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一拳打在了棉花堆上，有力氣也使不出來。包冬梅給懟個夠嗆，一下子都沒話說了。
趙明海還知道點兒求人辦事得軟和些態度，掛著假惺惺的笑，上前一步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兒，挺容易辦的，也就是從中過個話——”
都不用他說完，趙明玉就打斷道：“既然那么容易，那就更不需要用我了，隨便誰叫了就能辦，何必專門找過來。我這一天也都挺忙的，不比那些游手好閑的什么事兒都不用干，凈琢磨著整這事兒那事兒的，到頭來惹的一堆麻煩。”
“哎，你說誰整事兒呢？”趙明海現在正為抓走高小弟，被趙明遠埋怨而感到鬧心呢，冷不丁聽了這意有所指的話，那自然是一下子就覺驚了，直接沖著趙明玉就喊上了。
那兇巴巴的模樣，也是平日里借著趙明遠的勢橫行慣了，一被別人說受了點屈兒，那立時就得回擊。抬手要動打的架勢，讓趙明玉瞇起了眼，考慮著要不要把這兩人給趕出店去。
那邊吳剛正換著車腳聞聲也提高了警惕，只要這里一動手他就撲過來救場。
包冬梅多油滑，眼見這要談繃了，忙把二兒子拉了一把到旁邊去，側了身的小聲警告他：“你少說兩句。”現在是多哄著為他們辦事為主要，轉向趙明玉則換上了帶笑的臉：“明玉啊，咱們那都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親人，以前有那么點不愉快那都過去了，你也別放在心上。這回的事啊，還真就得是你不行，旁人那再有能耐那也不能用——”
這話倒是還有幾分真，這件事情確實不好讓太多人知曉。趙明玉默默的念叨了句，沒出聲。
“我媽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怎么著你還拿喬不答應哪？”趙明海瞪著兩個大眼珠子直嚷嚷，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嗓門兒大一樣。
你都說了，那是你媽，可不是我的。憑啥她說什么，我就得應下。趙明玉斜了他一眼，慢悠悠的拉了個長音兒道：“行——，那你們說說吧，到底是什么事兒，能不能幫等著說完了再定。”心里門清兒，可就是不想叫他們得來的太容易。
其實他已經做好了點頭的準備，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為了高家。
別看高蘭找上門去表面上挺硬氣，高家其實也在等著這份回復，畢竟高小弟關在局子里，他們比什么都要著急。把人先給撈出來才最是首要。
包冬梅一聽這話，知道他這里是有門兒了，立時喜笑顏開，堆出一臉的褶子。
當即，便把事情的大概過程跟趙明玉說了一遍。其中的一些過程，自然盡可能的美化，朝著對自已有力的方向說。
趙明玉假裝頭回聽說，中間問了一些問題，直到了解的差不多了，這才松了口：“那你們明天去村里找我吧，等會兒回去我先跟那邊打聲招呼，探探口風，問一下具體情形。明天見了面再說。”
“那行，這事兒就拜托給明玉你了。”包冬梅笑的越發深了。這一趟算是沒白來，到底是把事情給托出去了。
“不過——”趙明玉陡然又冒出了一句，愣是把包冬梅那帶笑容的臉給僵住在那里，就這么撐著表情，道了句：“怎么，還有什么事沒說清楚？”
趙明海也有所不滿的瞪過去，一點兒都沒有掩飾嫌棄之意。就知道不會這么容易，看吧，這不就是嗎，要提條件了。
趙明玉也不理他，只對著包冬梅道：“既然想要談和，那這誠意可得事先都擺的足足的。不用我多說你們也知道應該怎么做了吧。”
包冬梅只稍愣了兩秒鐘，隨即就反應過來，拍拍胸脯：“放心吧，這事兒放我身上。那高家小子指定明天就給放回去，這誠意可是夠了吧？”她也明白，高家鬧成這樣一多半兒是為了家中的這個兒子。他們這樣的年紀，最是喜歡兒子，傳宗接代的想法根深蒂固，女兒再好那也不如兒子。
趙明玉笑笑，沒發表意見。
這倒讓包冬梅好頓的尋思，往回走的路上還直問趙明海：“明海兒，你說他那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覺著光放人還不行嗎？”
趙明海道：“管他行不行的呢，放了人還想怎么樣，這已經夠可以了。”
“不對。”包冬梅搖了搖頭：“他包準不是這個意思，指定還想別的了。等回去問問你大哥，是不是還有別的什么事兒。”她沒說的是，看趙明玉那情形，弄不好這事兒就得吹。別看他看著似答應了，其實可回旋的余地留的足足的。萬一明天再告訴說，沒說和成，這事兒辦不了，那他們不就白扯了嗎？還是都問清楚了，準備充分著點兒為好。二兒子心思淺，不能跟他說這些，就得找大兒子說去。
趙明遠晚上下班回到家，包老太就跟他提了這件事，直說趙明玉似話里有話，態度可疑。
