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清剿。
為其一個月的時間。
以‘可屠者屠之’為宗旨。
除了大明朝廷派遣兵馬前往清剿殺戮之外。
成化皇帝為了屠戮干凈這些蠻夷之輩，更是下旨朝鮮朝廷，命令其派兵配合清剿。
于是在大明朝廷和高麗兩方的清剿之下，雙方兵馬“焚燒其廬舍，殺掠其人民”，“一夷而見逃，剖其心而碎其腦，粉其骨而涂其膏，強壯就戮，老稚盡俘”，種種狠戾的手段，讓建州女真傷亡慘重不說，更是極近滅族。
茍延殘喘逃離出來的建州女真，為了躲避戰禍，更是直接逃入深山藏匿，龜縮不出，以茍性命。
而且這還僅僅只是第一次清剿，在往后的十一年間，成化皇帝并未善罷甘休，三次派兵對建州女真部落進行大規模的殘暴討伐，在經歷了這般慘烈的殺戮之后，建州女真幸存者罕無，幾近滅絕。
這般情況一直到了弘治當朝后，因為大明對外兵事稍減，女真一族才得以稍事喘息，不過縱使這般，也是男丁罕見，茍延殘喘罷了。
但是讓姜三千戶沒有想到的是，居然讓他在這里碰見了建州女真的身影。
姜三千戶身為軍伍之人，對于邊關諸事，多少也有所了解。
要知這女真一族，對于大明邊關而言，與韃靼無異，其每年犯邊搶掠的規模和人數，雖然不如韃靼龐大，但也是屢禁不絕，要不然也不會惹來成化皇帝的雷霆之怒。
所以姜三千戶在聽聞到李金成的話語之后，看向那山坳之中女真眾人的目光，也瞬間變得冷冽起來。
如今弘治皇上當朝。
雖然未如之前成化皇帝一般，派兵繼續征繳女真一部。
但是大明朝廷對待女真的態度，卻沒有絲毫的改變。
姜三千戶趴在草叢之中，冷目朝著山坳下觀望了片刻之后，看清楚下面的大概情形后，拍了拍李金成和一旁的斥候，接著就慢慢退了回來。
片刻之后，退到一旁的姜三千戶，神情嚴肅的對著斥候詢問道：
“四周可都探查完全了？所有的人都在這里？”
斥候聽到姜三千戶的問詢之后，點頭答道：
“方才卑職發現他們的蹤影之時，就差手下在四周游蕩查看了一圈，并未在這山坳四周發現其他人活動的蹤影。”
這個斥候在奏報完之后，微微皺了皺眉頭，繼續說道。
“大人，那山坳之中若是女真的話，我們也出兵清剿嗎？可朝廷那邊卻沒有對女真用兵的旨意啊！”
姜三千戶聽聞此言，神情頓時一凜，冷聲說道。
“女真又如何，吾等奉命征伐高麗，清剿北方三道之地，對方此刻出現在此，已然是敵非友，這還有什么好顧忌的嗎？”
斥候聽到姜三千戶所言，稍稍愣神之后，忽的反應過來。
對啊！
他們所受的命令，是清剿三道之地，而且現在的北方三道，儼然已經成為大明國土，對方此刻出現在大明的國土上，不是犯邊又是什么。
想到這里的斥候，神情頓時變的興奮起來，看著面前的姜三千戶，興奮的說道。
“大人，那他們此刻算不算犯邊？”
姜三千戶眉毛一挑，稍稍思量過后，感覺這種說法倒也頗為貼切，點了點頭后，開口說道。
“行了，別扯這些廢話啦，在這邊小心盯著，別讓對方察覺，女真人的騎射功力不次于韃靼，讓對方發現事小，丟了小命才是大事！”
這名斥候聽到姜三千戶的關懷之語，神情頓時開始變的嚴肅起來，行了一個軍禮之后，低聲呼喝道。
“卑職遵命！”
姜三千戶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言其他，轉身朝著來路行去。
而跟在身旁的李金成，見狀自是緊緊跟隨，路上見到姜三千戶沉默不語，一臉凝重之色后，心中微微有些不解，不明手持神兵利器的姜三千戶，為何會是這般神情。
就這般跟著姜三千戶走了一段路程之后，抑制不住心中好奇心的李金成，向前快走了幾步，落后姜三千戶半個身子的他，神情疑惑地問道。
