緒清落一反常態的模樣讓神子陷入了一瞬的恍惚。
這樣的緒清落……實在少見……
又或者說，幾乎從沒有人見過。
少年真正生氣的時候，眼神是比平日更專注嚴肅的，眉宇緊鎖，銀眸中隱隱溢散開強者的威壓。
單論實力，他已經有了和神明對話的資格。
“我制作他的本意是存放神之心，并替我管理稻妻諸事。可惜他太過脆弱，無法擔負起這樣的職責。”
有些驚異地看著突然變化了很多的緒清落，影輕輕斂眸。
“于是我讓他沉睡，制造了將軍。”
“他是我制造將軍的副產物，對他不加以管束…大概是我對他心存虧欠吧。”
“不加以管束……？”
緒清落突然感覺胸口悶得可怕，眼前有些發黑，甚至連普通的呼吸都很困難。
創造了他，卻又不再理會他……
這和生下孩子卻直接拋棄不管不顧又有什么區別？或者在她眼里……國崩僅僅只是一個工具？
如果只是一個沒有思想沒有情感的工具，豈不是要比現在好得多？
垂在身側的指尖緩緩攥緊，緒清落笑了出來。
“既然如此，您為什么不在發現他的問題時將他直接廢棄呢？可能您并不知道，他曾這樣跟我說過吧。”
緒清落閉上眼，傾奇者失神悲痛卻又不敢落淚的模樣再一次浮現在自己眼前。
“——有時，我甚至希望我從沒來到過這個世界上。”
緒清落一步步走向神明。
“為什么……您不直接將他廢棄呢？明明是一個和普通人別無二致的人偶啊，明明他也有屬于自己的人格與人生啊，明明……他只是想要一個心啊！”
“為什么他要一輩子活在他人無形的束縛下，即使您好像并不愿意關心他？！”
無形之中的元素壓力與空間波動令緒清落的氣息看起來深邃又恐怖，站在影身邊的神子嘆了口氣。
自己當年，也不是沒有勸過影啊……
可惜這家伙，有些過分心軟了。甚至還要將能證明她身份的金飾給了他，但現在看起來，卻起了反作用。
“抱歉……”
影似乎想要張口說些什么，但朱唇張張合合什么字也吐不出來。
目睹了神明的驚訝和悔意，緒清落神情恍惚了一下，移開視線強行穩住自己的情緒。
他突地感到了一種極其強烈的荒謬和可悲。
“沒必要道歉，將軍大人，您說的對，國崩他只是您制造將軍的邊角料罷了。您并沒什么錯，是我情緒太激動了，多有冒犯，我先告退了。”
他倏地轉身，毫不猶豫地向外走去。
雷神……好像并不知情當年踏鞴砂發生的一切。
那么，自己來天守閣的意義究竟是什么？與神明對峙？發泄不滿？還是企圖為他……討回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公道？
“果然…我就是個傻子啊。”
屹立在寒風之中，緒清落笑出了聲。
他看到天守閣外的天空，雪夜下的夜幕透出悠遠的灰藍，星光…已經看不到了。
為什么這個世界真實得殘酷？為什么僅僅想要活著，也……
如此悲哀？
“關于你說的這些，我想，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影的聲音從自己的身后響起。
緒清落步子頓了下，深吸一口氣，再次看向那位與自己所愛之人面目極其相似的神明。
“雷神大人還想說什么嗎？”
“關于他的過去，我承認，是我處理的方式存在問題。”
聽到了對方極其真誠的道歉，他一時微愣。
“小家伙，五百年前的事情對于影來說……也是個沉重的打擊。”
粉發的宮司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當時的她呀，也只是個剛失去親人陷入慌亂的孩子，因此各個方面都不太成熟，做出這些抉擇…也是考慮了當時的情況。”
緒清落陷入了沉默。
自己并不了解當時的稻妻發生過什么，但似乎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難處。
要以此原諒雷神這近百年來的不管不顧嗎？
緒清落承認，自己是個沒良心的生物，在面對選擇時，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自己心中所想，而在面對他人的苦難時，也會陷入莫名的心軟。
…人還真是個復雜的東西。
要是真的能活得沒心沒肺一點就好了。
“我……為我之前的失禮道歉。”
無聲地嘆息一聲，緒清落再次與那位神明對視，想要說些什么，卻不料影的神情柔和了許多，接著說了下去。
“我在制造他的時候，只能算作制造者，沒能參與到他的過去與現在，是我的失職，我并不能稱作是他的母親。”
“我在他的人生里空缺了太多，已經無法再次成為‘母親’。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的未來能有人陪他走下去。”
沒有預料到影的這番發言，緒清落透出驚詫的瞳孔中映出她面帶些許微笑的面容。
“如果那個人是你的話，我會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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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
主筆：桜落蒔
編劇：青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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