鎮里改建的事情家里人雖然是知道他是負責人，卻不清楚里頭的細節。工作上的事情，趙明遠也很少回來說。包老太并不清楚趙明玉承包活手續被壓著的事，可她這人老精敏感的覺著這里頭有事兒。
既然她提到了趙明遠也沒打算瞞著，就把事情經過簡單的說了下，最后總結了一句：“那他說的誠意就不僅僅指的是放了高家小子，還影射了包活兒這件事。”
包老太道：“我就說嗎，他話里有話。那你打算怎么辦，真這么把活兒給他了？”
“他那些證件手續我也都看了，確實都夠條件。”趙明遠道：“要就是硬把他刷下來，倒也不是不行。就怕他再不肯，把事情鬧大，要是平時倒也不怕，可現在出了這樁事，不好再亂上加亂。”
包老太點了點頭：“確實是，萬一沒處理好，兩件事一起鬧起來，那可真就是麻煩大了。”副鎮長亂搞男女關系，還以公報私怨，哪個聽起來都夠喝一壺的。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把明天的事情從頭捋順了一遍，這才結束。
趙明海則提前去所里把高小弟給放出來，在里頭呆了這些天，可把這小子關的都傻了，直到走在大街上都還有些渾渾噩噩。
第二天，兩方人再式見面前，包冬梅帶著二兒子趙明海先到了趙家找趙明玉。
高小弟的放出來，直接給出了和解的訊號。高蘭在得到家里找人送過來的口信，第一時間就來趙家的報了信兒。趙明玉當中間人給兩方調解，自然是先跟她這里通了氣兒。趙家這么相幫，高蘭也是十分感激，一得了信兒就趕緊送過來。
前一天趙明玉提到誠意，一明一暗，除了高家的事，也是含了包活兒手續的事兒。趙明遠扣著不放聲，公報私仇，也是讓他挺鬧心。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把事情翻出來，也算是一石二鳥。
包老太聽了大兒子的意思，還不等著趙明玉出聲詢問，徑直就把事情先給說開了：“我們這也是誠意十足，人給放走了，這手續也初篩通過了，這回總行了吧？”
人和手續，表面上這倆個貌似不搭嘎，可雙方都清楚指的是什么。
趙明玉也是精明，非但沒露出欣喜之色，反倒是垂下了眼，淡淡道：“人倒是聽說了回了，可這手續過沒過卻是不好說，到底是沒有親眼見著是不是？”你們想怎么說都行，沒有明顯證明之前，他是不信的。
趙明遠就想到過這種情況，事先就交代好了。按著他的說法，包冬梅學述了一遍：“明天會有通過的名單，到時候就能看見了，板上釘釘的事，你就不用懷疑了。”
見她似有些不耐煩，趙明玉沒受絲毫的影響，道：“既然這樣，那就等到明天名單出來了再說，反正也不差這一天時間。”
“唉別呀，這多等一天做什么，我們人都已經來了，直接過去把事情逐一說清楚，該給的條件一點不會差，你就過去幫著說和下就行，其他的都是我們來。”包老太生怕他再不同意，一個勁兒的鼓動。因為她知道，涉及到大兒子的官帽，別說是一天，那就是耽擱一個小時都要提心吊膽，哪里還會由他的說法來。
趙明玉沒應聲，只是微微笑著。
包老太急道：“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老大已經回去辦這事兒了，明天一準兒能看見。這種事情，鮮明眼漏的稍有不對勁兒就都知道了，不會拿來騙你。”
趙明玉就這么看著老太太，好一會兒才吐出句來：“行吧，那我就當見著了。”高家的事即使是這次談妥當了，想徹底解決掉，最快也得個三兩天時間。明天就能見著名單了，成不成的也有回旋的余地，倒也不怕他們使詐。
既然他們按著說的辦了，帶著誠意十足，那這邊也就不打算再設一道坎兒了。當下，趙明玉便帶著這母子倆個去了王家找高蘭談條件。
現在最大的干系都是在高小妹的那個肚子上，這也是拿捏住趙明遠最大的利器。想要再無后顧之憂，那這肚子就必須解決掉。
高蘭完全就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架勢，拿眼瞅著包冬梅和趙明海都帶著不屑一顧，直言道：“我娘家雖然不富裕，可要再多養一張嘴也是能夠的。再者說，我小妹年紀青，正是可以大把賺錢的好時候，一個小孩子還是能夠養活的。”言外之意，他們不怕多養活這一口子，到時候生下來就是了。
這是她的角度，趙明遠那里當然是不希望如此。一旦這孩子生出來，那可真就是證據確鑿，往后隨時面臨著被威脅的情形。這就是個不定時炸彈，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能爆開了。
知道這回不狠放把血上不行了，包老太深吸了口氣，把二兒子趙明海叫過來，從他那里拿出了兩個本本，直接拍到了高蘭面前：“這是鎮街上的兩處房子，一處在主道后身兒，要是后門砸開可以當上個鋪面使，你小妹到時候想干個什么買賣也挺方便。另一處是隔著兩條街道的后排房，地方挺大住五六口人都沒有問題。”
