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拽著李玉梅的袖子走進人群中央,被所有人直勾勾地看著,她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異常,朝著眾人憨憨一笑。
村長劉建設暗自嘆氣,知道今天這事兒估計就這樣了,這姑娘是傻的。
安念看向劉建設,聲音軟糯純凈。
“村長伯伯,我媽教過我聘金是給新娘子的,今天我是新娘子。”
她一字一頓地說著,帶著股莫名的堅定,憨傻之人特有的那種堅定。
劉建設心下劃過一抹異常,一時半會兒卻沒有抓住,只順著點頭。
“對,今天你是新娘子。”
安念朝他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轉而看向張秀娟夫妻倆。
“小叔、小嬸,我的聘金呢?”
“什么你的聘金?!那是我們家倩倩的聘金!如果知道娶的是你這個傻子,你以為于家會給三百塊的聘金?”
向來在安念面前作威作福慣了,張秀娟耐心有限,見剛才那句話說服不了她,直接開罵。
兩人四目相對。
下一瞬,張秀娟整個人就如同被雷“轟擊”了一下,“嗡”的一聲,她眼神就渙散了。
“砰!”
張秀娟只覺得有什么尖銳的物品從自己臉頰劃過,砸到后面的柴火堆上,柴火堆噼里啪啦地全部倒了下來,她剛想回頭去看,脖子就被人扼住了,頓時就喘不上氣。
安念瘦弱的手指死死扣在張秀娟脖子上,手背的骨頭根根分明,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下,她笑瞇瞇地湊到張秀娟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小嬸,如果今天我不能拿到聘金,我會殺掉你們全家哦。你知道精神病殺人不犯法吧?全村都知道我是傻子呢。”
張秀娟驚恐地睜大眼睛,她呼吸不上來了!喉嚨里只能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安念停頓了幾秒,確定張秀娟已經徹底進入幻境,這才收回自己的靈力。
“啊!呼呼呼呼!”
張秀娟瞬間癱軟在地,雙手胡亂地摸著自己的喉嚨,張大嘴巴用力呼吸,每一口空氣進入喉管都火辣辣地疼。
她這般痛苦,在場的其他人卻俱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娟子,你鬧什么幺蛾子呢?”安建黨覺得太丟人了,拽著張秀娟的手臂把她拎起來。“不就是柴火堆倒了嗎?你跟中邪了似的。”
“你……你剛才沒看見……”張秀娟聲音沙啞,不自覺地看向前方,然后就愣住了。
安念竟然離她兩米遠!
“看見什么?”
安念直勾勾地看向張秀娟,嘴角往上翹,依舊是那般的純凈,在張秀娟看來卻滿是殺氣。
精神病人殺人不犯法!
今天不給錢就殺了你全家!
張秀娟身體抖得厲害,不敢再看安念,轉身死命地抓住安建黨的手臂。
“建黨,你快去拿錢!錢在床下!”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安建黨一臉尷尬:“你在胡說些什么……我們可沒錢……”
張秀娟瞥見安念,身體又是一抖,狠狠地掐在安建黨胳臂上,揪著他那塊肉死命扯。
“趕緊去!”
“唉唉唉,我現在就去。”
安建黨被她一吼,麻溜地跑進屋,很快就拿著一疊錢跑了出來。
整整三十張大團結,村里大部分人都沒見過這么多人,眼睛都看直了。
安奶奶想說什么,卻被安爺爺拉了一下,抬頭看見了他渾濁的眼眸中有難得一見的不悅。
安奶奶心虛地抿緊嘴巴,她偏心得沒邊了,老伴卻還是對大兒子一家有愧疚的。
安老爺子斂下眉眼,安靜地看向小兒子夫妻。他們兩個老人怕得罪唯一的兒子不敢幫忙,現在也最好不要扯后腿。
張秀娟一把搶過來錢,幾步就塞進安念手里:“給你,給你。”
然后就眼巴巴地看向她。
安念笑著拿過來,轉頭看向李玉梅:“媽,你收起來吧。”
李玉梅有點懵,這安家人轉變的也太快了吧。
解決完聘金的事,還有另外一件事。
安念仰著頭看向村長:“村長伯伯,我爸媽的東西我可以全部帶走嗎?”
