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斥住撒潑的婦人，老人冷眼看向江鄞和宋妤。
他滿是褶子的臉上沉著陰狠的怒火，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勉強隱忍著沒有爆發。
深陷的眼窩里，眸子如鷹隼，盯著人時給人一種捕獵者的威壓。
不過，見慣了各種人物的宋妤很淡定。
她坦然站著，任老人打量。
她很想看看，這位看起來很有氣魄的老人家會怎么處理這件事。
小九本來縮在江鄞身后，見所有人都不說話，她探頭小心翼翼說道：“村長爺爺，小妤姐姐沒有打人，是——”
“閉嘴！”老人怒喝道，“誰允許你說話的？！”
被吼得縮了下脖子，小九抓著江鄞衣袖的手指收緊，訥訥閉了嘴。
“兇什么？”宋妤摸了摸小九毛絨絨的腦袋，冷笑道，“不會正常說話么？我們又沒聾，大吼大叫的像什么樣？”
宋妤這話說出口，在場所有村民都露出憤怒的表情。
有人呵斥道：“你怎么敢這么跟村長說話？！”
“我怎么不敢？”宋妤譏誚道，“他只是個村長，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媽，怎么，村長是什么了不起的官兒么，和他說話還得跪著不成？”
不等那人回話，宋妤補充道：“真要跪你跪就好了，我膝蓋比較硬，只跪死人，謝謝。”
“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看著周圍一張張憤怒的臉，宋妤悠然道，“你們村是沒人會好好說話嗎？一個個的吃了火藥？從老到小，除了吼就是叫，沒點教養。”
等她罵得差不多了，江鄞把人拉到身邊，扔了個手機給老人。
老人眼疾手快地接住。
“她怎么摔的，手機里拍得清清楚楚。”江鄞淡淡道，“先動手是惡意傷人，你們要是繼續糾纏，我們會報警。”
聽到報警，在場所有人都露出異樣的神色。
吵吵嚷嚷的村民們安靜下來，彼此交換眼神，沒人說話。
見狀，老人收斂了落在宋妤身上的目光，沉聲道:“既然是誤會，解開就行。”
他看也不看視頻，把手機還給江鄞，轉身，揚聲道:“大家散了吧，還有你們。”
他說著，用拐杖指了指地上淚流滿面的母子，警告道:“都是一個村的，別總是欺負小九。”
村長走了，其他人很快也散開。
婦人臨走前不忘惡狠狠瞪一眼宋妤，朝地上啐了一口。
宋妤笑得挑釁:“好好看路，別又摔了昂。”
等所有人都散去，小九握住宋妤的手，一臉崇拜:“小妤姐姐，你好厲害，你一點也不怕村長爺爺。”
“有什么好怕的？”宋妤捏捏她的小臉，笑道:“是他們不講道理，他們心虛，我們沒做錯，要時時刻刻昂首挺胸，誰也不怕。”
小九想了想，用力點頭:“我沒錯，我以后也不怕他們。”
宋妤失笑，再次捏捏她的臉頰。
江鄞把手機收進大衣口袋，看著離去的老人，似有所思。
……
院子里，秦檀把飯菜擺上桌，聽到腳步聲，她用圍裙擦拭雙手，道:“回來了？”
“嗯！”小九跑到桌子上，夸張地說道，“哇，好香啊！奶奶做的菜最好吃了。”
秦檀冷笑:“嘴這么甜，又在外面惹事了？”
“不是小九。”宋妤道，“是我。”
村子不大，稍有動靜哪一家都能聽到，秦檀自然也可以。
她早就注意到路口的爭執，也猜到爭執的原因，想著有宋妤和江鄞在，她沒有出去摻一腳。
若是平時，她定會拿著掃把去好好教訓那些欺負小九的人。
“習慣了。”秦檀示意兩人隨便坐，“那些人，閑的沒事就喜歡找別人麻煩，好像看到別人不幸，他們就能幸福一樣。”
“以前也是這樣？”
“一樣的。”秦檀道，“剛找你們麻煩的那個婆娘，一年前被我打過一頓，估計懷恨在心呢，看你倆是外地人，覺得好欺負。”
看小九伸手去拿面前的雞腿，被秦檀用筷子敲了手，江鄞勾了勾嘴角，帶她去廚房洗手。
等小九走遠，宋妤道:“那些人為什么要欺負小九？”
“因為小九特別，他們害怕特別的東西。”秦檀在桌邊坐下，嘆了口氣，“小九是遺腹子，她媽媽生下她沒幾天就拋下她一個人離開了村子，我當時去了外面，不在村子里，回來以后聽說了她家的事，就把小九帶在身邊養著。”
“小九說……說她可以聽懂麻雀說話……”
聽到這么荒謬的言論，秦檀臉上卻并無驚訝之色:“你小時候跟別人說你可以看見妖怪，肯定也沒人信。”
一語中的。
宋妤扯了扯嘴角，嘆道:“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小九被罵神經病，她是直接被家里人當成神經病送到外面養著，或者說隔離。
“馴獸人——你在協會沒聽說過這個職業嗎？”
宋妤默然。
她在協會沒有聽說過，不過在窮奇的夢里聽到過。
“也是，這個能力都失傳很多年了，想必現在的協會也不會在學生面前特意提起這個。”秦檀道，“小九的爺爺也是馴獸人，不過她爸爸沒有繼承這個能力，就是個普通人，本來我也以為這個能力失傳了，誰知道小九她——”
未等她說完，小女孩蹦蹦跳跳跑出來，秦檀果斷閉嘴。
江鄞跟在小九身后，走到是宋妤左手邊的位置坐下。
秦檀道：“吃飯吧。”
小九啃著雞腿，忽然想起自己的寵物：“奶奶，大黃呢？”
“山里去了。”秦檀道，“大黃本來就是生活在山里的。”
“好吧。”
小女孩露出可惜地表情，繼續認真地吃飯，不再說話。
……
吃過中飯，秦檀開始準備除夕夜的菜肴，宋妤和小九留下來給她幫忙，江鄞獨自一人去了古涇山。
深山幽幽，從樹葉的縫隙間落下幾片陽光，照不亮林中昏暗。
江鄞腳步很快，穿過幽幽深林，在懸崖邊找到了曬太陽的窮奇。
聞到熟悉的氣息，窮奇晃悠著尾巴，懶洋洋說道：“特意來找我，你想說什么？”
江鄞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俯瞰腳下萬丈懸崖。
“你身上的契約已經消弭，不準備回不周山嗎？”
“不回。不周山哪有這里有趣？”窮奇冷哼道，“倒是你，這么多年，在人間還沒過夠？”
“你不是說人間很有趣？”
“我無牽無掛覺得有趣，你嘛……魔神封印存在一天，你就一天卸不了肩上的擔子——你這生活可一點也不有趣啊。”
江鄞微微一笑，沒有搭話。
“你呢，就是責任心太重。”窮奇數落故友，“當年你就不該答應玄女的請求……”
“其實人間挺有意思。”打斷窮奇的話，江鄞看著云霧繚繞的群山，感慨道，“你說得對，這個人間，比不周山有趣多了。”
有意思的地方，他留下來，并非完全是因為當年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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