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老松屯。
馬梁一嗓子不僅把馬倩嚇的一哆嗦,還把住在隔壁院兒的小寡婦蔣愛蕓嚇出來了。
“梁大兄弟,出什么事兒了?”
蔣愛蕓出來的太急了,慌慌張張的,右腳棉鞋的鞋跟兒都沒有來的及提上。
“哦,沒啥事兒,你回去睡覺吧吭。”
“真沒啥事兒啊?這大晚上的,你們這是要嘎哈啊?”蔣愛蕓秀眉緊蹙著。
“有人要買這頭鹿,要的很急,現在我們就要給人家送過去。”
馬梁把凍的硬挺的死鹿抱到院子里,許大海抽出繩子來,幫著把鹿綁到二八大杠的后座上。
并不好綁。
在后座掛上一個筐子,撐一下就好綁了。
家里就剩下了妹妹馬倩的話,馬梁有點不放心,所以他讓馬倩去蔣愛蕓家睡覺,兩個女人彼此也有照應。
“我走了之后你們把門插好了,多留點心兒,快的話我今天夜里就能回來,慢的話可能就要到明天了。”
“嗯吶,你路上多注意安全啊。”
許大海和馬梁騎著兩輛二八大杠離開了,鈴鈴鈴~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顛的鈴鐺發出一陣陣響聲。
一路猛騎。
不到兩刻鐘就到了許家屯的許大海家。
“如果許富貴今天晚上沒過來的話,你就在我家睡一晚,我估摸著,最晚不會超過明天他就會過來。”
許大海把脫下來的棉襖掛在墻上,說著:
“記住了,開口就是兩千塊!相信我,這個價格差不多就是他的底線。”
“這個……是不是太黑了啊?”馬梁顯的很是拘謹,歪著屁股只坐一半的凳子。
雖然都是土房子,但他發現許大海家要比他家好的多,主要是收拾的干凈利索兒的,像是一些小東西也都不亂。
炕琴,大柜子,窗戶玻璃,花瓶等等都很干凈,看的出來主人應該是經常擦拭它們。
“這有啥黑不黑的,咱也不強迫他,如果他覺的這頭鹿不值2000塊錢那他就不買,如果覺的值那他就掏錢。”
如果是換一個村民要買鹿,許大海都不會要價這么狠。
“要是他不愿意花2000塊錢怎么辦?”
“到時候看我手勢,要是我的右手背在后邊兒,朝著你擺手的話就降降價格,我不擺手的話就不要降。”
“行了,俺懂了。”
馬梁呲著大板牙傻樂起來,他也不由的心里邊多了幾分期待,要是真的能賣兩千塊錢……
不敢想不敢想,做夢都沒做過這種夢啊。
窗外的風漸漸地大了,有斷斷續續的狗叫聲傳來,等到晚上10點的時候,還飄起了雪花。
小婷子早就睡著了,王秀秀坐在鋪好的被子上邊兒,也睡眼惺忪哈欠連連的了。
“小海,要不咱們也睡覺吧?”
“啊?已經十點了啊,看來許富貴今天晚上應該是不會過來了。”
許大海正在和馬梁嘮嗑,磕松子呢,聽到王秀秀的話不由的看了看座鐘,確實很晚了。
就在他話音剛落。
突然。
院子外邊兒傳來了喊聲:“大侄子!在家沒?我是許富貴啊!!”
“來了!”
許大海瞬間大喜,打開屋門后,果然看到許富貴和他哥正推著二八大杠在柵欄門外邊兒等著呢。
兩人的頭上,肩膀上都有厚厚的雪花,顯然是趕了不遠的路。
“大海侄子,你這份兒情我記下了啊,我正好缺最后一頭鹿呢,你簡直就是那個什么水泊梁山的及時雨宋江!”
許富貴實在是太興奮了,最近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為找不著鹿發愁呢。
他的槍法確實賊準,說是神槍手也不為過,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找不到鹿也很無奈。
“富貴叔,有個情況我要提前告訴你,這頭鹿的主人是個犟脾氣,就是吧,他要的價格有點兒高,你看這個……”
許大海滿臉尷尬的說著,似乎因為沒有把價格給談下來而感到羞愧。
他的演技很好,這是上輩子他多年經商練就的本領。
“哦?價格有點高?嗐,高能高到哪兒去啊,我看他能要多少錢!”
許富貴兄弟倆進了屋子,但是很快他就麻爪了,因為馬梁脖子一梗,張口就是2000塊。
“小兄弟啊,你以為你這是金子做的鹿嗎?敢開口要兩千塊錢,擱在平時,兩千塊錢我能給你整來十頭鹿!”
許富貴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眉頭緊鎖的掏出煙來點上,狠狠的吸了一口,他本來以為今天的事兒會非常順利。
現在他隱隱意識到,要出岔子了。
馬梁雙手抱胸,楞里楞氣的道:“要么掏兩千塊錢,這頭鹿你整走。要么你就自個兒走,這頭鹿我賣給別人去。”
“嘿!你真是不知死活,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誰啊?敢這么和我說話!??”
許富貴的一雙三角眼微微瞇起來,迸射出一道危險的光芒。
許富貴年輕的時候就是打架斗毆,好勇斗狠的主兒,又玩兒了這么多年的槍,不知道多少兇悍的大炮卵子,黑瞎子甚至是豹子,灰狼死在他的手上。
所以他生氣的時候,自然帶著一股狠勁兒。
要是其他普通人可能真的要慫了。
可惜他碰到的是馬二愣子。
后者騰愣一下子直接站了起來,破口大罵:
“你是想干我嗎?來啊,弄死我!!我踏馬賤命一條早就活膩歪了!
你個老不死的和我玩兒狠?有本事咱就干,看看是誰死!
別說是你個老頭子了,劉胖子知道不,咱們鄉副鄉長不比你牛逼啊,我照樣當著他的面兒罵他。
反正我是爛命一條,誰惹我我就跟他死干!!……”
馬梁一通怒氣勃發的大罵,唾沫星子亂飛,瞬間鎮住許富貴了,后者瞅瞅許大海,很想問問這是從哪找來的神仙啊?
許富貴的大哥也想勸勸,但又怕似乎要失控的馬梁揍他,最后還是閉嘴了。
也就許大海敢勸說,他連忙上前道:“馬梁大兄弟,消消氣兒消消氣兒,有啥事兒坐下來談,咋突然一下子這么激動了呢?”
歷經世事后,其實許大海很容易的就能看出來馬梁是活的非常壓抑,非常痛苦的。
這種痛苦來自于他復讀多年也考不上中專;來自于他母親的自盡;還來自于他被同村人看不起,娶不上老婆,過著非常糟糕的生活。
還來自己他內心深深的自卑,對自己的不認可。
平常看著沒啥事兒,但是遇到點兒火星,直接就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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