聽見安念提到她的爸媽,劉建設臉上表情微緩。
“當然可以。你爸媽早就分出來住了,他們的東西都是你的。”
其實眼前這棟安家的房子也都是用安念爸媽的錢蓋起來的,否則就憑安建黨他們這對懶鬼夫妻,怎么可能建得起磚瓦房。
但是這里面爛賬太多了,房子又是安念爸媽死后才建的,劉建設也沒法插手。
大事上,他幫不了安念,在小事上卻還是能做得了主的。
安念爸媽留下來的遺物,必須全都歸安念!
“謝謝村長伯伯。”
安念感激地笑。
和村長說完話,安念又看向婆婆。
“媽,我去整理一下,然后我們就回家。”
“唉,好好好!”李玉梅眉開眼笑,“媽給你在門口守著,保證不讓其他人搶走你的東西!”
于躍進已經托幾個兄弟們把縫紉機先扛回家,他自己則留下來幫忙,很自然地就站到了自家老媽身邊,當起了保鏢。
看著他們兩的動作,安念心里暖暖的。
她用力點頭,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安家的房子挺新,建好不過十年,當時用的料都是極好的,青磚、大瓦、連廊,俱全。
安念循著記憶走過所有房間,來到最邊角處。
在別人家,這個位置都是用來養牛、養豬或者堆柴火雜物的,但是在安家,這個小小的房間屬于安念。
房門外沒有鎖,村里也沒人會這么不長眼地過來偷安念的東西,沒有人比她更窮了。
安念從一米寬的木板床底翻了個蛇皮袋,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裝了起來。
她的東西少得可憐,除了兩身衣服之外,剩下的就是很舊的雜物,看著年頭都超過十年了。
裝完所有東西,安念抱起枕頭邊上的一個灰撲撲的兔子玩偶。
愛惜地摸了摸兔子耷拉下來的耳朵,安念笑了起來。
“媽媽,我又有家了。”
——
“走!我們回家!”
看見安念拎著東西出來,李玉梅趕忙上前接過,轉身讓小兒子扛著。
“躍進,小心點拿啊!”
于躍進笑呵呵地點頭,粗壯的雙臂拿著蛇皮袋就跟拿一張紙似的輕飄飄。
“媽,嫂子,你們兩就放心吧!”
和村長道謝后,他們三人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村民們看了一場好戲,津津有味地轉身回家,一路上還覺得魔幻,這張秀娟前后變化也太快了,跟中了邪似的。
“呸呸呸!什么中邪?!那都是封建迷信!張秀娟就是突然想通了唄。”
“……你信嗎?”
“額,是不太相信……”
“估計是安老大在天之靈保佑,這安老二一家是真不靠譜,早年吸哥哥的血,等哥哥死了,就接著吸侄女的血。”
“說到這個,今年安家的地怎么辦?以前他們家的收成是村里頭一等的好,靠的可都是安念。”
“嘿,今年他們家肯定很慘!”
——
等所有人都散了,張秀娟才狠狠地松了口氣,抹了把脖子,滿手冷汗。
安倩看不得自家老媽這副上不了臺面的樣子,暗自翻了個白眼,轉身就回房了。
安奶奶也拉著安爺爺轉身走了。
頓時,院子里只剩下安建黨夫妻。
安大慶?早在藏好縫紉機后就跑了。
安建黨看向老婆,一臉疑惑:“娟子,你怎么突然就松口了?”
張秀娟靠在自家男人結實的身體上,心有余悸:“因為安念是個傻子啊。”
“傻子怎么了?”安建黨不明白。
“傻子殺人不犯法!”
張秀娟瞪他,并不想把自己剛才的幻覺說出來。
她是見識過安家人對傻子的態度的,要是被他們誤會自己也精神不正常,就糟糕了。
“你沒發現剛才安念看我們的眼神很不對勁嗎?她想殺了我們。”
安建黨瞠目結舌:“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要是半夜拿著刀過來,把我們全家都剁了怎么辦?!”
張秀娟恨鐵不成鋼,用力擰他胳臂。
“我們的好日子才過了幾天啊,我還想跟你一起長命百歲呢。”
“那那……那可是三百塊錢啊。”安建黨心都在滴血。
張秀娟反過來勸他:“怕什么,我們女兒已經考上大學了,就算是兼職也能賺不老少,三百塊錢幾天就能賺到。”
“真的嗎?”安建黨不信。
“肯定是真的!那可是京城的大學!”
——
“大嫂,你會用縫紉機不?我把它放大廳這里,可以嗎?”
