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王校尉敬啟：
立冬萬物收藏，并州商會亦開花結果，茲定於顯慶四年十一月七日于仙泉縣行大典相慶，另照古禮，辦“軍鼓車”競賽，壯我并州府軍聲威。
近日城中仙泉涌動，風云際會，游魚做戲，校尉素有“兇虎”之命，威震一方，如此盛景豈能錯過。倘能來，余當采薇作茶，以魏下酒，與君共謀一醉！
蕭家仲謀敬上。。。
軍帳之中，檀香淼淼。
望著手中請柬，王玄微笑道：“蕭仲謀此人多謀少斷，上次莫家山城相聚，暗搓搓躲在幕后，如今終于走到臺面了。”
“口氣也大得很。”
莫懷閑眼神古怪，“采薇作茶，以魏下酒，說的是懷州司馬薇，涼州魏子城，這二人聲名可不弱于蕭仲謀，看到后怕是會氣得夠嗆。”
王玄眼神微動，“莫兄怎么看？”
莫懷閑喝了口茶，眼中精芒閃爍，“這是蕭仲謀之計！”
“商會成立，萬事皆以談妥，原本只需在下去一趟便可，但如今卻便邀各地府軍首領，顯然另有動機。”
“坎元山一役，太陰門已徹底退出并州，司馬薇接任南陸縣府軍參軍，涼州魏家也在與盜門商談，目標直指《名將譜》，欲以此為棋，影響畢方軍權利分配。”
“據探子回報，這兩家都已出動底蘊，只是潛藏暗處無人得見，蕭仲謀怕是要借“軍鼓車”競賽，探出兩家底細。”
“軍鼓車啊…”
王玄啞然失笑，“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東西怎么也翻了出來。”
軍鼓車戲源自大楚，昔年謫仙劉長安橫掃天下諸國，有黑咸國借上古巫教法寶，借山川地勢引動黑暗禍亂，魔物肆虐，魑魅魍魎遮天蔽日，紅月當空。
謫仙劉長安集各法脈世家之力，打造萬乘戰車，兇獸牽引，載戰鼓轟鳴，于臥龍野大破諸國聯軍。
大楚立國后，軍鼓車賽也風靡一時，各軍各州之間相互角力，甚至州中各縣城也會于立冬之時舉行大賽，慶祝豐收，寓意吉祥，每逢此時便人山人海，百姓為之瘋狂。
這習俗一直流傳到大魏，大魏社稷崩塌后，大燕南晉南北對峙，人族國力衰退，也就不再舉辦，唯有民間童謠和茶館野史，才會敘述當初盛況。
“屬下倒也能猜出。”
莫懷閑笑道：“軍鼓車戲，離不開靈獸牽引，戰車重器，魏家擅御獸之道，司馬家擅機關術，正好能借此試探底細，咱們只需看戲便是。”
“沒那么簡單。”
王玄看著手中請柬，搖頭道：“各家早已打定主意作壁上觀，魏家司馬家也能隨意應付，蕭仲謀弄出這么個玩意兒，必有后續手段。”
“后續手段…”
莫懷閑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額頭苦笑道：“前些時日，康元城評門梨園齊出，全是些軍鼓戲的故事，短短時間江湖市井便形成熱議。”
“此事來的蹊蹺，令人琢磨不透，屬下也沒在意，現在想來，蕭仲謀已提前造勢，若各家輸的太難看，怕是會有損風評。”
王玄若有所思，“哦？派人去探探城中情況。”
當即有侍衛領命而出，不到片刻便回來抱拳道：“大人，茶館酒肆皆在談論此事，百姓也多有耳聞，甚至街上孩童也以竹馬假做戰車嬉戲。”
王玄與莫懷閑頓時面面相覷。
莫懷閑無語搖頭道：“看來軍鼓戲重現的消息也很快會放出，人心最喜爭個三六九等，有民愿推動，各地府軍也不能輸得太難看。”
“若魏子城與司馬薇不敢接招，蕭仲謀必會大肆宣傳，削弱對方氣勢，《名將譜》也就別爭了。”
王玄若有所思，“到時，各地府軍怕也不得不較勁一番，互相試探底細。”
說著，微微搖頭道：“罷了，此事我來操辦，種魂術可有線索？”
此話一出，莫懷閑頓時眼神黯然。
他握了握拳頭沉聲道：“叔父得知后勃然大怒，發動關系在神都暗中探查，但毫無所得，還被人彈劾以權謀私。”
“大伯也在四海門總堂查找線索，可當時諸多情報紛亂復雜，也未找到那妖人蹤跡。”
“叔母傷好后終日以淚洗面，王兄所托《金羽箭》怕是要待心情平復后才能煉制，還望見諒。”
王玄微微點頭，沉默了一下忽然問道：“莫兄，令妹賢良淑德，在下有意娶其為妻，不知意下如何？”
此界依循古周禮，若娶妻當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王玄孤身一人，也懶得客套，故直接詢問。
“啊？”
