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青俯下身來，耐著性子朝小丫頭那好言好語問。
這回，小丫頭終于給了他回應：“你是壞爹，壞爹！”
楊永青臉都黑了。
“你是小棉襖，漏風的小棉襖！”
“我不理你了，壞爹！”
“行，回頭餓了，別找我這壞爹要吃的！”
楊永青故意哼哼著，轉身往外走。
這是……暫時放過莫氏了？
留下金氏和小丫頭面面相覷。
金氏朝小丫頭點點頭，做了個動作。
這個動作是在安撫小丫頭。
然而，小丫頭卻還是不放心，她轉過身，將身后的屋門推開一些。
屋門不是插門栓的那種，是從外面掛了一條鐵鏈子。
鐵鏈子推開會有好大一個縫隙可以看屋里面。但屋里面的莫氏，卻又無法從那個縫隙里逃出來。
這樣的設計，主要是用來觀察莫氏的。
卻也方便了小丫頭貼著這門縫往里面看她娘，所以莫氏回來之后的這兩天，小丫頭哪里都不去玩，天天就喜歡守著這門，從這縫隙好奇的觀察屋里的莫氏，她的娘……
金氏看到小孫女這樣，又扭頭跟大孫氏繡繡這比劃了幾下。
繡繡明白奶奶的意思，朝奶奶笑了笑，上前去摸了摸小堂妹的腦袋，柔聲說：“跟姐姐過去吃飯吧，好不好？”
小丫頭扭過頭：“可是，我娘還餓著呢……”
繡繡莞爾：“放心，咱不會讓你娘餓著的，等你吃完，給你娘帶一碗回來給她吃，好不好？”
小丫頭眼中頓時露出歡喜的光芒來，并用力點頭。
她臨走前，還不忘將小臉貼著那門縫，朝屋里的莫氏稚聲稚氣的說：“娘，我先去二伯家吃飯飯咯，你乖乖的呀，等我回來帶好吃的給你哈！”
屋里的莫氏抱著膝蓋坐在墻角，背對著門縫這邊，仰著頭盯著面前的墻壁，身體像一只不倒翁似的來來回回的搖晃著，卻又不倒。
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在唱歌還是在說話。
早前楊永青差一點就要跟鄭家的姑娘成親，為此屋里還重新粉刷過。
這會子，粉刷過的墻面上被莫氏糊了一塊塊黃顏色的臟東西……
莫氏對著那些臟東西，咿咿呀呀說說笑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難以自拔……
小丫頭跟她說話，她完全不理睬。
小丫頭漂亮的大眼睛里有些失望，小嘴兒嘆了一口氣，轉過身耷拉著腦袋失落的往外走。
繡繡見狀，上前來俯身抱起她：“高興點嘛，今個二伯家好多好吃的呢，你姐夫還帶了好多綠豆糕和蜜棕糕過來，你不是最愛吃那些么？”
小丫頭聽到這么多好吃的東西，悄悄舔了舔舌頭，小臉上這才露出歡喜來。
繡繡又扭頭朝她奶奶金氏那里招呼了一聲。
金氏慈愛一笑，點點頭，跟在后面將堂屋門掛了一把鎖，方才跟在姐妹倆后面往村口走。
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村里人，看到這樣，就知道今個金氏是去村口二兒子家過節吃飯呢！
等到金氏祖孫仨走遠，村民們都要習慣性的聚在一起談論幾句：“這個金氏又聾又啞，其實卻是個有福氣的人，跟著小兒子過，二兒子和三兒子也都很照顧她，兒孫滿堂呢……”
祖孫仨剛走到池塘那邊，繡繡一抬頭便看到塘壩邊上，楊永青正跟李偉站在一塊兒聊著天。
看楊永青那說話的樣子，儼然像是在擺長輩的譜兒教訓李偉。
而李偉呢，水桶放在身邊，扁擔拿在手里，明明那么高大挺拔魁梧健壯的身形，此刻面對正在說教的楊永青時，他卻故意彎下腰來聆聽，從肢體語言上大大照顧了楊永青的感受。
然而，這一幕落在繡繡的眼中，那就很不是滋味了。
她當下將小堂妹放到地上，拔腿就跑向了塘壩那邊。
人還沒到跟前，那急促的聲音便傳了過去：“小叔你干啥呢？所有一切都不是小偉的錯，跟他無關，我不許你欺負他！”
楊永青的話語被繡繡突然打斷，很不爽。
他黑著臉教訓繡繡：“我這正告誡李偉做人要走正道呢，你個丫頭片子啥都不懂，去去去，別打斷我說話！”
繡繡不僅不讓到一邊去，反而來到李偉跟前，用力扯了幾下李偉。
當著楊永青的面，直接嗔李偉：“你也是，明明不是你的錯，為啥誰都能把你當乖孫子一樣的訓？你也是受害者好不？你給我站直咯，誰再訓你，你就給我懟回去，曉得不？”
李偉看了眼憤怒的繡繡，又看了眼旁邊黑著臉的楊永青，尷尬的笑著。
“你還笑？人家罵你呢，你還笑得出來？”繡繡哥哥火大了，忍不住輕輕捶了李偉一下。
李偉說：“沒事兒，沒事兒，小叔也是把我當自己人才那么教導我的，不是訓。”
“都被罵成狗了，這還不算訓，哪樣才算訓？”繡繡又說。
那眼角的余光不時往楊永青這邊瞟。
楊永青摸了摸后腦勺，說：“行了行了，我不說了，你這丫頭還沒出嫁呢，胳膊肘往外拐，我是你親叔，我說他幾句，也是為了你，懂不？”
繡繡皺起鼻子：“小偉不是外人，小偉對我好著呢！”
“哈，你懂個屁，有些男人最會裝，尤其是在他還沒得到你的時候，等到得到你，那就是兩幅面孔啦！”楊永青說這話的時候，特地又看了李偉一眼。
李偉依舊是陪著歉意的笑，謙虛，卑微到泥心里去了。
楊永青突然覺得老沒意思了，搖搖頭，準備離開。
一抬頭，看到金氏牽著小閨女過來了。
楊永青臉上露出笑容來，半蹲下身朝小閨女的方向拍了拍手掌：“來，爹抱你去二伯家！”
結果，換來的是小閨女的一個傲嬌的小白眼。
“這丫頭，還記著仇呢？”
楊永青尷尬不已。
繡繡及時補刀：“誰讓小叔你非得把她娘送走？她不惱你才怪，換做是我，也不想搭理你！”
楊永青舍不得瞪自己親閨女，于是便雙倍，狠狠的瞪了一眼親侄女。
“女生外相，這話當真不假，都是些白眼狼，一個都指望不上！”
撂下這句抱怨，楊永青拍拍腿，轉身哼著小曲兒徑直去了楊永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