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朕就是亡國之君 > 堙巏靬第九百四十七章 讓出部分權力,換取長久存續儉剚鴈
    王復知道想要推行第二院不容易,這是在咨政大臣們的脖子上套上了繩索,貓怎么肯給自己系鈴鐺呢?

    王復巡視了一圈,想了想說道:“咨政第二院,從兩道十三府共計選出一百一十七人,遴選方式分為試家法和課箋奏,第二院主要權力為封駁、監察和彈劾不法咨政大臣以及兩院官吏,巡視地方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斷之權。”

    “康國是康國人的康國,我們都清楚的知道,和平來之不易,可是康國的情況,大家比我清楚。”

    “我們有瓦剌人、蒙兀人、突厥人、波斯人、大食人甚至還有一些天竺人,我們甚至無法明確的確定彼此之間的界限,通常是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個部族之間,甚至因為水草之事,常年彼此攻伐已經形成了世仇。”

    “我們的信仰不同,有的人信仰沙利亞,有的人信仰長生天,有的人信仰佛教,有的人則尊儒教,在火尋城池,還有幾個部族,信仰景教,因為信仰發動了無數次的戰爭,死了很多人,流了很多的血,以致于我們更加崇敬神的威嚴。”

    “現在康國地面無論是供奉什么樣的神,所有的寺廟都希望爭取一些寺廟的特權,以此來逃避稅賦,包括在場的一些咨政大臣,也在積極推動此事。”

    “稅收、宗教、領主、權力的矛盾與沖突,在康國稍微穩定之后,就會展現出來,而后就是激烈的內訌,最終,康國會在這種內訌之中,轟然倒塌,我希望通過盡量溫和的方式去調和這種沖突和矛盾,為的是康國的長治久安。”

    “其實我們完全可以奢求一下,世襲罔替。”

    “我的話說完了。”

    王復將咨政第二院的遴選、人數、權力,設立的目的,以及要調和的矛盾都說的很清楚,康國的王化程度很低,宗教仍然是限制這片土地發展的最大阻礙,缺少了絕地天通以及千余年數次削弱宗教影響力的斗爭和思辨,在關乎生死存亡的威脅消失后,這些矛盾,會把康國撕得粉碎。

    帖木兒王國在帖木兒手中如日中天,帖木兒甚至動了向東討伐大明的奢望,要知道那時候,國內是大明太宗文皇帝,非常喜歡親征的皇帝。

    但是帖木兒一死,帖木兒王國是內訌內訌,還是內訌,內部矛盾將整個帖木兒王國撕扯至四分五裂,今天的帖木兒王國,已經南下,跑去欺負天竺人了,而且似乎用了極快的速度,完成了統治。

    王復的意思很明確,讓出當下部分權力,以換取政權的長久存續,而諸位貴人也可以隨著康國世襲罔替,這是王復非常美好的期許。

    咨政的穹頂大禮堂內,終于有了一些議論聲,似乎是畏懼康國公的權威,所有人的聲音都壓得很低,王復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的等待著。

    伯顏帖木兒與和碩交流之后,開口說道:“我不贊同。”

    一個沒有任何理由的反對,伯顏帖木兒并不想多說什么,更不想跟王復正面沖突,只是表態,理由大家再清楚不過了,損害了他們的利益。

    和碩附和的說道:“我不贊同。”

    阿史那合霍作為康國公國公夫人的父親,思慮了再三說道:“我不贊同,我覺得我們現在已經很不錯了,沒必要節外生枝。”

    隔干臺吉面色輕松了幾分,有人跳出來當這個出頭鳥,隔干就不會成為康國公的靶子,他也是搖頭說道:“我不贊同。”

    “那好,大家表決吧。”王復笑了笑說道:“咨政穹頂大禮堂就是說話、表態的地方,大家不必畏懼我的權威,我能坐在這個位置上,也是諸位對我的信任,好了,大家現在可以表態了。”

    “同意的前往左廳,反對的前往右廳。”

    空無一人的左廳,人滿為患的右廳,空無一人的穹頂大禮堂,即便是王復已經苦口婆心的勸解,奈何沒有任何人愿意傷害自己的利益。

    有背叛階級的個人,但是從來沒有背叛階級的集體。

    其實咨政大臣們是特別緊張的,上一次全票反對是為了讓康國公留在康國,這一次全票反對,卻是阻攔康國公的政令,他們畏懼康國公的權威,他們同樣要保護自己的利益。

    王復滿是笑意的說道:“都回來,都回來。”

