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似乎打了陸離一個措手不及。他深深地看了姜寧妤一眼，“所以我要是不約你，你就直接走了？”
“我會發朋友圈的啊。”姜寧妤似是而非地笑道。
陸離沉默了。
他的目光隨著酒保的動作而動，卻突然問她，“跟你去美國也不行嗎？”
姜寧妤一愣，“……什么？”
“如果我調組去美國，我們有在一起的機會嗎？”陸離當著不遠處的老板和酒保的面，語氣尋常而平穩，“如果有，我明天就申請調組。”
他眉眼平靜，目光卻堅定。讓人看出了一種決心。
鬼使神差的，姜寧妤就說了實話，“我去美國，不是定居的。”她輕輕地說道，“我有很多事過不去，很多人想……報復。也許等那些事告一段落，我才能徹底解脫，成為一個無憂無慮的人吧。”——告一段落也不可能無憂無慮了。
姜寧妤心知肚明，愛的人永遠把她撇在了身后，在認知到這件事的那一刻，她就不可能再擁有快樂了。以后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解氣罷了。
她想過用旅行的方式走出那種傷痛，但打從再見到他的那天，她就覺得，憑什么？憑什么她要默默消化別人對她的傷害？只有那些人也變得不幸，才能撫平她內心的煎熬。
所以她回去，只是為了那些回不去的過往。她要報復。要出氣。要那些人都不幸。
若非看出陸離的決心，她絕不會向任何人提半個字。
“但你什么都別問。我不想告訴你，也不想撒謊。”
陸離定定地望著她，她亦坦然回望。
不一會兒，一杯金酒推到了姜寧妤的面前。輕微打破了他們之間的緘默。
陸離終于開了口，“那之后呢？”
她不解。他便耐心地補述，“做完你想做的事，那之后呢？”
“可能繼續環游世界吧。”
陸離若有所思地點頭，忽然奪過她的酒杯，一仰而盡。
棱角分明的下顎線晃過融暗的光影里，姜寧妤只覺得手中一空，來不及反應，就見他重重放下了杯子。
“好，我等你。”
如同做好了某種心理建設卻又怕被拒絕，陸離沒看她一眼，沉聲說完就放了兩百塊錢到桌上，然后直直地起身走了。
“老板，我那杯留給她。”
“……”
姜寧妤被他突然的離開搞的，措手不及。目光觸及吧臺上的耳機盒，她又無奈，“他東西落下了，我去找他。”
她拿過耳機盒就追了出去。
看到陸離剛走到路口，似乎要招手打車，便高聲喊他，“陸離！”
陸離猛地回過頭，見她朝自己跑過來，手還微抬著，便下意識地張開了雙臂。
“你……耳機落下了。”
姜寧妤跑到他跟前，注意到了他一瞬的尷尬，將耳機盒還給他后，忽然張開手，主動抱住了他。
剎那間，她感覺到陸離渾身一僵。
姜寧妤抱了他一下，就松開了，陰郁暗淡的眉眼卻在融融的路燈下難得顯出了幾分清亮，“謝謝你。”
陸離把耳機盒塞進口袋，拉過她的手臂，回抱了她一下。
也很輕。
“我等你一起環游世界。無論多久都等。”陸離輕輕在她耳邊說完，就松開了她。
然后笑著往后退，沖她揮手，“走了，我得去準備一下了。”
他沒說準備什么，但姜寧妤隱約覺得猜到了。她揚起微笑，沒有問，也沖他揮了下手，“路上小心。”
然后就回了那家清吧。老板恰好完成了那杯特調，看著她笑，“那小伙子經常來。”
姜寧妤一愣，“跟我來的那個？”
“對。他沒向你提過？”老板笑盈盈地說道，“一坐就是一整晚，有時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有一次，我看到他在看你照片。”
“……啊。”她突然心神大亂。
但老板沒再說下去，只是把那杯特調推給了她，“他的‘失戀快樂’。”
半杯剔透半杯渾濁的淺橘色液體，杯沿用檸檬片蘸濕，又抹上了細鹽。鹽霜如細密的心事，少量沉入酒中，于悲喜交集處消融。但更多的，謂之余情不可收。
嘗一口，舌尖咸苦，卻回味甘甜。
“失戀怎么能是甜的呢。”姜寧妤忍不住問道。
“那小伙子看上去……”老板神秘一笑，“甘之如飴。”
許是喝了點酒——以她的身體狀況，其實是不能喝酒的。但她心里好像有一團火在沸騰。
在那老板說出那句話時，她突然涌出了一種“跟陸離在一起也不錯”的念頭。
但理智將它澆滅了。
凡沖動的決定一定會后悔。她不能為了補償內心的憤怒而用陸離來轉嫁心情。
即便真要考慮情感問題，也要等“那些人”受到懲罰之后。
況且……
姜寧妤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剛才擁抱他的時候，沒有心動的感覺。不像臨栩月，哪怕他只是拽了她一把，那種沸騰又幻滅的落差感也能把她灼傷。
冷不丁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姜寧妤突然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
恰好一對情侶經過，本來有說有笑的二人幾乎同時收了聲，用古怪的目光打量她。
“……不是，這人有病吧？”女生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姜寧妤一眼。
“別說了，萬一被聽到就不禮貌了。”男生牽著她的手，飛快地跑開了。
……
第二天下午二點的飛機。李薇薇的航班比她晚一個小時。
她們一起打車去的機場。
但是，去機場的路上，李薇薇接到了一個電話，臉色立即就不對了。
見姜寧妤湊過來聽，李薇薇干脆開了揚聲器。
然后就讓她聽到了臨栩月的聲音——
“還有，我知道姜寧妤偷拿了我的文件。我家里有監控。我不報警，是念在舊情……但她良心可不怎么好啊，明知那么重要的機密泄露，公司會調查我，卻能做甩手掌柜，說回美國就回美國。”
不緊不慢卻字字掐著人心的輕慢嗓音，莫名有著一種運籌帷幄的節奏，聽得姜寧妤一怔。
李薇薇對著電話那邊說，“她是為了我。你就直說吧，想讓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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