剛進家門,于躍進就興致勃勃地扛起了那臺已經被自家老爸擦拭干凈的縫紉機。
“放什么大廳?!”李玉梅抬手就給了他一個腦栗,“放你嫂子屋里去!這可是她的聘禮。”
“哦哦哦!”于躍進縮著脖子,小心翼翼地問。“大嫂房間是哪個?”
他剛才跑的太快了,根本沒看見后續。
李玉梅沖他翻了個白眼:“跟來我。”
小叔子可不能隨意進大嫂的房間,這點意識李玉梅還是有的,剛走出兩步,她回頭看向于正軍。
“大軍,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手里拿著毛巾的于正軍應了一聲:“好,那我等會兒再去洗。”
“念念,你跟我們一起,等會兒看看縫紉機放在哪兒,你用起來能更順手些。”
李玉梅對兒子橫眉冷對的,轉頭面對安念又是和藹模樣,她笑呵呵地招手。
安念跟在她身邊:“媽,我沒用過縫紉機。”
縫紉機這種珍貴的東西,安家不可能讓安念碰。
“沒事,媽教你!媽以前跟著公社里的女工學過。”
李玉梅先進著呢,村里、公社里有什么活動都會積極參加。前些年公社有個女工下鄉教學活動,每個村的婦女們都能去公社學習縫紉、編織等技能,很多人因為來回路遠放棄了,李玉梅卻硬是堅持了下來,學了不少技能。
“不止縫紉機,媽還會編花籃呢,你桌上現在空蕩蕩的,過幾天媽給你編幾個漂亮的籃子擺上,絕對不比城里差!”
安念看她說的高興,臉上也露出笑容:“嗯!謝謝媽。”
“媽,縫紉機擺哪兒呀?”于躍進站在門口,扶著門框大喊。
“擺你嘴里!”李玉梅哼哼,加快了步伐。
最后,縫紉機被放在了安念房間的窗戶下面。
加上這臺縫紉機,這個房間已經滿滿當當。
于家人真的挺好的,能在這里暫住是自己的幸運。
安念眼中含笑,暗下決心一定要盡快把于路遠治好。
“媽,我先去給于大哥翻個身。”
李玉梅應了一聲,目送她離去:“躍進,你大嫂是個好姑娘。”
“嗯。”
于躍進收起臉上的痞氣表情,很是認真地點頭。
“媽,我覺得大嫂人比安倩好,踏實本分。我以前還看見過大嫂喂村里那條老狗,她心腸挺好的……”
她自己都吃不飽。
李玉梅若有所思,扶著縫紉機站了一會兒,這才招呼小兒子往外走。
“咱們出去吧,你去菜地拔兩根蘿卜回來清炒,再把剩菜都熱一下。”
婚宴的流水席結束了可不代表東西都吃完了,現在廚房里還放了好幾盆菜。
席面上的菜不可能剩下大肉,湯汁和油水卻很足,配上家里的蔬菜和額外留的肉足夠吃好幾頓。
“好嘞!”于躍進高興地應了一聲,麻溜地跑了。
于家可沒有男人不能下廚的規矩,農忙的時候,農村的女人們也是一樣下地賺工分的。于躍進做菜已經隨門隨路了,李玉梅很放心。
她徑直去找自家老頭子。
“玉梅,你想跟我說什么?”
于正軍對老婆很了解,向來是憋不住話的,拉著自己到房間說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大軍,我想把這三百塊聘金都給安念。”
于正軍愣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說雇她干活嗎?”
“我覺得這是兩回事。”
李玉梅擰著眉頭,低頭看手里捏著的三百塊錢。
厚厚的三十張,都是她兒子用命掙回來的。
“安念已經嫁到我們家了,就跟我們是一家人。我們之前能給安倩三百塊聘金,為什么不能給安念三百塊聘金?我覺得安念比安倩值得。”
三百塊可不是筆小數目。
于正軍低頭沉思,下意識地從腰間拿下來一個竹制的煙桿。
從桿子頭部懸掛著的小布袋里捏出一小團黃色的煙絲,捏成一團塞進煙桿的小口中,火柴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李玉梅也沒打擾他,只是靜靜地看著。
一根煙霧繚繞而上,于正軍的眉眼都柔和了,只聽他開口說道。
“如果是這樣,我們再添五十塊。”
李玉梅驚訝地嘴巴微張。
“這些年路遠給家里寄了不少錢,三百五我們還拿的出來。既然你這么喜歡安念,我們做事就做全、做漂亮。她會更高興,也更踏實。”
這一瞬間,李玉梅覺得自家男人真的無比高大威猛、睿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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