“姜大人，對方也才兩千余人罷了，您何以這般憂愁？按著卑職來看的話，這些女真族人，正面交鋒的話，根本無法阻擋大明官兵前行的腳步，就更別說我們現在出其不意，偷偷出手了，對方應該毫無還手之力才是。”
姜三千戶聽到李金成的話語，腳步未停，搖了搖頭后直接答道。
“兩千女真而已，本官自是不放在眼里，縱使對方精于騎射，但是在這山坳之中，駿馬無法奔騰，如此一來，就已經自廢掉了一半武功，剩下區區射術又有何懼。”
姜三千戶說到這里，一臉傲然，可跟在一旁的李金成，在聽到姜三千戶這般言語之后，神情卻開始變的越發疑惑起來。
若按著姜三千戶所言，對方既然不足為懼，那他剛才的神情又是為何。
就在李金成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繼續問詢的時候，姜三千戶的話語聲，又開始在他的耳邊響起。
“本官現在犯愁的，是不知道有多少女真部落藏匿在高麗之中，若是就這兩千余眾的話，那自是簡單，但是本官就怕，還有其他女真部落，也隱匿在這高麗境內，如此一來的話，之前我等只顧搜尋郡城的策略已然不對，有可能會漏掉這些藏匿在山間林地的女真部落。
而一旦對方得知，此刻高麗北方三道盡皆沒有兵力把守郡城后，你猜會發生什么事情。”
李金成的神情，在聽到姜三千戶的話語之后，頓時皺起了眉頭。
對于這些女真部落，李金成身為高麗將官，對其自是有所了解，要知高麗的北面邊疆，除了很小的一段與遼東都司接壤外，剩下的大段北側邊防，都和女真各個部落相鄰。
而這女真諸部，在去大明搶掠差點幾近被滅族后，又將目光盯上了相鄰的高麗，雖然高麗北方也較貧瘠，但是一些煙酒糖茶之物，也比那原始的女真諸部要充盈許多，所以如此一來，自成化以后，女真對高麗就時有犯境，燒殺搶掠，一副蠻人模樣。
按著李金成所了解到的消息，現在女真一族，主要分為三大部落，分別是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三部分而治之，各管其事。
三部之中，野人女真因為所在地方太靠北方的緣故，最為貧瘠落后。
而建州女真原本是和遼東都司毗鄰，盡掌富饒之地，但是因為其在成化年間冒犯龍威，惹得成化皇帝雷霆大怒，如今實力皆無不說，更是猶如喪家之犬，盡尋深山野林躲藏。
若眼下這股是建州女真的話，已經遭到大明朝廷重創的他們，就算是整個部落全部集結，人數也不會太多。
但是海西部落和野人部落則不同，雙方在成化年間發生的征討當中，因為地域太過靠近北方的緣故，所以他們的損傷并不太大。
而若是這兩部出現在高麗境內的話，那人數就絕非眼前的兩千余眾，如此高麗邊防兵力空虛之際，那兩部人馬若真得到消息的話，又怎會輕易放棄。
李金成想到這里，眉頭皺起的同時，神情也開始變得嚴肅起來，呆滯了片刻之后，回過神來的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姜三千戶，喃喃說道。
“對方不可能這么快吧？這才多少時日？”
姜三千戶搖了搖頭，面色凝重的他，沉吟片刻之后，對著李金成吩咐道。
“待會安排你的手下，即刻返回平安道，命令那些郡守大人仔細盤查，檢查自己所屬領地，看有沒有女真族人藏匿境內，尤其是深山野林之中，更勿放松大意，那里才是他們接下來搜查的重中之重。”
李金成聽到姜三千戶的話語，知道此事并非兒戲的他，一邊緊緊跟隨，一邊應聲答應。
兩人就這般向前疾行，沒消片刻，就到了剛才拴馬的所在，一行人飛身上馬，快速朝著方才士卒所在的位置奔去。
西苑千戶所所在。
