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被林國棟拿去倒了，秦雪芬就端著裝著整整八斤洗過的青菜回屋，結果剛站起來就覺得手里一空。林國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把木盆靠在墻角，接過了她手里的青菜。
她兩只手都挎著費勁的竹筐在他的手上變得小了許多，也輕了許多。這讓獨居多年的秦雪芬第一次感受到了家里有個男人的方便之處。
突然覺得這個男人也不錯，能干話不多，就是有點失責。但原身也失責嘛，再加上他能在工友去世后站出來收養他的遺骨，應該也是個不錯的人。可以考慮！
林國棟還不知道自己拿一框菜就獲得了秦雪芬的認可，如果知道，他寧愿再抗一百框青菜！
看在林國棟今天表現不錯的份上，秦雪芬決定留他吃個晚飯，于是做飯之前問了一句：“我們今天晚上吃紅薯飯，再炒一個嫩青菜和雞蛋，你有什么忌口嗎？”
林國棟完全沒想過還能有自己的晚飯，明顯愣了一下。
這讓秦雪芬不由地懷疑自己的態度會不會太熱情了，畢竟原身和林國棟之前鬧得好像還挺兇。雖然只是秦雪芬單方面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就在她覺得空氣都要凝固的時候，才聽到男人回答：“沒有。”
秦雪芬不由地輕嗤一聲。榆木腦袋，多說一個字都能累死！
她今天整理完錢票才發現原身其實挺節省的，存下了11塊4毛8，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票，很多都是她當知青的存下來的。
想去縣城才發現村里只有一輛牛車，每隔一天早上會出發去一趟縣城，下午才回來。今天剛好不去。
她只好在外面兜兜轉轉一圈，經人介紹到隔壁村的一個小型供銷社買了點米和雞蛋，又在供銷社門口看到了一片早熟的青菜，便用兩個雞蛋換了整整八斤。
秦雪芬想起三斤米和十個雞蛋就花了一塊一毛錢和四斤糧票，又想起供銷社的人看著她買這么多精貴的東西眼里的震驚，默默地把舀出來的兩碗米倒了一半回去，又添了幾個從一袋紅薯里面精挑細選出來的幾個紅薯。
這樣應該就能吃飽了。
青菜是用來做酸菜的青菜里面挑出來的一些還沒長大的，這種青菜一般不會用來直接炒，因為有點苦。
但秦雪芬有她的獨家秘方，把菜先和鹽一起下進冷水里焯熟，再瀝干水分炒，這樣就能把青菜的苦味沖淡很多。
這個年代的物資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稀缺。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她把焯菜的湯承成了兩碗，給林國棟的林妞妞一人一碗，清熱解火，還能補充點維生素，完美!
糧食產量不高，還是工分制，大家都只能填飽肚子。
對于口味什么的根本就沒精力去追求，講究一點的人家可能一兩個月會到國營飯店去沾點葷腥，其他像林家這種不講究的人家一年也就分肉的時候會吃點好的，平時就靠著分肉的時候往死里熬出來的油過日子，能省則省，連鹽都舍不得買。
因此林國棟和林妞妞對于加了鹽的菜湯還是很熱情，很快就喝完了。
炒雞蛋就更簡單了。雞蛋可是個好東西，放點油防止粘鍋，直接倒入打散的雞蛋炒熟，再加上一點鹽，香到讓人掉口水!
秦雪芬雖然平時喜歡鉆研一些吃的，但確實沒用過農村的大土灶，有些掌握不好火候，導致雞蛋有點焦，但沒有糊。
但是秦雪芬不喜歡吃炒老了的雞蛋，只吃了一小塊，剩下的都分給林國棟和林妞妞了。
林國棟看著碗里的雞蛋，內心一片柔軟，看著秦雪芬的眼神都溫柔了許多，讓秦雪芬渾身不自在。
“怎么了？不好吃？”
林國棟收回目光：“好吃。”
林妞妞卻毫不吝嗇地表達了自己的喜歡，瘋狂地點著小腦袋：“好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兒，慢慢兒吃，別噎著。”沒有人不喜歡自己的作品被夸獎。
秦雪芬笑瞇了眼，耀眼的笑容晃了林國棟的眼。
最后秦雪芬實在受不了男人的眼神，吃完就把他打發去洗碗了，而她和林妞妞則回到廚房開始做酸菜。
林國棟聽了她的話明顯愣了一下，但最后還是收拾好碗筷帶出去了，只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妞妞聽到自己的阿娘叫他爹去洗碗，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一步三回頭。
秦雪芬拉著林妞妞忘前走，逐漸感覺到阻力，低頭見林妞妞一直盯著林國棟，就問：“怎么了？你想和你爹去洗碗嗎？”
妞妞低下頭猶豫了一會兒后抬起頭滿臉正義地說：“妞妞乖，妞妞可以洗碗，爹不能洗。”
“為什么呢？”秦雪芬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因為這個年代的風俗皺眉了，心里隱約有了猜測。
“奶奶說男人是一家之主，不能進廚房，會被笑話的！”
秦雪芬總算知道這個男人的一身臭脾氣是哪兒來的了，大概是這個年代的風氣所致。臭水溝里能長出個什么好貨。
但到了她的手里，要么掰直，要么掰斷！
她再次蹲下來，很認真地問:“為什么男人就不能進廚房呢？一家之主是什么？”
“唔......”林妞妞攪著手指努力思考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回答道，“男人，男人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是爺爺！”
“那男孩子和女孩子有什么區別呢？”
“男孩子......力氣大，長得高，長得壯，女孩子遲早是要嫁出去的，是賠錢貨。”
林妞妞努力地回答完，興高采烈地仰起頭等待阿娘的夸獎，卻發現秦雪芬已經完全黑了臉。她有點害怕，感覺阿娘又變回以前的阿娘了，眼眶瞬間就盛滿了淚水，連聲道歉：
“阿娘別生氣，都是妞妞的錯，妞妞說錯話惹阿娘不高興了！”
“......”秦雪芬想安慰她，卻如鯁在喉。只好把她攬在懷里，一下一下溫柔地拍著她的后背安慰她，“阿娘沒有生氣，妞妞也沒有做錯。”
錯的是這個時代的封建思想，錯的是那些重男輕女的人，錯的是那些不負責任，只把孩子當成投資的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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