    “諸位不用擔心太多,我王復,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已經有言在先,就不會隨隨便便的壞了規矩,這是我的一個不成熟的想法,既然大家都不贊同,那這個提議就不能定策,以后我也不會提起。”

    王復拿起了咨政第二院的議帖,撕成數份,扔在了另外的鐵箱子里說道:“我說了作廢,就是作廢,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王復將所有的議帖整理好,點燃了一個火折子,扔在了鐵盒子里,將撕碎的議帖,燒得干干凈凈,而后仔細的檢查了金箱子的鎖,示意和碩帶著糾儀官,將金箱子送往蘭宮。

    “送到蘭宮,也都是侍女落印,不如直接把印拿來,省得麻煩。”和碩抱起了金箱子,略微有些抱怨的說道。

    王復則滿是笑意的說道:“去吧。”

    “是。”和碩這不是第一次抱怨,拿到蘭宮去,也先也不看,都是讓侍女隨意落印,但是王復每次只是溫和的讓他繼續送。

    “康國公生氣了?”伯顏帖木兒帶著些許的忐忑,試探的問著王復。

    王復搖了搖頭,看著火光明滅不定,略顯失神的說道:“我并沒有生氣,大家都不支持的政令,即便是強制推行下去,換來的不過是陽奉陰違,得不到落實的政令,就是一紙空文,大家都不樂意,我也沒有好辦法。”

    “我沒有生氣。”

    伯顏帖木兒看著王復的臉色,看了許久,王復這個人沉毅凝重,寬簡有大量,喜怒不形于色,從臉上根本看不到什么情緒,他不確信的問道:“真沒有?”

    “沒有。”王復揮了揮手說道:“你不是要給我選七十二美人嗎?阿史那儀快回來了,走跟我一起去看看。”

    王復真的沒有生氣,作為康國公,作為大丈夫,他要對所有信任他的康國百姓們負責,所以結合康國的國情,他必須提出咨政第二院,這是國家構建過程中必經之路,可是作為大明的墩臺遠侯,王復 侯,王復又不希望康國強大到威脅到大明的地步。

    隨著咨政第二院的議帖燒得一干二凈,王復大抵能夠猜到康國日后的局勢。

    隨著外部威脅的逐漸降低,康國各個階級之間的矛盾,會在小摩擦中不斷的升級,最后演化成不可控的沖突,最后在這場沖突之中,康國轟然倒塌。

    在康國陷入步履維艱之時,大明介入,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哪怕是成為云南、交趾那樣擁有國公府鎮守的四方之地,對康國而言,也是個不錯的下場。

    伯顏帖木兒確信王復真的沒有生氣,因為王復真的很認真的挑選了許多的美女,其中最好的三個,王復打算送到京師去,陛下要不要,是不是要送到襄王府是陛下的事兒,送不送是康國是否有恭順之心。

    進方物以上章,美人,也是方物的一種。

    王復遴選美人之時,對著伯顏帖木兒小聲的說道:“這次康國與奧斯曼王國的確界之戰,我們有了大量的俘虜,這些俘虜在康國閹割之后,會送往大明做閹奴,這筆買賣也涉及到了康國日后的人丁貿易,大明只要閹奴,讓波斯人和大食人去捕閹,大食人尤為擅長摘鈴鐺。”

    “我們不要做,因為捕奴和閹奴其實賺的都是辛苦錢,因為這些人會反抗,但是,我們做中轉,風險低,收益還高。”

    “這個買賣是個骯臟的買賣,找個波斯商賈做經紀。”

    “小孩咱們康國留下,女子檢查沒有身孕和病,賣到大明也能賣出和閹奴一個價錢來,再派人和奧斯曼的領主們溝通下,他們要是不肯合作,就把迪芙特斯就是那些秘密文件,給法提赫一部分,立個下馬威。”

    “奧斯曼東部行省經過這一戰,怕是要亂上很久很久,我們不做,也有的是人做。”

    “其收益我要一半,剩下的一半,你拿去分了。”

    伯顏帖木兒越聽越是心驚膽戰,越聽越是腿肚子打轉,讓他殺人還好說,這把人當成牲口一樣買賣,還說的如此平靜,實在是讓他有些驚恐,按照王復的辦法來,康國,康宮,所有的咨政大臣們,都是干干凈凈,但是這利潤,都切實拿在了手里。

    這大明的讀書人都是這么狠辣的嗎?

