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記那些。”肖翌仰頭望向無邊的星空，手指向某個方向，“只知道那片是天鵝座，北半球夜空最醒目的星座，橫貫了整條銀河的銀心。”
姜寧妤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那一片都是嗎？”
“嗯，那是天津四，天鵝座的尾巴，與銀河兩側的牛郎織女星構成了大三角，每次看到銀河的時候，我就會想到……”肖翌頓了一下，“人的一生會碰到許多驚艷的人，但只有最耀眼的那一個，才值得被記住。”
從他的只言片語聽出了一種孤傲，姜寧妤不由笑了笑，“聽上去，你經歷得不多。”
肖翌挑眉看她。
她重新坐下來，幽幽說道，“經歷得多了，你會發現除了自己，其他所有出現在你人生里的人都是點綴。那些驚艷的人，只是稍大點的點綴罷了。”
氣氛一陣沉默。良久，也許被她抬杠的話觸動到，肖翌忽然開口道，“我一直覺得，人的一生都在不停的遇見和告別。有些等待不能太漫長，回憶也不能當飯吃。”
“曾經我很喜歡一個女生，名字你大概猜到了。我們是初中同學，她小提琴拉得很好，全校有名。笑起來也很明媚。每次她比賽，我都會偷偷跑去她在的城市，但那時我爸媽剛離婚，未來也不知道怎么樣，我沒敢貿然打擾人家。”
“直到去了美國，我發現她在波士頓，開車4個小時就到了。我就借著很多機會去找她，幾乎每周都去，然后我們就在一起了。”
姜寧妤驚訝地望著他，卻沒打斷，靜靜聽他說了下去。
“談了很久。我是抱著結婚的目的和她談的，當時喜歡的，好像把整個世界捧在手里給她都覺得不夠，看到她就覺得世上怎么會有這么美好的人，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提了分手，說我給不了她想要的。我接受不了，幾次求復合，都被狠狠拒絕了。”
“對了，當時覺得你笑起來和她有點像，所以經常看著你發呆。可能就是因為這個，你前男友看我不爽，特地來找我放狠話吧……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猝不及防被問到，姜寧妤慌張了一瞬，很快鎮定了下來，“我不會當小三的。”
“我也是。”肖翌點點頭，“想想還挺可悲的吧，明明更早認識她，更早和她在一起，現在卻成了沒身份的陌路人。”
“你沒問她分手的原因嗎？”姜寧妤問道。
“怎么沒問，但……一開始她不說，后來她想說了，我又覺得不重要了。”肖翌淡淡道，“哪怕后來知道，她家里出了事，她怕連累我才提了分手，我也沒同意她的復合。就像我說的，等待不能太漫長，我早在那三年里揮霍掉了所有的感情。”
姜寧妤聽得，心情凄楚，總覺得像從他的故事里聽自己。
她沉默，肖翌卻接著說道，“的確是揮霍了所有感情。現在也不是沒有女生示好，但都被我拒絕了。”
“我知道可能以后會牽另一個女孩的手，做與她在一起時同樣的事，但在我足夠灑脫前，我可能不會再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了。對自己負責，也要對別人負責不是……你怎么哭了？”
忽然肖翌的驚訝，使得姜寧妤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臉，果然摸到了一手的涼意。
她不由低頭，看向腳邊模糊的砂礫地，“風太大，沙子迷了眼。”
“你還沒放下。”肖翌了然，輕聲道，“試著放下吧，無論過去多么無法忘懷，丟掉那些無謂的幻想。成年人的世界沒人愿意接受爛攤子的。”怕她多心，他補述了一句，“我指的是，到了一定年齡，人人都是自私的。沒那么多癡心絕對的耐心和愛意，你對前任的放不下會勸退很多人。”
“一個人也挺好啊。”
“一個人挺好的前提是活得自由灑脫，你是嗎？你只是受了情傷，為自己豎起了高高的圍墻。”肖翌頓了一下，怕自己太犀利，又安慰了一句，“不過，時間會撫平一切，也不用太逼迫自己。”
姜寧妤揉了下眼睛，“我能自己呆會嗎？”
“可以，我去拍照了。”肖翌干脆地一揮手，就輕巧跳下山丘，朝腹地深處的同伴走去。
他走后，姜寧妤盯著手機里的星空照看了一會，分享到了朋友圈。
【我來過，我走了，只留下星空。】
然后往后一躺，直接躺到了砂礫地上。
璀璨的星空拼命往視野里擠。肖翌的話一句句閃過腦海，姜寧妤知道是有意義的。
他們都是心氣極高的人，從肖翌的視角，多少能了解到臨栩月的心境——其實她早就猜到了，所以用“佐證”這個詞似乎更為確切。
她舉起手機，點進了臨栩月的微信頭像。
零零星星她的自問自答之上，其實有著大篇大篇他的關懷自白。可都被冷淡回復，或是拒絕了通話。
想來如今的他只會覺得當時卑微的自己可笑吧。
姜寧妤滑掉微信，塞進了口袋。
人不是金不是石，三番五次的碰釘子，傻子才會鍥而不舍。
——一開始她不說，后來她想說了，我又覺得不重要了。
腦海中紛雜而至的情緒，使她輕輕闔上了眼。
可是，可是啊……
還是不一樣的啊。
明明她才是蒙在鼓里，遭受了那么多不平對待的那個，為什么她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就要說服自己活得自由，活得灑脫？
她認定了，想與那個人走很遠很遠，為什么就是不能如愿？
仔細想想，她的人生就沒順過。
表面的光鮮又如何，喜歡操控她喜好的父母，壓力大得喘不過氣的學生時代，好不容易度過難熬的階段，擺脫家庭的陰影，以為能夠收獲幸福，卻被幫過的人背叛，像妓女一樣被人打包到了那人的床上。要不是他還有那么一絲自恃過高的底線，她不敢想如今的自己又處在怎樣的境地。
可她自暴自棄地想……可能也壞不過現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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