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只有怪獸可以嗎 > NO.201:鏡子也不想照鏡子
  在三千米的賽場上。

  愛慕織姬毫無疑問地占據著優勢。

  中距離的場地正適合于她所訓練而出的腳質。

  即便是作為追馬,并未沖在馬娘群眾的第一線,奧默也能看出她狀態的良好,看出她奔跑的從容。

  反觀那就在她前方不遠處,一頭金發頗為醒目的成田路小姐。

  卻是一副體力分配不均的模樣。

  看似穩定的步伐滲出幾分凌亂,在機械儀器的精密捕捉下是如此清晰,清晰到連解說都會一臉擔憂地提及。

  G2級別的京都報杯,因為是經典三冠的收官戰菊花賞前幾天的賽事,而承擔著暖場鋪墊的重責,因而有著毫不遜色于G1賽事的觀眾數。

  且幾乎太多的目光,都凝聚于那前后的兩位。

  成田路、愛慕織姬——這倆已然角逐于經典三冠前兩戰的賽馬娘,會報名參加菊花賞的安排可謂是板上釘釘,參與這G2賽事儼然就像是蒞臨小城鎮的一線大咖。

  必然會奪走太多觀眾的目光,同時若有丁點的失誤都會被無限地放大。

  成田路選手正是這樣一種狀態。

  在極東德比勝出過的她無疑被眾人抱以更多的期待,甚至會有不少粉絲直接盼望著她再次擊倒那愛慕織姬贏取勝利。

  這樣的粉絲們看到這樣的她,只會令賽場上提前響起噓聲。

  賽事的路線會忠實地反饋這一幕,告訴那觀看比賽錄像的觀眾一個殘酷的事實:

  哪怕秋川理事長力求營造健康向上,和諧友愛的學院風氣,但在學校之外,尤其是上了賽場后——便不得不面對那常會較為丑陋的現實。

  身處賽場之外時,她們大可以與訓練員、與家人們一同面對。

  但在賽場上,通常都只能由她們自個兒承受那人心匯聚而成的大浪。

  “但換做愛織的話,不會受此影響。”

  這就像句百分百成真的預言。

  作為已經看過比賽記錄數次的經驗者,流星自然明白那孩子在這場比賽上的發揮沒有問題。

  “確實如此,專心于賽場的一心一意者,自然能風浪中穩立。”看著那算是應驗話語的屏幕,奧默亦不感到意外。

  畢竟說到底……

  “倒不如說,在這個等級的賽事中,就算是賽馬娘那敏銳的雙耳也難以精準捕捉觀眾席的話語。”

  踐踏草地的腳步,迅捷如電的奔跑,帶來的是過于盛烈的風聲,足以包覆她們那或有耳套防護,或是直面一切的雙耳。

  當你確實無暇顧及臺上的聲音,雙眼也僅僅是注視著前方時,那源自觀眾席的重壓便也都無所謂。

  真正避無可避的直面時間,從來都是入閘前的展示,以及勝者舞臺的準備。

  相較之下,這場比賽的環境還遠遠談不上嚴酷,入閘前風平浪靜,中盤之后才開始暗潮洶涌。

  而到了終盤——

  那是颶風漫溯,那是暴烈的末腳,自最終的沖刺中破開空氣的壁壘,沖刺在前的同時,隱有將燃未燃的火光自眼中波動。

  任何目睹了那一幕的觀眾都會為之屏息,便連原本更關注奧默反應的流星小姐,此刻的目光也隨著屏幕中的身影一同提起。

  那是狂奔的成田路。

  三千米的持久戰,從第三彎道開始延伸的便是又長又陡的坡道。

  是僅憑著‘努力’二字難以跨越,是更需要前人經驗加持方可跨越的路途。

  面對那樣的道路,鼓動的心跳聲也宛若悲鳴,粗暴的吐息更是在灼痛的喉嚨中吐出。

  任何賽馬娘都當因而捫心自問——為何要懷抱著痛苦奔跑?

  為何要將沉重的腳步向前再向前地挪動?

  心有答案者,腳步自會更進一步。

  而那壓根不在意這份問題,只為贖罪而奔跑的賽馬娘,亦會自此時追逐而上。

  愛慕織姬,攜著呼聲而至。

  成田路的勝者步伐自是萬眾期待,但同樣的,基于愛慕織姬那‘沒有訓練員的獨立賽馬娘’,與那在賽場上凜然姿態,而聚集起來的粉絲們。

  自然也會期望著愛慕織姬能夠‘一雪前恥’。

  但他們的呼聲注定無法傳達。

  不僅是那終盤沖刺時的動靜通常會讓賽馬娘短暫失聰,更是因為愛慕織姬的眼中從來都沒有他們。

  她的眼中甚至沒有那沖在前方,將被自己越過的選手們。

  自始至終都只是鎖定著終點。

  以一等星的姿態,懷揣著將勝利獻予某人的心境,如若無法做到如此便是白費功夫。

  如此,她便以更快的速度前驅。

  如劃過天邊的流星,實實在在地在大氣層內燃燒。

  仿佛要褪去一切負重,直至形銷骨立為止。

  這僅僅是一場G2賽事,兩者卻仍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乃至于更進一步,在那幾近于齊頭并進的沖線中,由高臺上的機械給出莊嚴沉肅的微小差距。

  愛慕織姬扳回一籌。

  無數歡呼而至,她更抬手握于胸前,做出祈禱般的動作,好似回應著歡呼,令呼聲更進一步,直上云霄。

  也在這時,流星忽然扭頭看來:“有什么見解么?林頓訓練員。”

  “感覺還挺糟糕。”

  儼然并未沉浸在畫面中的奧默,看著那被流星暫停的尾聲畫面,回答得很干脆。

  “自我感動的殉道者和觀眾群,看起來甚至有幾分滑稽,也將輸掉的選手們的價值降到了最低。”

  “您的用詞可真的是……”

  “不討喜,對吧?”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奧默旋即竟是閉眼。

  不須吩咐對方倒退,重放,他的記憶本身就允許支撐那份功能,能夠輕易定格的成田路一開始那并不順利的狀態,更能鎖定那愛慕織姬最終沖刺時的狂暴姿態。

  真正不惜一切的奔跑,自然不會有什么360°無死角的漂亮收尾。

  絕大部分馬娘在沖線時的表情……那哪怕不能說是猙獰,也可以說是多少沾點顏藝。

  放在宣傳海報上有著一定概率需要重新截,乃至重拍。

  而那棕發馬娘所展現的,便是一份冰冷的狂暴。

  與波旁如出一轍,仿佛不為其他,只為勝利的奔跑,區別只在于,她的姿態更像是要甩掉一切負累。

  于馬娘們而言,什么才算負累?

  是服裝上的墜飾,是跑鞋上的蹄鐵,還是少女時期常有的心事?

  不,這些都不是。

  答案是肉體。

  唯有肉體是唯一的負累。

  這些馬耳朵的姑娘們踏上賽場,靈魂便已抵達了終點,那袪之不下的負累,便是肉體。

  當肉體追隨著靈魂狂暴的軌跡掠過跑道,才算是做回了自己。

  心中亦不再缺失什么東西。

  愛慕織姬毫無疑問做到了這份極致。

  她越過了那份負累,那份精神足以令人動容,更令奧默打從心底的排斥。

  排斥到不忍卒視的地步,以至于嘆了口氣,令流星投來疑惑地目光。

  在這之前,他本以為自己足夠坦然。

  但果然……

  “人終究是難以與過去和解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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