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無憂的遺囑，她大概知道寫了些什么，她也清楚，正是聶無憂的那份遺囑，確保了她平安活到十八歲。
她沒回答宋再新，她在等男人表明來意。
“當年我和你母親在一起后成立公司，打拼到現在的規模，你母親給了我很多幫助，所以她在我們公司占了不少股份。”宋再新道，“還有現在我們家那個莊園，當年是以你母親的名義購買——這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你。”
“嗯。”
“小妤，公司成立時你母親的確出了不少錢，但是后續公司的運營，擴張，直到發展成現在這樣，都是我一手操辦。”宋再新道，“我知道我以前虧待你，也有負于你的母親，但這一切都并非我的本意——”
如果他直接找她要股份，她還樂意和他掰扯兩句，但他將過去的虧欠和傷害都歸結于一句非他本意，宋妤直接翻了個白眼，轉身要走。
她覺得這個話題沒有聊下去的必要。
“小妤！”宋再新急切地拉住她的腕子，又在她鋒利如刀的目光中倉促松手，“你去了帝都，有沒有見過霍家的那位二爺？”
話題轉得太快，宋妤一愣:“什么？”
“你母親當年嫁給我，其實是一時意氣用事，她和霍二爺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她會選擇我，不過是為了和霍雪霽賭氣。”宋再新道，“霍雪霽在他們熱戀時出軌，她腦子一熱，同意了我的追求。我們交往沒多久，她就告訴我她懷孕了……”
哈？
宋妤舔了下后槽牙，一字一句道:“你在暗示我不是你的種，是嗎？”
“當然不是！”宋再新脫口否認。
“哈！是啊，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種呢？”宋妤諷刺地笑道，“以你宋先生的敏感多疑，只怕早就和我做過親子鑒定了吧！我要不是你的血脈，肯定也活不到現在呢！”
她說得直白，宋再新一張臉漲得通紅，喘了口粗氣，不答話。
“所以呢，宋再新，你找我拐彎抹角這么久，到底想說什么？”宋妤徹底沒了耐心，冷冷道，“你想要公司的股份，還是想要莊園？亦或者什么都想要？”
她把話挑明，宋再新也不跟她繞圈子，沉聲道:“你母親對我并無情意，但畢竟我們夫妻一場，那個莊園我可以不要，可公司的股份，你母親名下有百分之四十六，全部給了你。”
宋妤挑眉，輕笑道:“你想要多少？”
宋再新一字一句道:“百分之三十六。”
“還給我留百分之十啊？”宋妤拍手鼓掌，“該感謝你對我的仁慈嗎？”
不等宋再新回話，宋妤雙手揣兜:“可以。”
她答應得太過爽快，宋再新反而不確定:“可以？”
“不然呢？”宋妤冷笑，“我不同意，你有各種辦法把公司做空，不是嗎？”
這的確是他為自己安排的另一條出路。
宋再新尷尬地笑了笑。
“不過我有個條件。”
宋再新正色道:“你說。”
“我知道當初江鄞為了帶走我，給了你一筆錢。”宋妤冷聲，“我可以把你想要的股份轉給你，那筆錢，你還給江鄞。”
江鄞當初給了他五千萬，條件是讓他們以后不要再去騷擾宋妤。
五千萬，對于宋妤手里的股份來說，不值一提。
更何況那個錢本來就是姓江的給他的。
“可以。”宋再新答應得很爽快。
“那就行了，股份的事，你擬好協議找我，我會簽字。”宋妤道，“還有別的事嗎？”
“沒別的事……”
“宋再新。”宋妤道，“作為你的女兒出生是我的不幸，但是嫁給你是我媽的選擇，我無權質疑——我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理由選擇了你，有一點希望你記清楚，和你在一起那些年，背叛了你們婚姻的人是你。”
所以，不要把婚姻的不幸推到已經逝去的女人身上。
就算她曾有過心愛的男人又如何？在他們的婚姻中，出軌的人一直是他，用夫妻共同財產養小三和私生女的人也是他。
他有什么資格往聶無憂身上潑臟水？
……
“你把公司股份給了宋再新？”江鄞的神色很是復雜，“讓他把錢還給我？”
“本來就是無用的東西。”宋妤道，“反而是欠你人情，遲早要還的。”
“宋妤。”江鄞把烤串扒拉到一邊，冷眼看著她，沉聲問道，“你是在安排后事了嗎？”
清算過去的恩怨，償還虧欠的人情，她儼然一副安排后事的樣子。
“你能別明知故問嗎？”宋妤餓著肚子，一把奪過烤串，沒好氣地說道，“你有辦法處理我身體里的魔神之力嗎？你要是有辦法，也不會陪我耗到今天了。”
在得知自己身體的情況后，她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是連帶魔神一起被殺死，還是以容器的身份被封印——無論哪一條路，宋妤這個作為人的個體都已沒有未來可言。
既如此，何不早早做好打算？
江鄞眸色沉沉，一時無言。
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呢？
他暫時沒找到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下封印魔神之力的辦法，他也無法保證自己一定能找到那個辦法，所以他不能給她任何承諾。
甚至在最初，確定她身份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將她作為容器連帶魔神一起封印。
可當她此刻承認自己是在安排后事，當她把那一眼可以看到頭的無望的未來擺到明面上時，他發現他成了那個不愿意面對事實的人。
無法想象那個既定未來到來時，他該以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
宋妤咬下一塊羊肉，譏誚道:“反正要死了，和宋再新那種普通人計較還有什么意義？”
從她加入協會，看多了生離死別，再回頭看宋再新，她忽然發現，自己心里的那點怨和恨，不知何時都如云煙般消散了。
沒有繼續爭斗的意義，僵持下去不過互相惡心，何必呢。
“至少在死之前，讓自己輕松一點吧。”宋妤嘟囔道，“我累了，不想繼續和宋再新打架，純粹就是浪費時間。”
她還剩多少時間？去體驗這世間的美好和快樂，不好嗎？浪費在不喜歡的人身上，多劃不來。
最重要的一點，在她臨死前肯定賺不到五千萬，她不愿意讓自己一直虧欠江鄞。
唯有江鄞，她希望在他眼里，他們是平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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