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清凌的飛機上,宋妤夢到了那個讓她好奇很久的神女。
她知道,那是屬于七荒的記憶,是七荒記憶中的玄女。
神女一身白衣白裙,站在那顆盛開著純白之花的樹下,伸手接住一朵掉落的花盞。
白虎神君從身后走來,強健的四肢踩在地上,發出簌簌的聲響。
神女沒有回頭。
“還在擔心七荒?”
“是。”玄女嘆了口氣,“兄長生性要強,那魔頭不好對付,我擔心——”
她話音剛落,有雪白翅膀的鳥兒自云層降落,直直朝著玄女飛來。
神女立刻伸手接住墜落的鳥兒。
“這是……銀鷂?”
玄女頷首:“這是哥哥的銀鷂。”
她低頭,將鳥兒的腦袋貼近自己的臉頰。
短暫的沉默后,神女露出驚愕的表情。
“銀鷂說,哥哥他和絕音魔尊一起墜入了魔域!”她立刻將銀鷂交給白虎神君,“我必須去找他。”
……
一身戰袍的神女站在烈烈的風里,冷眼看著自己的兄長。
“隨我回不周山。”她說,“我會想辦法凈化你身上的魔氣,哥哥。”
男人松開手上已經斷了氣的魔物,輕輕一笑:“玄女,你看,我現在,可以輕松地殺死一個魔尊。”
他踩著遍地魔物的尸體,走到她面前。
“它們會吞噬同族,會越來越強,只是依靠古板的修煉,根本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他單手覆在自己胸口,輕聲道:“和我一起的同伴都被絕音殺了,只有我活了下來——但是玄女,我本來沒指望自己能活下來。”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抱著他一起墜入了魔域的沉沼之淵——他指望依靠傳言里吞噬一切的沼澤之地吞噬掉那只魔尊。
只是事與愿違,魔尊沒有死,而他被沼澤之地的魔力侵蝕,再也不可能回到不周山。
“玄女。”他張開手,“我已沒有退路,要阻止我,你只能在這里殺死我。”
神女怔怔看著兄長,清澈的眸中有淚落下。
但她沒有猶豫,決然拔出腰間的長劍,一劍洞穿了兄長的胸膛。
鮮血濺開。
墮魔的神君低下頭,視線在穿透他身體的長劍上稍作停留,隨即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妹妹,勾唇笑了。
“玄女,或許,我該感謝你。”
他放松了身體,朝著堆滿鮮血和尸體的魔域墜落。
“哥哥!”
在墜入魔域之前,他被玄女接住。
她抱著他,右手覆在他胸膛冒著血的傷口上。
隨著靈力的貼近,傷口的血逐漸止住。
他感覺身體被溫暖的光裹挾著,她觸碰他傷口的手指帶著灼熱的溫度。
“你……”他喃喃,“在做什么?”
黑色的魔氣從傷口涌出,經過她的手指,渡進她的身體。
“玄女!”魔尊在瞬間清醒。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用力將她擊開。
夠了。
正是因為和沉沼之淵完成同化,他才能活下來。
他身體里儲存的魔力就是一個無底洞。
她將魔力導進自己的身體里,再用靈力來填補靈之海的空缺,完全就是無用功。
不僅救不了他,還會牽連她一起被侵蝕。
“夠了!”掙脫包裹著他的靈力,他按住傷口,冷眼看著妹妹,看她手臂上翻滾的黑色霧氣,冷冷道,“我不需要你用自己的命來救我。玄女,如果真的有阻止我的覺悟,下次再見我,就親手殺了我。”
說完,他轉身,決然走向魔域的入口。
身后傳來微弱的、絕望的聲音:“哥哥……”
他沒有停下腳步。
玄女,下次,請抱著殺死我的覺悟,來與我見面吧。
……
飛機落地前,宋妤從夢中醒來,看著窗外的藍天白云,怔忡良久。
“宋妤?”微涼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江鄞皺眉道,“夢到什么了?你在哭。”
宋妤眨了眨眼睛,從口袋里掏出紙巾胡亂地擦掉眼淚。
“江鄞……”她揉了揉小兔子一樣紅彤彤的眼睛,懊惱地說道,“我好像,做了一件錯事。”
拉過她的手合攏在自己的手心,他溫聲道:“嗯,不介意的話,可以說給我聽。”
“我夢到了七荒和玄女。”宋妤垂眸,蜷縮在他掌心的手指交握,因為太用力,指尖微微泛白,“我夢到了,七荒墮魔真正的原因。”
“哦?”
“在七清山的幻境里,我問他,為什么墮魔,他告訴我是因為太無聊。”宋妤吸了吸鼻子,喃喃道,“聽到那個答案時,我真的很生氣,我當時覺得……覺得他那種高高在上的嘴臉真的好可惡。
“可是他騙了我,他墮魔,是因為在守護人類村落時,不敵魔族,抱著同歸于盡的心理,結果被魔氣侵蝕了。
“其實我在看到他的幻境,看到那棵開著白花的樹時,就該想到的。
“如果真的是因為無聊而墮魔,他為什么在被封印之后,還要捏造一個不周山的幻境?
“我早該想到的。
“我還對他說了很過分的話,在他魂飛魄散之前,我說了……很過分的話。”
回頭看他們的談話,她又何嘗不是先入為主、自以為是地審判他呢?
“宋妤。”握緊她冰冷的手,江鄞正色道,“不要被你窺見的記憶影響了判斷。”
宋妤抿唇,睜著紅彤彤的大眼睛看著他。
“他有不得已墮魔的理由,并不能改變他墮魔后的所作所為。”江鄞淡淡道,“就算功過能夠相抵,他也是過大于功。”
“……”
“我經歷過魔族肆意妄為的日子,無論是凡人、還是妖精、仙人,大家過得都很苦。”江鄞道,“我曾經路過一個人類村莊,剛好偶遇魔族屠村……他們殺死老人和成年男人,把女人擄走,吃掉幼童……很慘。”
即使現在回憶起來,村民的哀嚎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我驅趕了魔族的士兵,救了一部分人。”
宋妤輕輕松了一口氣。
“趕來的修士們在村子里建立了守護結界,以此來隱藏村落的氣息。”江鄞短暫地閉了下眼睛,啞聲道,“但是兩個月后,等我再次回到那個村落時,遍地都是尸體——村民的、修士的、還有靈獸的。”
“是、是那些離開的魔族又回來了嗎?”
“是。”江鄞道,“那時我被怒火沖昏了頭,循著魔族留下的氣息,找到了他們安營扎寨的地方——他們營地飄著的旗幟,屬于七荒。”
“……”
“我殺光了那個營地所有的魔物,如果可以,我很想殺了七荒……可是,宋妤,那時的我,做不到。”
作為三界最強的魔神,那時的七荒,無人能敵。
“所以,宋妤,我一點也不同情他。”江鄞道,“無論他因為什么原因入魔,無論他入魔時有多么掙扎痛苦,我一點也不同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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