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林致遠如此鄭重，譚明秋的臉一下子就變得一點血色也沒有了，他的身子搖晃了一下，林致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譚明秋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致，致遠，出什么事兒了？是爺爺嗎？”
林致遠點了點頭，譚明秋的身子又是一個趔趄，不過這次林致遠把他扶的牢牢的。
譚明秋到底是軍人，他站在原地，粗重的喘息著，五六秒鐘之后，他回過頭對樊田說：“回去換身衣服，簡單收拾一下，咱們去燕京。”
樊田也猜出事情的真相，小臉變得煞白煞白的，她馬上轉身進屋，不大功夫就牽著譚虎的手走了出來。
已經四歲的譚虎可能預感到了什么，他乖乖的跟著母親，沒有吵也沒有鬧。
“走吧！”林致遠小心翼翼的扶著譚明秋準備下樓，被譚明秋一把推開，“我還不至于連路都走不了。”
四人下了樓，那名少校早就等在車邊，車門已經打開。
譚明秋一句話沒有說，低頭鉆進車里。
所有人都上車之后，面包車駛出軍區大院，重新回到機場。
那架運輸機已經加滿了油，重新升空，直飛燕京。
飛機上，譚明秋全程雙手抱頭，一聲不吭。
林致遠也看不到他的臉，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樊田緊緊挨著譚明秋，臉上寫滿了焦急，就連四歲大的譚虎也感覺到了父母的異常，乖乖的坐在座位上，不吵不鬧。
林致遠在心里嘆了口氣，此時的譚明秋一定在懊悔，這個心結只能他自己打開，誰勸都沒有用。
他沖譚虎招了招手，“虎子，你還認識我嗎？”
譚虎搖了搖頭。
在他小的時候，譚明秋和林致遠走的比較近，兩家經常來往，只可惜那時候他還沒記憶。
后來林致遠一家去了粵東，兩家聯系的沒那么緊密。譚虎不記得自己也很正常。
“那你記不記得阿蘇姐姐？我就是阿蘇的爸爸。”
這次譚虎好像有點印象了，他咬著手指頭，“是不是那個很漂亮的小姐姐，有一年過年，我去她家見過她，姥姥說她是我媳婦兒，那你就是我老丈人了？”
林致遠笑著把譚虎抱在了懷里，“對，你說的沒錯，我是你老丈人，你是我女婿。”
譚明秋終于抬起頭了，低聲訓斥兒子，“虎子，別亂說。”
譚虎一臉的不服氣，“我沒亂說，是姥姥告訴我的。”
林致遠在心里松了口氣，譚明秋終于說話了，看他這狀態還可以，應該沒有大事。
樊田把兒子拉到身邊，一邊幫他整理衣服，一邊小聲的叮囑，“一會兒你會見到很多人，有爺爺奶奶，還有姑姑，到時候你要講禮貌，遇到大人要問好。”
譚虎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見過爺爺奶奶，只見過姑姑譚明春。爺爺奶奶在他幼小的心靈中，只是家中相冊里的一張照片。
他聽媽媽這么一說，明顯有些緊張了，“媽，爺爺奶奶會喜歡我嗎？”
“會的，爺爺奶奶最喜歡虎子了。”
聽著兒子的童言無忌，譚明秋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他不停抬腕看表，心中焦急萬分。
好在盛天與燕京的直線距離只有六百多公里，運輸機全力飛行，不到一個小時，就降在京郊的一個軍用機場。
林致遠陪著他們一家三口下了飛機，直接進了一輛在跑道上等候的軍車。
軍車拉開警報一路風馳電掣，半個多小時后，開進了三零幺醫院。
高級病房的走廊里，站滿了譚家人。
林致遠一眼望去，看到了譚光文和林主任，在他們身邊，還站著兩對夫妻，兩個男人和譚光文長相身高都差不多的，一個一身戎裝，肩膀上一顆金星閃耀，一個西裝革履，胸口別著一枚鮮紅的國徽。兩人都是風塵仆仆的樣子，很顯然也是剛到不久。
這大概就是譚光文的兩個弟弟，譚光武和譚光輝。譚光武是外交官，譚光輝是軍人。
譚家二代，一門三杰。
在他們幾人身后，還站著幾個年輕人，一臉淚痕的譚明春，一個低頭垂淚的年輕人，還有一個穿著學員軍裝的少女。
林致遠知道，這是譚明春的堂弟譚明東和堂妹譚明嫣，譚明春之前提過，只是從來沒見過。
譚明秋一家三口一到，譚明春立刻從后面走了出來，“明秋，你總算趕回來了，快，趕緊進去，爺爺一直在等你們。”
譚明秋快步向前，樊田拉扯著虎子，亦步亦趨跟在后面。
在經過親人身邊時，譚明秋微微低頭，“二叔，二嬸，三叔，三嬸……”
當他的目光與譚光文和林主任對上時，譚明秋的眼眶紅了，低低的喊了一聲，“爸，媽！”
四年了，這是譚明秋第一次再見父母。
林主任的眼淚根本控制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譚光文微微點頭，兩只手也開始顫抖，顯然他也在極力控制，“先進去看看你爺爺，有什么話咱們回頭再說。”
譚明秋帶著妻兒走進病房，病房的門很快又關上了。
林致遠自動自覺地站在角落里。
這個時候就別上去邀功了。
譚家人也注意到了他這個陌生人，好幾道目光向他望來。
譚明春在低聲的向眾人介紹他，這些人顯然也聽過林致遠的名字，頻頻點頭。
譚明春走了過來，聲音哽咽，鼻子里像是塞了什么東西，“致遠，多謝了，辛苦你了。”
“客氣什么？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爺爺病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次估計是挺不過去了，他臨閉眼前就想看一眼明秋和虎子，這幾天一直靠藥頂著，要不然根本堅持不到現在……”
譚明春不再說話，走廊里的所有人目光都對準了那扇緊閉的房門，猜測里面正在發生什么事？
林致遠知道，譚明秋是譚家三代的長房長孫，在譚家老爺子心中，肯定和其他的孫子孫女不一樣。
走廊里站滿了人，但是奇怪的是卻沒有任何聲音出現，寂靜的讓人心悸。
幾分鐘后，病房內傳出譚明秋撕心裂肺的哭聲，“爺爺，是我不孝，我不該跟家里賭氣，我錯了，你打我罵我吧，就像小時候那樣，只要你能好起來，讓我干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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