眾士卒集結在此，除了外圍負責放哨的執勤士卒外，一眾西苑士卒盡皆坐于樹枝草地之上臨時休息。
前方出現不明敵人的消息，伴隨著方才斥候的奏報，西苑千戶所的眾人已經隱隱有所了解，猜測接下來可能會有戰事發生的他們，抓緊時間休息不說，一些人更是從兜中拿出干糧，開始補充起體力來。
整個營地寂靜無聲，一陣馬蹄聲突然從遠處奔來，聽到這個動靜的眾人紛紛眺目望去，雖然心里知曉這定是姜三千戶等人探查回來，但身在異邦的他們，手掌還是忍不住搭在了燧發槍上面。
片刻之后。
馬蹄聲漸漸變緩。
接著姜三千戶的身影，也開始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姜三千戶翻身下馬之后，對著一旁的士卒吩咐道。
“馬上召集眾百戶前來！”
“卑職遵命！”
在其身后的一名士卒，抱拳領命之后，快速的朝著對面的士卒奔去。
而李金成趁著這段空擋，趕緊將姜三千戶之前的吩咐安排了下去，幾息之后，原本同行的高麗軍伍之中，十數匹快馬飛奔離去。
西苑士卒見到這般情況，心中正在疑惑這些高麗兵丁為何離去的時候，就看見一名士卒前來，接著百戶大人就快步朝著姜三千戶行去。
見到這一幕的西苑士卒，猜測戰事將起的眾人，動手開始檢查起所用的槍械來。
姜三千戶所在，一眾百戶大人聞訊趕來，姜三千戶看到人都到齊了后，將眾人招至身前，對著眾百戶開口說道。
“方才斥候來報，說前方發現兩千兵丁，本官帶李金成李大人上前探查，懷疑對方是越過高麗邊境的女真族人。”
“女真？朝廷這般清剿，還未讓他們滅族？”
“怪不得之前數次清剿都未讓他們茍活，原來他們是躲到了高麗境內？”
“早知如此，當初后來的那幾次清剿，也讓高麗出兵配合就好了。”
伴隨著姜三千戶的話語，對面一眾不明情況的百戶，頓時就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成化年間的兵事，最后的一次出兵討伐，距今也才過去了二十余年，再加上大明軍戶盡皆世襲的緣故，當年的事情，眾人或多或少都曾聽父輩講過。
站立眾人面前的姜三千戶，看到眾人這般喧嘩的模樣，眉頭一皺的同時，順帶輕咳了一聲。
對面正驚詫于女真出現的一眾百戶，在聽到姜三千戶的輕咳之后，所有人趕緊停下了喧嘩不說，目光又全部集中到了姜三千戶的身上。
姜三千戶朝著眾人掃視了一遍，方才開口緩緩說道。
“本官剛才前去探查，看對方那營地的布置，不像是在此長期駐扎的模樣，貌似對方也是剛剛到達此地不久。”
眾百戶聽到姜三千戶的話語，盡皆眉頭一皺，一旁的譚小四思索片刻，對著姜三千戶拱手說道。
“大人，難不成對方是見高麗邊防空虛，直接率兵趁虛而入，準備搶掠高麗？”
姜三千戶聽聞此言，搖了搖頭后，開口說道。
“對方若是只為搶掠的話，又何必如此隱匿行蹤，伴隨著對方的入境，應該早有風聲傳來才是，又怎會在此處方才被吾等發現。
眼下對方這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本官懷疑他們已經察覺了高麗北方兵力空虛的事情，現在本官最為擔心的是，此時已經進入高麗的女真到底有多少。
若是僅此一處的話，自是無恙，吾等順勢清剿就是，但若此處所發現的女真兵力，僅僅只是其中一處的話，那接下來吾等除了繼續整頓高麗諸處外，清剿這些女真兵力，也將成為吾等此行的任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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