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阮出發去弘文館那天是十月初一。
張嬤嬤得知這個消息后哭了大半宿，薇兒甚至提前兩天就開始收拾包袱與行李。
離別的那天還下著小雨，光是顧阮的東西都裝滿了三駕馬車，而陸癸的東西僅僅只有一個小箱子。
“郡主，您一個人在那里要度過好幾個月，沒有我們該怎么辦啊！”
站在顧府門前，薇兒哭得不能自已。
郡主自小身邊就離不開人，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她們來操持，她簡直不敢想象郡主一個人在那弘文館該如何生存。
“是啊郡主。上弘文館要攀爬三千級臺階，您爬兩個就受不住，不如還是留在顧府每天睡覺或者吃好吃的吧。”
一向沒心沒肺的小五拉著顧阮的衣袖紅了眼。
張嬤嬤昨兒個夜里和她說了一宿的話，讓她對弘文館也有了基本的認知。
郡主千金貴體，如何能在那種地方生存？
小五不免有幾分傷感與難過。
“這些對于你們家郡主來說都不算什么事兒。沒事的，你們到時候幫我把東西搬上去就安心走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顧阮心里雖也有些擔心，但一想到陸癸也在弘文館就放心了不少。
大不了讓陸癸替她打點一切便是。
再者說，她去弘文館也不是為了讀書，自然也沒有什么壓力。
她只是換個地方去吃喝玩樂而已。
舅舅也說讓她不用那般費心費力，以免剛養好的身體又抱恙。
想來弘文館的那些個老迂腐也不敢太過為難她。
“郡主上車吧，別耽誤了時辰。除夕那天，您一定要回來和奴婢過個節啊。”
年過半百的老人別過身子偷偷地擦拭著眼淚。
她還從未和郡主分開過這么久。
但郡主去念書是好事，郡主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顧府這么渾渾噩噩的過著。
“知道了，嬤嬤。我一定會回來的。”
顧阮被小五攙扶著上了馬車。
她與陸癸分馬車而坐，外加上寒露、小五和薇兒也要坐同一輛馬車，顧府一次性竟派出了六輛馬車。
如此闊綽之舉實屬罕見。
浩浩蕩蕩的車隊朝著弘文館的方向行駛而去。
長安城街頭的百姓紛紛翹首以盼。
“你們看到了么，那就是顧府的馬車。秋狝的時候，那個天煞孤星陸癸救了皇上。現在都被皇上親自許諾可以參加科考了。”
“什么天煞孤星啊。皇上不是不允許這么說了嘛。若是陸家小子考取功名，搖身一變當了朝廷命官，小心點你的嘴巴。”
“就算給了機會又怎么樣呢？陸家那小子可是從未念過書的。郡主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湯，竟也要巴巴地跟著他一起去那兒念書。”
“昭華郡主只是想去體驗生活吧。弘文館條件艱苦，郡主最多撐三天。”
“三天？我懷疑郡主剛到山下就不想去了。”
......
源源不斷地議論聲裹挾著寒冷的秋風一股腦地鉆入顧阮的耳中。
她昏昏沉沉地睡在軟榻上，將這一切都當做了耳旁風。
幾人到達弘文館時，雨已經停了。
弘文館坐落于一座小山丘的竹林中。
入口處需要攀爬三千級臺階，兩邊各有一個小書童做看守。
顧阮趴在小五的背上，看著望不到盡頭的臺階已經手腳發軟，頭腦發昏。
別說三千，就是三百個臺階她都不愿自己動動腳。
“小五，你把我背上去吧。”
“沒問題的郡主，這對于我來說小菜一碟。那馬車里的東西就得勞煩薇兒和寒露姐姐多搬一趟了。”
“好。”
幾人正欲上臺階，兩個小書童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參見昭華郡主。郡主，您不能將您的奴仆帶上去。東西需要您自己拿，您也需要自己爬山。這是夫子的意思，皇上說，在合理的范圍內，一切都遵循夫子的來。”
顧阮瞪大了雙眼。
這，這三千級臺階，不是要人命么？
舅舅不是說，弘文館的夫子不會過分為難她的么？
小五立即出聲反駁：
“你們覺得這是合理的范圍嘛？我們家郡主自幼病弱，身子也不好，這么陡峭的樓梯，郡主怎么能爬的上去呢？”
“夫子說，弘文館內條件更艱苦。若是郡主連三千級臺階都無法解決，那將來的幾個月更是無法忍受。如果郡主實在無法接受，還是請回吧。皇上也是這個意思。”
小書童態度恭敬，每一句都不忘搬出皇上。
郡主是皇上心頭肉，夫子一早料到郡主會拿出皇上壓迫人，便叫他們先發制人。
如今看來還是夫子有先見之明。
顧阮氣的恨不得立刻掉頭走人。
系統見形勢不對，連忙出聲勸解：
“我的好宿主，您來都來了。您還要回去么？你想想看那街上的人都怎么議論您的。說您最多撐三天。結果您還沒上去就被嚇住了。這多丟面子啊。”
顧阮思索了片刻。
她昭華郡主雖好吃懶做，但也絕不能丟了臉面啊。
什么撐三天？
她可是要一直念書念到二月春闈才能走。
薇兒為難地看向顧阮。
“郡主，那我們要回去么？”
“罷了罷了，不就是自己上去么。本郡主怎么可能做不到。”
小五把顧阮放了下來。
顧阮看著濕漉漉的臺階，不由得皺緊眉頭。
早知道是這么個情況，她無論如何也不來。
可如今鬧得這樣聲勢浩大，再想回頭也是不能了。
她轉過頭，看向了落在最后方的瘦弱少年。
“陸癸，你同本郡主一起上去。待會兒再下來幫我搬東西，聽見沒。”
陸癸乖乖點頭。
“是。”
小五看著被裝的滿滿當當的三駕馬車，不由得心疼起陸癸。
這么多東西，一個人搬到日落也搬不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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