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沈映川在車廂中搖晃了一下，差點兒從座椅上滑下去。
聽見車夫的叫喊有異，他邊問邊掀開車簾，然后就被地上的半個光裸著的女人肩膀給晃了一下眼睛。
“這是干什么！”沈映川好像被燙著了一樣，飛快地放下車簾。
車夫倒是已經成親了，但也被驚的不輕，如此繁華的大街上，怎么會跑出一個半裸的女子來？
“讓開讓開！”
“還敢跑？臭娘們兒，給老子站住！”
“救命啊！”
五六個大漢從一條窄巷里跑了過來，伸手就拽起地上的女子往回走，嘴里還不干不凈地罵著，聽起來好像是青樓的姑娘要逃跑。
那姑娘衣不蔽體，身上還有傷，大概是被逼得急了，眼見那大漢要將她抓走，忽然死死地抱住馬車的一個輪子，這下車夫要揮鞭的動作，就被迫止住了。
馬車一動，這姑娘肯定要被絞進車輪里，這事他做不得啊。
“貴人，貴人救命啊！”姑娘往車里看了一眼，就扯著嗓子開始哭喊，“他們要強搶民女！逼良為娼！”
沈映川眉頭一皺，抬手想把簾子掀開看看。
“死妮子，少胡說八道！”大漢們也叫嚷起來，“你父兄已經把你賣給我們尋芳樓了，別想跑！”
“我沒承認！”姑娘的尖叫聲高亢了起來，“你們別過來！”
馬車外，車夫也忽然開始喊，“別沖動！小心驚了馬！”
聽聲音，外面已經鬧得不成樣子了，沈映川嘆了一口氣，掀開車簾一看，馬車已經被圍上了，一小半是尋訪樓的漢子，更多的則是看熱鬧的過路百姓們。
“抓住她！”這時從窄巷里又走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手里捏著幾張紙，沖著大漢們命令道，“讓她沖撞了貴人，老子扒你們的皮！”
這話卻好像提醒了地上的姑娘，她一口咬在一個大漢的手背上，然后愣是往前一撲，雙手抓住馬車的邊沿，抬頭沖著沈映川道，“貴人救命，小女子不愿意啊！”
沈映川低頭看著這張年輕的臉，這姑娘看著大約及笄，長得倒是清秀，沈映川皺起眉頭，就是這把聲音，他怎么好像在哪里聽過？
這位姑娘自然就是郭寧，一個時辰前，她忽然接到了那些寧國人的消息，讓她上大街來堵安平侯，郭姑娘擔驚受怕了太長時間，聞言斗志昂揚地就來了。
“貴人，”郭寧的眼淚說來就來，“求求您了，寧兒給您當牛做馬，為奴為仆，只求一個安身之所！”
沈映川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又被打斷了。
“你個小賤人！”大漢們這時候上來了，“老子告訴你，跑也沒用，你的賣身契還在樓里，你那個賭鬼爹可是問我們要了五兩銀子，想走？拿錢來！”
郭寧死死地咬著下唇，車夫看見了都搖頭，這姑娘連衣服都是破的，哪里拿得出五兩銀子？她這父兄也真是黑心爛肺。
大漢們雖然叫罵不斷，但顧忌著沈映川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裝扮，并不敢上來動粗。
“貴人，寧兒求求您了，”郭寧還在和沈映川哭求，“寧兒什么都會做，您就收了寧兒吧！”
那管家模樣的人，應該就是尋芳樓的龜公，這時候大步走了上來，沖著沈映川行了一禮，“這位公子，都是下人的不是，讓這賤妮子驚了車駕，我等這就將人帶走，請公子勿怪。”
聽這意思是要動粗了，姑娘絕望地大哭，“求求貴人了！”
這姑娘太過凄慘，圍觀群眾們忍不住開始七嘴八舌，有膽大的沖著沈映川道，“這位小公子，您就行行好，把這丫頭收下吧，那尋芳樓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是啊公子，這姑娘怪可憐的！”
有人幫腔，郭寧姑娘也有了底氣，跪下來沖著沈映川磕頭，“公子，寧兒什么都會做，不會的寧兒也愿意學！您就收下寧兒吧！”
幾次想說話都被打斷了，沈映川干脆也不解釋了，從懷中摸出銀子，遞到龜公面前，“贖身用的。”
龜公面色一喜，一手拿錢，另一只手就把賣身契遞了過去，“公子您真是大善人！這姑娘以后就歸您——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沈映川反手一遞，把那張賣身契遞到了郭寧姑娘的眼前。
“給你，拿著回家去吧。”沈映川在馬車上，彎了彎腰，和跪坐在地上的郭姑娘說話。
郭寧看著安平侯俊朗但疲憊的臉，心想，是被公主折磨的吧，給皇家人當女婿，日子一定不好過。
“公子這是何意？”郭寧睜大眼睛，“您大恩大德，小女子得報答才是——”
“不必，”沈映川打斷她的話，還抖了抖手里的賣身契，“順手之勞而已，姑娘現在自由了。”
郭寧又變得淚水漣漣，“公子，我父兄都好賭，家中貧窮不已，若是就這樣回去，肯定還會被賣的！”
沈映川皺了皺眉，又從懷中取出一塊碎銀，“那這銀子你拿著，找個別的地方去生活好了。”
“寧兒一個小女子，獨自一人該如何生活？”郭寧又哀哀地哭了起來，“公子，寧兒愿意自賣為奴，求公子收留！”
這還纏上他了？沈映川皺著眉，贖身不行，給錢也不行，這幫忙還沒完了？
“我不缺奴仆，”沈映川冷下臉來，“姑娘，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咱們走！”
后一句話是吩咐車夫的，車夫也等得不耐煩，這姑娘多少有點拎不清，萍水相逢的人，憑什么要對你予取予求？
揮動馬鞭，馬車重新啟動，很快就不見了，街上的人見沒熱鬧可看了，便紛紛散去，地上，拿著賣身契和碎銀的可憐姑娘，一瘸一拐地走進窄巷，又和剛才的大漢龜公們碰了面。
“又沒成，”龜公陰著一張臉，“你真是個廢物！”
主子爺怎么就讓他來給這小丫頭當手下？還演這種戲，真是憋屈死了！
郭寧死死地攥著手里的東西，嘴角卻慢慢地揚起了笑意。
“原來安平侯喜歡自強自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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