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妮的這句話算是把宋保田的目的給挑明了，但她話說的客氣，神態也尊重，所以宋保田并沒有感覺到不適。
只不過他聽到“承擔貴出來的一部分”這句話的時候，露出了猶疑的神色，問：“能貴多少？”
夏妮說：“我也不清楚，不過應該……貴很多吧？”否則上輩子的代購業怎么會發展得那么紅火？
“貴很多？”宋保田搖頭，“那不行那不行。”
本來彩電和手表的價格就已經很貴了，如果貴很多的話，那自家舍出去的這份人情，未必能換來宋春山的轉正。
夏妮皺了皺眉，她飛快開動腦筋，忽然靈光一閃，她微笑說：“如果覺得貴也沒事。”她看了眼宋寒江，“等寒江出國以后，肯定會認識不少到美國的留學生、學者或者出差的同志，到時候可以讓寒江問一問，這些人愿不愿意幫忙捎一些免稅產品。”
宋保田聽到這里眼睛就亮了，刷一下子，就跟手電筒似的，他直勾勾盯著宋寒江，宋寒江張了張嘴唇，看起來像是準備拒絕，目光和夏妮對了一下，夏妮朝他微微頷首，他只能把拒絕的話咽下去，勉強說了兩個字：“可以。”
宋保田立馬高興起來，一掃之前的后爹臉，看宋寒江的眼神又開始親親熱熱了。
夏妮適當地給他潑了點涼水，說：“爸，這事兒您不能著急，寒江去了美國后人生地不熟的，可能一時半會兒的找不到相熟的人幫忙捎東西。”
宋保田大手一擺，樂呵呵地說：“沒事沒事，只要寒江答應了幫忙找人就行。”
在宋保田的眼里，宋寒江這人優點不多，但承諾了的事兒說到做到絕對算一個。
這件事兒解決了之后，屋子里恢復了之前的熱鬧氛圍，吃午飯后，夏妮抽了個空將宋寒江叫到東屋里面，解釋了一下自己之前那么做的理由。
他們一家畢竟還有半年才能出國，這段時間一點岔子都不能出。夏妮覺得，答應下來這件事，就相當于在宋保田的面前吊了一根胡蘿卜，只有他們順利出國，他才能吃到這一根胡蘿卜。
雖然宋保田不是什么合格的父親，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但他有個好處，那就是為了利益能屈能伸，而且能管住王秀英。
“至于找誰來幫忙捎東西，這事兒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時候我來找就行。”夏妮覺得，自己的社交能力還是比宋寒江強不少的。
宋寒江不贊同地抿了下嘴唇，他伸手幫夏妮將碎發撩到耳后，說：“還是我們一起找。”
夏妮抬起臉，笑容燦爛：“好。”
吃完中午飯，大家休息了一小會兒后又忙活了起來，家里的女人們準備年夜飯，男人們帶著孩子們打掃屋子貼春聯。
熱熱鬧鬧忙碌了一下午，天色漸晚，太陽慢慢落了下去。
“開飯了——”章靈芝站在廚房門口高聲一喊，就為今天的年夜飯拉開了序幕。
今天在家里過年的，包括小孩子們，總共有十六口人，十六口人一張桌子肯定坐不下，不過沒關系，一張桌子坐不下那就擺兩張桌子，全都擺在堂屋里，十六口人一起吃飯，那叫一個熱鬧。
自從改革開放以來，家家戶戶的日子是越過越好，尤其去年施行家庭聯產承包制，今年過年，家家戶戶就都能吃上豬肉餡的餃子了。
自家的年夜飯當然更豐盛，夏妮充分發揮了自己的廚藝，做了紅燒肉、紅燒鯽魚、糖醋排骨、鐵鍋燉雞……基本上，葷菜都是她做的。
章靈芝嘗過夏妮的手藝后，更是連連稱贊。
剩下的菜都是李香蘭炒的，王秀英和周潔倒是也想動手展現一下手藝，被章靈芝拒絕了，她嫌她們兩個炒的菜不好吃。
李香蘭的手藝也好，她干活也麻利，煮了個蘿卜丸子湯，又做了酸辣土豆絲，豆芽炒肉絲、蔥炒雞蛋、地瓜丸子、白菜豆腐燉粉條、蘑菇炒肉。
加起來總共十個菜，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別看菜的種類少，每一道菜都炒了一大盤，完全夠十六口人吃的。
可惜了，就是沒有春節聯歡晚會。夏妮記得可清楚了，得等到1983年，中央臺才舉辦了第一屆春晚。不過上輩子，她并沒有看過那場春晚，當時她已經和宋寒江離了婚，還被娘家人從家里趕了出來，掙扎著在縣城里謀生存。
那一年的大年三十，她一個人在出租屋里，簡單吃完一頓飯后就上床躺著了，她聽著隔壁傳來的歌聲和笑聲，以及后面傳來的鞭炮聲，失眠了大半夜。
后來無數個年，她都是這樣過的。
但是今年——
宋海明一邊喊著：“對了，家里還有收音機呢！我把收音機拿出來，今天肯定有好節目聽！”一邊飛快回屋取了收音機回來。
然后他和他弟弟宋海東圍著收音機調頻道。
章靈芝則笑容滿面地跟王秀英李香蘭還有周潔炫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那是夏妮給她買的，一套綢緞做的中式褂子，穿著特別顯富貴氣質。
幾個孩子已經吃完飯了，他們湊成一堆，在打撲克牌，看起來戰況還挺激烈，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宋保田和宋保家兄弟兩個，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酒吹著牛。
星星到點就困了，宋寒江抱著星星，低頭哄他睡覺。
雖然屋子里有讓夏妮格外討厭的王秀英一家子，可這一幕幕落在夏妮的眼底，還讓她格外珍惜和感動，她悄悄背過身去，抹掉了眼角的眼淚，然后勾起嘴角，露出燦爛的笑容——以后這樣的熱鬧的大年三十，還會有無數次。
突然，一陣的悠揚的歌聲從收音機里傳出來。
“有了有了！”宋海東高興地嚷嚷起來，緊接著就開始跟著收音機唱，音調準不準不重要，關鍵嗓門要大，氣勢要高。
慢慢地，屋子里所有人都跟著唱了起來。
“年輕的朋友們，今天來相會，蕩起小船兒，暖風輕輕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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