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截斷了她所有的詰問，女孩緊緊捂著耳朵，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
“是你的錯，阿鳶會死，是因為你不夠強。”
“是你的錯……”
是她的錯，是因為她不夠強，阿鳶才會死。
是的，她早就知道自己不夠強，即使在老師名下，她也是天賦最差的那一個。
平時師兄師姐們寵著她，危險的任務都替她擔著，她才能無憂無慮地走到現在……她能活著，是因為別人的施舍。
阿鳶本來可以更強，如果她不是她的式神，如果為她提供力量的除妖師是老師那樣的強者，她根本不會死。
任務中，有式神死了，也有式神活著回來，為什么她的阿鳶沒有活著回來……是因為她太弱小，她保護不了她。
是她害死了阿鳶……她才是殺人兇手。
她縮起身子，抱著腦袋，喃喃:“你胡說……你騙人，都是你的錯……”
看到最寵愛的學生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老人眼里劃過一抹痛色，揮了揮手，苦澀地說道:“把你們小師妹帶出去休息。”
得了命令，師兄師姐們七手八腳地扶起她，半拖半拽地將她帶離會場。
提線木偶般跟著師姐們的步伐，從燈光明亮的大廳走進昏暗的夜色中，最后一刻，她聽到陸錚冰冷的聲音隱隱約約地響起。
“記清楚了，不管你們把式神看作什么——朋友、親人、伙伴、愛人——我只需要你們記住一點，式神與你們是一體的，只有你們自己足夠強，才有資格和能力去保護重要之物。這個世界很現實，眼淚和哭嚎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明白嗎？”
隨著陸錚清冷的聲音落下，大廳里響起此起彼伏地回應，堅定而有力。
“是！”
“明白！”
對比之下，她剛才的一言一行，宛如小丑。
她怔怔落下眼淚，不知是為死去的式神，還是為軟弱無力的自己。
……
躲在房間里自閉了一個星期，在師姐們的再三請求下，她終于答應和師姐們出門走走。
或許，的確該出門走走，不能再給身邊的人添麻煩了……
“哎，聽說陳家的那個家主昨天去世了？”
“嗯，他有八十好幾了吧，也算喜喪了。”
師姐們站在門口等她，百無聊賴地聊著聯盟最近的新聞。
“我聽說，他臨死前命令手下的六只式神全部自殺了，真的假的？”
“噓！小聲點！……是真的，昨天晚上我去找老師，聽到老師在和陸錚長老聊天，說起這個事，老師還說他做得太過了。”
“天吶，真讓式神陪葬了？協會不管他的嗎？怎么說也是并肩戰斗了幾十年的同伴啊。”
“協會怎么管？在有些人眼里，式神終究是妖怪，與其死后放他們自由，不如殺了了事。”
“這……這……還是挺過分的。”
“我聽老師說，讓式神陪葬這種事，很早之前就有了，以前沒人管，現在只怕更沒人會管。”
話題還在繼續，她愣愣站在原地，只覺得這個夏天特別冷，空氣里泛著寒意，從皮膚一直冷到骨髓里去。
她止不住打了個冷顫。
自己要死了，于是讓為他拼殺了一輩子的式神們自殺……
她想，陸錚說得不對，并不是自己強大了就可以保護式神……協會的這些人，根本沒有想過保護式神這種事。
他們根本沒有想過。
他們都是騙子。
騙子！
……
一個月后，她和老師告別，選擇離開協會。
“你呀。”老人嘆了口氣，苦笑道，“你這孩子太重感情，不適合我們這個行業，當初帶你回來，是我考慮不周，連累了你……”
“老師說笑了，連累我的從來不是老師。”
短短一個月，她好似換了一個人，眼窩深陷，目光不似從前清澈，哭壞的嗓子再也沒有恢復，聲音沙啞而無力。
聽她語氣里仍有怨懟，老人無奈地閉上眼睛，啞聲道:“走吧，離開協會，以后都別再回來了。”
她恭恭敬敬地給老師鞠了三個躬，毫無留戀地轉身走出協會。
……
夜風瀟瀟，星河璀璨。
宋妤站在人煙稀少的荒郊，拎著昏迷的式神，看著地上同樣昏迷的式神主人，頭疼。
帶個式神方便，帶個昏迷的人回去，有點麻煩。
她托著下巴，猶豫要不要讓江鄞開車來接她。
不過，這女人帶回去以后怎么處理呢？
她心里對協會和除妖師有怨氣，放任不管肯定會制造麻煩。
交給協會看管，她又擔心協會的人會做太過分。
正在她糾結之時，有刺眼的車燈由遠及近，晃得她瞇起眼睛。
兩輛黑色改裝車停在路邊，車門打開，走下幾個穿著協會制服的年輕男女。
為首的是個女生，利落的短發，鋒利的眼神，整個人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刃，英氣逼人。
她看了眼地上昏迷的女人，又看向宋妤，冷冷道:“宋小姐，協會長老們想見你，還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她沒有介紹自己的意思。
宋妤皺眉:“你誰啊？”
鬼知道這群人是不是協會的人，要是他們是壞人，自己跟他們走，豈不是羊入虎口？
“我叫周糖，是凌星長老的學生。”女生盯著宋妤，一字一句，“也是徐梨芮的師姐。”
“哦。”又是凌星的人？宋妤嘆氣。
那女人是決心和她過不去了，看來不見一面以后會沒完沒了。
看她站在原地沒動，周糖提醒道:“宋小姐，長老們都在等你，請吧。”
“哦，你等一下，我通知我朋友來接一下這個——”她指著地上昏迷的女生，“這個人。”
“不必了。”周糖說完，她身后幾人上前，架起地上的女生走向打開的車門。
周糖解釋道:“沐瀾也是長老們的邀請對象，宋小姐，請上車。”
宋妤:“……哦。”
有一人看向宋妤拎在手里的式神，猶豫。
知道他的意思，宋妤露出溫和的微笑:“你想做什么？”
早就聽說過宋妤徒手揍蠱雕的英勇事跡，那人被她一瞪，頓時退開一步，下意識搖了搖頭。
宋妤:“沒事就好——走吧，別讓長老們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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