    “怎么了?”王復看著伯顏帖木兒的樣子,疑惑的問道:“這讓伯顏很難處置嗎?還是擔心大明那邊不要?你放心,大明那邊我去溝通;”

    “還是覺得我要的多了?大明那邊需要我去溝通不是?要是覺得我拿的多,你可以自己去溝通;”

    “亦或者是伯顏你未富先奢,有了大明才有的高道德劣勢?”

    “沒沒沒,不是難做。”伯顏帖木兒連連擺手說道:“只是覺得覺得,康國公比我們更適合當流匪。”

    王復聞言也是一樂,搖頭說道:“你這話說的,既不是大明人,也不是康國人,我的憐憫為何要給我的敵人呢?”

    “康國公言之有理。”伯顏帖木兒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仍然有些心神不寧的問道:“康國公真的沒有因為穹頂大禮堂的事兒生氣嗎?”

    這讀書人要是發起狠來,哪有他們的事兒?就王復搞點陰謀詭計,他們哪里是對手。

    王復再次否認的說道:“沒有,我都重復三遍了,我要是生氣,一定會說的。”

    王復進獻的方物,在康國的速度不是很快,官道驛路的鋪設在大明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可是在康國哪有資財去這等奢侈之事,王復倒是想,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批方物到了輪臺后,便流暢了許多。

    朱祁玉通過鴿路收到了王復的奏疏,朱祁玉朱批了王復的奏疏,對王復所做之事,做出了高度的肯定,在給王復的敕書中,朱祁玉罕見的表達了自己對劉氏及兩個孩子沒有看顧好的歉意。

    汝之妻子吾養之,汝勿慮也,除了在魏晉遺風里有些特殊含義之外,在大多數時候,都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兒,這代表了信和義。

    興安看完陛下寫的敕書,低聲說道:“陛下,劉氏和兩個孩子,衣食無憂,這已經是咱們能做到最多的事兒了,彼時康國公還不是國公,也沒有今天這般說一不二,他在瓦剌人里面做事兒,咱們這邊過于關照,康國公豈不是更加危險嗎?”

    朱祁玉搖了搖頭說道:“你話是這么說,但王復為了大明王事,出生入死,朕除了物質條件之外,更應該關懷一二,還是缺少了關懷,才讓一些野心家們鉆了空子。”

    興安只能無奈的說道:“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哪有那么多完美無憾之事。”

    “劉氏照顧王永貞,可有薄待?”朱祁玉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問起了國公府的事兒,之前沒照顧到位,王永貞萬萬不能出現差錯。

    興安端了端手說道:“劉氏出身名門,這心里沒了疑惑,精神頭好了不少,整天看顧公世子,公世子還長胖了兩斤,畢竟是康國公的血脈。”

    劉氏這些年心中最大最大的疑惑,是自己的丈夫是個國賊,而且是很有賢能的國賊,這讓劉氏寢食難安,當皇帝用誥命詔書告訴了劉氏答桉后,劉氏知道自己并不是所托非人后,過去的那些流言蜚語,便再不能傷她分毫了。

    朱祁玉看著王復的奏疏,越看越滿意,對興安說道:“王復在西北做的事兒,并不是無用的,你看這次奧斯曼東部行省,若不是西北有王復在做事,大明此時的西北,早就和奧斯曼東部行省一樣,亂成一團,這一旦亂起來,沒有個十年的功夫,是安定不下來的。”

    早在京師之戰前,朱祁玉對兵禍就理解極為深刻了,奧斯曼東部行省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安定下來,估計天都不知道。

    “倒是這閹奴的買賣,王復啊王復,不愧是讀書人。”朱祁玉看著王復奏疏里那些冰冷的字眼,當找不到貼切的形容詞時,用讀書人去描述,正正好。

    朱祁玉看向了窗外,勐的站了起來,凝重的問道:“嗯?石景廠怎么了?”

    京師西南方向的石景山石景廠,煙塵滾滾遮天蔽日,半個天空都在煙塵的籠罩之下,朱祁玉甚至聽到了街上的驚呼聲。

    “應當是走水了。”興安給陛下關上了窗,急匆匆的走向了講武堂外,詢問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