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越被處死的消息，顧阮是在除夕前夜才知曉的。
自回長安城以后，她在玉瓊閣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過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
往年臨近年關的時候，她本是不會縮在府里睡著的。
奈何這一次實在特殊。
一來這一路游學確實令她疲憊不堪，二來她也著實不知如何面對陸癸，所以才決定暫且先這么躲著他。
想她昭華郡主風光一世，竟也淪落到躲避自己義兄的處境。
“郡主，譚大人和將軍是老交情。當年將軍身死，譚大人甚至來顧府慟哭了近一個月。聽說譚大人是因輔國大將軍的事情上諫而被處死的。”
薇兒跪在梨花帳木床前，一邊給顧阮擦拭著白嫩的玉手，一邊將收集來的信息一一稟報。
顧阮眉頭微擰。
“那譚大人何錯之有？就因為想要處死有過之人而被降下如此責罰。依我看，汪衛臨陣逃脫那就是活剮三千刀都不算過的。他汪衛的命是命，那其他可憐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啦？”
“郡主慎言。最近朝堂因為這件事鬧得人心惶惶。太子殿下稟報秦小公子在洛州城內議論汪衛的事情，就連秦太尉差點也跟著一起要被斬首。秦太尉雖是個奸臣，但素來得皇上青睞。郡主萬萬不可當著皇上的面提及此事，也不可肆意議論此事。就連秦大人都如此，您萬不可觸了霉頭。”
想到譚大人的慘狀，薇兒不禁打了個冷顫。
三朝元老，就這么血灑市井，不少百姓聚集在現場怒罵皇上是昏君，最后還是靠禁衛軍才鎮壓下來。
顧阮聽的膽戰心驚。
難怪當初婉姐姐怒罵秦穆，原來真的能因為不當的言論惹來禍事，即使是秦家一個如此強盛的家族也會遭受如此橫禍。
想到接下來還有無數無辜的純臣因為上諫而被處死，而汪衛卻能活的瀟灑肆意，她不免慌了神。
“譚大人是諫官，自古以來哪有皇上殺言官的？秦太尉那老奸巨猾的都能被牽扯進去，舅舅真是糊涂了，竟被嫻妃娘娘哄騙到這種程度。還有汪衛那個不中用的，至今都還未回朝，可見是真正心虛了。不行，我定要和舅舅好好說說，讓他趕緊把汪衛抓回來平息民憤。薇兒，把我的衣裳拿來。”
顧阮抽回了手作勢便要下床。
“郡主，奴婢和您說這些，就是想要告訴您切莫因為此事和皇上起了沖突。皇上近兩日處置了好些因為譚大人和汪衛上諫的臣子，誰知道下一個責罰會不會落到您的頭上來。這些責罰輕則打幾大板，重則人頭落地。”
薇兒拉著顧阮的衣袖，幾乎要哭出來。
“可是舅舅素來寵愛我。父親為國捐軀，母親為舅舅擋下了毒酒，難道這樣的情分也換不來舅舅的網開一面么？我是他的親外甥女！他也要處死我么！”
玉瓊閣內燈火通明，燭火閃爍。
“砰！”
雷鳴般的聲音炸開。
顧阮轉過頭望向窗外。
無數絢爛的煙火在夜空中盛放，萬千孔明燈放飛于半空中，如此歌舞升平之景差點叫人以為箴朝一片祥和。
可平遙的百姓呢？
那些冤死的臣子呢？
他們有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有的長眠于地底再也不能看見這繁盛之景。
“郡主，奴婢求您了。譚大人三朝元老，幾次救皇上于困境之中。當年幼皇即位，也是譚大人一路為皇上鋪路。可譚大人還是被暴尸街頭。郡主，無論什么事都先過了這個春節再說好么？”
薇兒聲音懇切，哭得淚眼朦朧。
皇上近幾年偏信佞臣，處死忠臣，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顧阮最終還是木木地坐回了床上。
就在此時，系統的警報聲響起。
“宿主，陸癸遇到危險了。約莫在長安城西側街角靠近春杏堂的一個暗巷里。這一次任務要是成功了，續命五年。”
“他怎么又遇到危險了？在長安城內還有誰敢欺負他？不是讓他不要出去么？”
顧阮要被氣炸了。
自那晚以后，她還沒想好該以何種態度對待陸癸。
“要不你以后把他綁起來鎖在顧府，讓他再也不能出門。走反派的路，讓反派無路可走。”
系統激動地搓搓手。
嬌滴滴的郡主囚禁瘋批反派聽起來就很帶感，愛的就是這種人設反差帶來的張弛感。
“滾開。”
她雖是驕縱了些，卻也不是話本子里寫的那種惡毒女人。
“宿主大人快去看看，陸癸要撐不住了。”
系統躲在空間里切到另一個畫面。
只見陸癸滿身是血的拖著刀朝著地上的刺客走去。
他臉上帶著恐怖又森冷的笑，宛若一個剛從地府里爬出來的活閻王。
想來等宿主過去的時候，反派應該清理的差不多了。
這個家離了她果然不行，還得是靠她出馬。
聽到這話，顧阮再坐不住了。
她匆匆起身，隨手套了一件鵝黃色的小襖。
“薇兒，你和寒露多帶些人手去春杏堂附近轉轉。小五隨我一同坐馬車去。”
“郡主這么晚了，您去春杏堂那邊做什么？”
薇兒狐疑地看著自家郡主。
若放在往日，對于郡主的決定她是問都不敢問的。
只是最近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她怕郡主是借著去春杏堂的由頭偷摸摸地找皇上理論。
“看煙火。多帶些人手，若是引發騷亂時也用得著。”
“好嘞。”
薇兒利落地起身露出一抹笑顏。
郡主最愛看煙火，尤其是春杏堂附近靠著琴江水那一帶的煙火更甚。
顧阮和小五同乘一輛馬車。
蔥長的十指半掀起車簾，朝著車外看去。
原本漆黑的夜被萬家燈火點的透亮，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
“郡主，您是要去找陸公子么？”
小五木訥的聲音傳來。
顧阮心中一驚，臉上不自覺地染上了些許緋色。
“胡說，誰要去找他。”
“陸公子今日也去了春杏堂那邊看煙火。郡主這么著急和擔憂，奴婢還以為郡主要去找陸公子呢。陸公子長得好看，郡主長得也好看，奴婢覺得你們再合適不過了。”
小五笑的呆呆傻傻。
顧阮整個人僵在原地，腦子里仿佛有什么東西炸開了一般。
“小五，你別胡說。誰告訴你本郡主和他再合適不過了。他是天煞孤星，我是昭華郡主，我與他那就是云泥之別。你從哪里學到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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