除了這兩處房子，包冬梅那真是忍著肉疼的又掏出了兩千塊錢：“這些是給她過后的營養費，好生的補一補身體，往后也不耽誤。”話雖然沒有說的太明白，兩邊也都知道這就是要高小妹打掉肚子的意思。
這可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想想之前那又叫囂又抓人的，不知道還以為是換了一家人呢。高蘭不無感慨，瞅著面前的本本和錢，一時思緒萬千。
有了這些東西，家里的條件能得到很好的改善，小妹也能養好身體，日后也算是有個去處。別人不知道，她自已最是清楚不過，能硬抗到現在，也不過就是討要個說法。而這些，已經是相當不錯的補償了。
到底跟著那男人是小妹自已愿意的，沒有人強逼著她，大了肚子也怨不得誰。所謂的窩火氣惱，也不過就是被捉住現場打罵的那一頓，那個也可以理解。任誰家男人在外頭養個小的，那女人能不來氣，沒當場打出個好歹就算不錯了。
至于小弟的后來被抓走，確實是有些過了，可關了這幾天，換來這兩處房子和這些現金，怎么也補上了。
思量來思量去，高蘭都覺著這件事可以解決了。抬頭朝著趙明玉看過去，向他討個主意，該不該點這個頭。
趙明玉直想扶額，瞅他干什么，你們高家的事情我一個外人還能做主咋地？瞅著那房子錢的明顯就是動了心，那就別再端著了，見好就收吧。
“不有那么個話兒嗎，這冤家宜解不宜結，沒有什么生死過不去的仇怨，能退一步便都退一步。后面的風景興許比前邊的風景更好呢。”
“是啊是啊，退一步海闊天空哪。”包老太借著趙明玉的話跟著補了一句，暗里直道：這個中間人倒還算稱職，適時的遞個梯子給兩方人下。
高蘭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再糾纏上去也只會是兩敗俱傷，長吐了口氣道：“那好吧，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了。回頭我會看著辦的，我小妹那里爭取盡快解決。”
得到了這樣肯定的答復，此行的目地算是達成了。包老太也跟著松了口氣，狠掉了這么多血再不解決事兒，那她可真是沒臉面見大兒子了。
趙明海跟著來一趟，半點作用都沒發揮上，也挺郁悶。可事先被他老娘、大哥分別警告了一番，也屬實是不敢再惹亂子了，全程當個木頭人，老實的當背景板就好。
趙明玉這個中間人當的還算是稱職，至少從中說和的這些話起了一些作用。要不然，高家這大姑娘也不會這么好說話。包冬梅把這些都記下了，等著回去好跟她大兒子匯報。
兩邊算是短暫的雇傭關系，一方給好處過了城建的審核，另一方用同村人的身份幫著調解，結果是雙方——哦不對，是三方都算滿意，這件事也算是解決了，對誰都好。
雙方這算是‘銀貨兩訖’了，都各自得到想要的結果。表面上維持的融洽關系也隨之結束。
離開時，包老太甚至連句客套的都話都沒說，更別提半個謝字了。在她認為，趙明玉得了好處，那幫著這點兒小忙實屬太過應該，不需要再謝他。
全然不似剛見面時一臉的笑容，帶著幾分討好的表情。充分的體現了一種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現象。
對于此種態度，趙明玉那是一點兒都不在意。他的這個二媽是個什么德行，那實在是太清楚了。根本沒報希望，自然失望的情緒也就會少許多。
再說這高家，得了這些個東西和錢，那真是驚喜不已。原本以為，家中小兒子放回來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沒想到后頭竟然跟著這么大塊餡餅，險些沒被砸昏昏了。要知道，就憑著他們當村人的收入，那就是攢上一輩子也不見起能置上這些個產業。有了這些，那以后的日子可以說都不用怎么愁了。
這有錢了腰桿子也跟著粗了，之前被街坊四鄰指指點點的抬不起頭，這回盡數得到了彌補。高小妹的名聲臭了大街，可有了房子和錢，再怎樣也能舒舒服服的把日子過下去。
如果說先前有多沮喪，那現在就有多幸運。
這要是換個角度想一想，也許這也不能完全算是件壞事。至少吃喝是不用再愁了，即便是拿來換取的代價有點大。可那也不是旁人按頭強逼著的不是，自已個腳走出來的泡，疼那也是該受的。能有了這樣的結果已經算是最好的了，不能奢求再多了。
高家人的態度究竟如何，最后的決定是什么，都不需要再去細問，單從高蘭這個代表人身上已經看出七八了，其結果也只能是跟她的意見一致。
左右衡量再三，這都是最好的選擇。高家人只要不傻，那都會點頭同意。
對于這些，趙明玉也不再去關心，他只在意包老太口中承諾的事真假。
第二天公家出了通知，承建名單上‘白浪里村工程隊’赫然在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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