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師父關在結界口袋里，他隔著結界薄薄的“壁”感受到了青蓮業火的熾熱。
身體顛來倒去不知道多久，外面終于恢復了平靜。
他知道從天而降的靈獸是誰——青龍，創世神座下最厲害的靈獸。
守護不周山的靈獸對付他們這種小妖小魔，只需要彈彈爪子就成。
青蓮業火之下，所有妖魔鬼怪無所遁形。
不過師父帶他逃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他們沒有殺過人，身上的血腥味不重，青龍沒有追蹤他們的氣息。
他在結界里待了會兒，師父伸手把他拿出來放在地上。
“嚇死老子了。”師父癱坐在地上，不停地抹汗，“還好跑得快，不然現在就和那些倒霉鬼一樣被燒得魂飛魄散了。”
師父說著，看向一側。
被燒得焦黑得看不出形狀的黑色大塊頭躺在地上，身體不時地抽搐一下。
那是被師父趁亂救出來的重傷的領主。
和他們一起逃出來的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魔物，此刻都圍繞著師父等待下一步指令。
師父向來是不喜歡擔事的，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問領主：“領主大人，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那坨黑肉還在勉強凝聚被業火燒壞的靈體，沒有理會問話的師父。
師父就事論事地分析道：“青龍來了這里，再回之前的領地肯定不安全了，領主您受了傷，這里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
沒等師父把話說完，領主忽然暴躁地甩手，把他打飛出去。
收手的時候，他抓住一只瑟瑟發抖的小魔物，直接塞進嘴里，咔哧咔哧嚼了起來。
同伴的慘叫聲短暫而絕望。
剩下幾只小魔物，包括他的師父，都嚇得不敢吱聲。
隨著吞噬消化同族的力量，領主身上的燒傷漸漸痊愈。
他的目光落在其他幾只幸存的小東西身上。
他們嚇得顫顫，驚叫著擠成一團，好像這樣就能躲過被吞噬的命運。
他躲在師父身上，聽到骨頭被咬碎的聲音，卻沒覺得恐懼，只覺得可笑。
拼盡全力從靈獸口中脫出，好不容易到了可以喘口氣的安全地方，卻被自己追隨的領主給吃了。
反正最后逃不過必死的命運，還不如死在村子里。
至少這樣，他能和那個有著如太陽般燦然笑容的少女死在一起。
他還沒機會跟她道歉呢。
這么想著，他忽然聽到師父開口道：“領主大人，他們……他們都是些小魔物，沒多少修為的……”
他不禁在心里嗤笑一聲。
師父除了吹牛的時候像個魔物，其它時候真不像——嘴硬心軟、不自量力，還喜歡多管閑事。
他們都要成為領主的食物了，他還有心思替別人求情。
果然，聽到師父這么說，領主嘎嘎笑了一聲：“你替他們求情？可以，你代替他們，我就放了他們，如何？”
師父一愣。
他冷笑，從師父身后躍出：“我來。”
師父回神，一把將他扯回到身后：“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許插話！滾一邊去。”
他掙脫師父的手，飄到領主面前：“我來——我的修為高于他們，你吃我吧。”
“墨云！”師父又急又怒，“你個兔崽子！回來！”
他冷冷道：“你吃掉我，放過他們。”
“哈？”領主冷眼看他，“你在和我談條件？”
他抬眼看向師父：“吳心，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趁著他轉移注意力的瞬間，他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他在賭。
賭那把匕首還留在他的身體里。
賭他現在在虛張聲勢，其實根本就是強弩之末。
他死咬著他的脖子，大口大口吞咽著他的血。
灼熱的血滑進他的喉嚨，灼燒著他的身體。
“你這！”短短剎那，黑炭似的魔物便好似曬干的魚，干癟了下去。
力量隨著鮮血一起擁進他的身體，洶涌地、無法阻攔地，在他的身體里橫沖直撞。
他咬牙忍著。
直到確認領主徹底斷氣，他才松開他，踉蹌坐到地上。
化形在瞬間完成。
他怔怔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和人類的手，膚色白皙干凈，骨節修長勻稱，手掌寬大而充滿力量。
借用那家伙的力量，這么簡單就化形了么？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
“哎喲我去！你小子嚇死我了！”師父罵了兩句，從后面摟住他的肩膀，大驚小怪，“你小子可以啊，這就化形了！”
他看向領主干癟的尸體，湊上去狠狠踹了兩腳，罵：“老子跟你出生入死這么多年，這次冒著生命危險救你，你個老王八羔子竟然想吃了我？！死得好啊！死得好！”
泄憤以后，他轉頭一把拉起他，招呼其他同伴：“走了走了，此地不宜久留，外面都是玄門中人，俺們得快點找個魔尊投靠，不然遲早成為那些修士煉丹的材料！”
……
魔域常年籠罩在陰云之下，見不到太陽，生長在這種地方的植物大多奇形怪狀，甚是駭人。
修長的手指碾碎了一只豎著尾巴招搖的蝎子，看褐色的汁水順著骨節流下，他厭惡地甩了甩手。
“哥，前面就是落月城了。”
少年抬起垂落的兜帽，露出一雙漆黑的眸子。
他看著遠處聳立在陰云下的高墻，松了一口氣。
“總算是平安到了。”
他的身側，黑衣金眸的男人正在慢條斯理擦拭指尖的黏液，眸中滿是嫌棄。
“你說你沒事捏死它干嘛？”少年翻遍口袋找出一方干凈的帕子，遞給他，“給你。”
男人接過，道：“走吧。”
兩人穿過茫茫曠野，走向落月城。
落月是整個魔族最著名的城邦，落月魔尊也是整個魔族最強大的魔尊，迄今為止無人能敵。
當得知他決定前往落月尋一個出路時，照顧了幾百年的師父長長嘆了一口氣：“我年紀大了，就不跟著你們長途跋涉咯，現在外面那么亂，你們這群小崽子可得小心些。”
他拜別師父，踏上了前往落月的道路。
一路走來，同伴們分分合合，最后只剩下他和這個中途撿到的少年。
少年沒有名字，于是他隨口給他取名追云。
師父說：大家都是云字輩，取名好聽又順口。
他總是把師父偶爾一兩句閑言記在心上。
如今終于到了落月，走在人聲沸騰地街道上，他恍然有種誤入人類城市的錯覺。
聞著氣息，這里的確有誤入其中的人類，不知道眼下已經成了哪位同族盯上的獵物。
他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金色的眸子落在拐角處的女人身上，忽然愣住。
女人一身白衣，帶著面紗，只露出一雙清澈的眸子，含著嫣然笑意，燦如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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