莫懷閑一聽愣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小心問道：“大人，卿柔可是身中邪術…”
“那有什么？”
王玄灑然一笑，“娶妻當娶賢，你我兩家如今關系，無需在意其他，城中百姓整日閑話，說我喜好男風，在下可受不了。”
莫懷閑沉默了一下，起身深深抱拳拱手。
……
軍帳內再次安靜下來。
帳外秋風寒肅，篝火閃爍不定，不知不覺已夕陽西沉，軍鼓鳴響，火營方向喧囂不斷。
嘩啦啦…
陰霧飄散，畫魂白琴飄然而出，一邊泡茶研墨，一邊掌燈添香，兩眼卻緊緊盯著王玄。
“看我做什么？”王玄無語。
白琴嘴角泛起一絲幽怨，“大人，你若大婚，白琴今后怕是會無人理會，與塵埃蛛網為伴，百年后煙消云散…”
說著，竟泫然欲泣。
“停！”
王玄搖頭沉聲道：“放心，我答應為你尋找凝聚肉身之法，不會食言。”
“大人沒忘記便好。”
白琴立刻變臉露出笑容，隨即目露好奇，“白夫人記憶中，男女床笫之歡似夢幻朝露，奴婢還以為大人不好此道…”
王玄冷眼一瞥，白琴立刻閉嘴。
望著這心思古怪的畫魂，王玄微微搖頭，打開了天道推演盤，《太陽煉形術》推演進度已達到5%。
照此速度估算，年前就能成功。
想到這兒，王玄又看向下方《太陰煉神術》。
自坎元山脈出來后，屠蘇家供奉李老就將功法刻錄交給了他，自然早已記下。
怪不得太陰門日漸衰微。
太陰煉形煉神術之玄妙，皆在于借月華靈炁洗練真形，最終脫胎陰極生陽，脫胎換骨，為成道打下深厚根基。
而缺了煉神之法，太陰門就算將煉形術修到極致，也無法孕育真陽，改天換命，反倒死后身軀會化為僵尸。
而這《太陰煉神術》，他也無法修煉。
很簡單，煉神離不開三魂七魄，心神合一，而他兵家修士，七魄要固攝煞輪，強行修煉反倒會煞輪崩潰，爆體而死，只能日后再想辦法。
好在如今有了太陽練形術，也不知到時將此術融入《太陰玄煞鍛體術》，會出現什么樣的功法。
王玄心中有預感。
融合此術，兵家修煉會一番豐順。
而若要證道長生，就必須從煉神術中想辦法…
……
就在王玄琢磨的同時，莫懷閑已回到山城。
“什么，他真這樣說？”
莫夫人聽完后，也是一臉錯愕，“卿柔身中邪術，雖非本愿，但也不詳，王玄如今名聲大噪…”
“叔母。”
莫懷閑正色道：“王兄落魄之時不墜青云之志，故交有難孤身獨戰群雄，如此有擔當的大丈夫，何懼流言蜚語，你不也正是看中這點么。”
“說的也是。”
莫夫人面露喜色，“兵家修士不得長生，柔兒嫁過去，生他十幾個孩子，多子多福，也不負此生，到時我和觀潮必親自教導…”
莫懷閑頓時哭笑不得，“叔母，您想的太遠。”
“娘親。”
莫卿柔眼中滿是無奈，輕聲道：“卿柔不想嫁人，只想陪在你們身邊侍奉…”
“我不要你侍奉！”
莫夫人兩眼一瞪，“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看著就煩，你也別待在山城了，早日定下婚約。正好那仙泉風景不錯，軍鼓戲也熱鬧，陪王玄去游覽一番。”
莫懷閑頓時傻眼，連忙勸道：“叔母，這未免太急了吧，而且商會成立，必有一番風云際會…”
“你們想得太多！”
莫夫人一聲冷哼，“那十幾具煉炁化神老妖尸首還未涼，以王玄如今聲名，誰要動手都得思量一番。”
“那三家若有腦子，也不會這時候招惹，帶上卿柔，反倒能表明置身身外之意。”
莫懷閑微楞，隨即沉思道：“叔母之言有理，我這就去安排…”
……
正如王玄所料，各地府軍還未來得及反應，商會成立，軍鼓戲一事便人盡皆知。
甚至那并州王獨孤勝也插了一腳，表示要親自赴會，順便邀請山海書院《名將譜》評事。
這下，誰都知道了并州王心思。
世家邊軍相爭與他無關，但并州不容外人攪風攪雨。
一時間，江湖上熱鬧起來。
前半年血衣盜肆虐，并州各地人心惶惶，如今商會成立，關系到各家利益分配，免不了要有人情往來，也算是一場江湖盛會。
民間也是熱議紛紛，評門梨園也不知收了蕭家多少好處，炒的是沸沸騰騰，不少富商豪紳都提前趕往仙泉。
府軍改制開荒、物價起伏不定、血衣盜肆虐、旱魃作祟…一件件事讓顯慶五年的并州陰霾籠罩，但商會成立，卻是讓并州各地徹底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