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后，后院里已經砌好灶臺，直徑將近一米五的大鐵鍋已經架上，旁邊擺放著兩個大木桶。
“平安啊，這是什么意思？”
盡管再三被老父親呵斥、痛罵，姜尚坤還是忍不住詢問。
陣仗太嚇人了。
都知道鄉下農村殺豬的場面吧，對，跟那個差不多，所不同的是，鍋里燒的不是水，而是藥。
“不是姜叔信不過你，可你起鍋燒油的這個架勢太嚇人了。”
姜尚坤話音落下，姜文淵也將目光投了過來，帶著詢問的意思。
雖然姜文淵有言在先，無條件相信陳平安，無條件支持陳平安，可真到實際操作的步驟，心里依舊打鼓。
這是要把自己寶貝孫子給燉了嗎？
“把木桶洗干凈，然后撒上酒精消毒，點一把火烘干。”
陳平安先指導下人將木桶清理干凈、消毒，隨后又將手深入滾燙的藥鍋里試了一下溫度后，這才緩緩開口。
“兩位不用驚訝、擔憂，其實這就是藥水浸泡，熱水可以讓藥性更好的滲入皮膚，換一種方式讓患者服用藥物而已。”
陳平安沒有不耐煩。
“服用藥物？這，這么泡著也有用？”
姜尚坤上前看了看，鐵鍋里烏黑的藥水滾滾翻騰，藥味兒很濃。
“沒用你為什么每天都去洗腳？還說什么對身體有好處，為什么你去一次身體虛一點？”
姜文淵瞪了姜尚坤一眼，對這個兒子的表現，姜文淵其實并不滿意。
將門之后，未曾撫摸鋼槍暫且不提，生意做起來以后，每每以商務需求，出入各地煙花柳巷之地。
“……”
姜尚坤老臉一紅，不吭聲了。
“哼！”
狠狠剜了姜尚坤一眼，姜文淵沖陳平安點點頭，示意陳平安接著往下說。
“患者如今身體狀態并不好，雖有氧氣吊著命，但身體各個部位的機能正在萎縮，可他又不能服用任何藥物，只能采用這種‘蒸煮洗泡’的方式，先喚醒皮膚功能，由皮膚、由毛孔將藥性傳遞到患者體內。”
“其實，如果在患者剛生病的時候，采用霧化的方式，將液體送入患者體內，效果更好，不過已經五年了，再使用霧化治療效果不大，甚至有堵塞呼吸道的可能。”
稍作停頓，陳平安接著解釋道：“蒸煮的治療方法看似不可思議，其實是有科學依據的，好比人的毛孔一旦遇熱會自動張開，遇冷則自動閉合。”
“譬如運動車有人扭傷了手腳，二十四小時內采用冰敷冷敷，二十四小時之后則采用熱敷治療，其中的區別就是，冰敷，暫緩血液流通，減輕傷勢，熱敷，則屬于治病。”
姜文淵連連點頭，經過這么一解釋，他就算醫學知識為零，也知道陳平安的治療原理。
“溫度差不多，把藥水倒進水桶里。”
見父子二人沒有問題，陳平安便招呼人手開始將藥水倒進木桶里，隨后，又讓人將患者抬出來，緩緩放進木桶。
姜文淵、姜尚坤父子二人將心提到嗓子眼兒，指甲嵌入皮肉，卻感覺不到疼痛。
只見，陳平安舀起藥水，從患者頭頂開始澆藥水，一直淋，淋了大概十來分鐘，又讓人開始搓患者皮膚上的污垢。
再接著換藥水，用蓋子蓋住木桶，只露出一個腦袋來。“來，大家一起上手，將木桶抬到鍋里。”
“……”
姜尚坤心想，這是真的要把自己兒子給蒸熟啊。
“保持五十到五十五的溫度，一直蒸到患者臉上額頭上有汗水滲出即可停止。”陳平安忙活完后，擦了擦汗水。
這還是陳平安第一次覺得治病麻煩，過去給人治病，要么針灸，要么兩副藥就能好。
“這就行了？”
姜文淵還是不太放心，看著木桶里，雙眼緊閉的寶貝孫子，姜文淵心如刀絞。
原本，他的孫子堪比天才，若是這五年不是在床上躺著，不到三十歲的年紀，至少是七星戰將。
可現在，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今天的治療還差一步。”
陳平安搖搖頭，讓人取來提前準備好的藥材，將其烘干研磨成粉，隨后用打火機點燃，煙霧繚繞，藥味兒濃郁，就像是熏蚊子的盤香一樣，但味道更濃。
“來，將其放入木屋中消毒，關閉門窗，大概半個小時后再開門換氣。”
將其遞給下人后，陳平安這才拍拍手，終于有空抽根煙回回神。
“平安，辛苦了，快坐下喝喝茶。”
姜文淵一招手，立刻有人端來茶水。
陳平安也不客氣，端起來咕嚕咕嚕喝了兩口，他也知道患者家屬擔心，吸了一口煙后，“你們不用緊張，能不能醒過來，這一次治療后心里就有數了。”
“你的醫術我們自然信得過，只是風兒他畢竟躺了五年，哎……”
說不擔心是假的，跟陳平安講話，姜文淵眼睛卻死死盯著木桶，他多么希望下一秒寶貝孫子就睜開眼，然后叫自己一聲爺爺。
陳平安沒有接這個話茬，他能理解患者家屬的心情。
等待的時間是煎熬的，半個小時后，患者的額頭終于有了汗珠滲出，隨后陳平安馬上上前，眾人合力將其抬出，隨后用藥水沖洗一番身體后，再將其送回小木屋。
氧氣管接著插上，看似與之前并無兩眼，但細心一點會發現，患者臉上有了血色，這就證明患者體內的血開始流動起來。
“情況不錯。”
陳平安把脈診斷一番后，“同我預計的差不多，明天開始，每天如此浸泡半個小時，直至泡澡后第二天，用白色毛巾給患者擦拭身體，能擦出黃褐色，甚至是黑色的油脂后，我們再進行下一個階段的治療。”
“整個過程，大概需要七天。”
治療結束，陳平安又做出安排，最后婉拒了姜文淵父子二人的邀請，又騎著共享單車下山了。
他答應了蘇暮雪，今天晚上兩個人一起吃飯，這是兩人第一次約會，絕對不能遲到。
“喲，這不是我的勞改犯前男友嗎？”
只是，陳平安萬萬沒想到，自行車還沒停好，身后傳來劉丹嘲諷的聲音。
勞改犯前男友！
這就是她對自己的稱呼？
“陳平安，你真不是來找我復合的？”
劉丹抱著雙臂，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陳平安，精致的嘴角蕩起一抹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