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九龍吞天訣 > 第1章,窮病
    1993年1月10日。

    也即農歷1992年12月18,小寒剛過。

    這幾天隨著冷空氣的強勢南下,邵市的天氣驟然變冷。雖說今兒還是晴天,但徹骨的寒意藏在溫柔的光線里,凍的讓人猝不及防。

    “半年就這樣過去了啊,要過年了。”17歲的張宣從病床上起身,兩眼望向窗外,有些迷茫。

    都半年了,張宣帶著前生的記憶重生過來已有半年了。

    半年,說長不長,可說短也不短。

    只是,不說把日子變好或改變身邊親朋好友的命運吧,張宣反而把自個整到了鎮衛生院。

    急性腸炎,高溫發燒的同時,每日10多次的黃色水樣便,帶著大量濃稠泡沫,以及少量膿血。

    最后還休克了!

    在這年代,在這偏僻的窮山村,還好自己母親是個有點見識且護崽的主,要是換個娃多又冷血的山里苦哈哈莊稼漢,說不得因為休克就真的把命給交代了。

    想想都害怕!

    這可不是瞎說啊。上個月隔壁生產三隊,有個27 歲的少婦生崽,因為舍不得去醫院花那個冤枉錢,最后在一把剪刀一盞煤油燈的情況下,接生時出了事故,臨盆大出血,最后來不及等到救護車,人就死了。

    還有生產九隊,一個女孩得了疝氣,那老梆子父母覺得自己子女多,覺得家里已經夠窮酸了,不愿意再借錢為小女兒治病,以致這女孩后天絕育了。

    誒!都說窮人與富人都會遇到困難,但只有窮病才是最無助的困難。

    想想也是倒了血霉,前生這個時段,自己可沒遭過這罪;今生稀里糊涂從鬼門關走一遍,是真的憂愁。

    不過比起逐漸好轉的病來,還有更讓張宣憂愁的——那就是錢的問題。

    對,錢!

    不信?你看吶…

    兩年前,在邵市做裁縫學徒的大姐因闖紅綠燈出了車禍,事故全責。假死了半個月,送到湘雅醫院,前后花了五六萬才把人搶救過來。

    91年的五六萬啊!不僅把這個單親家庭原本不厚的積蓄給掏空了,還欠了一屁股債。

    而去年夏天,離大學錄取線還差3分的二姐因為家里沒錢供她繼續復讀,同母親阮秀琴抗爭無果后,默默忍著在地里干了一個星期農活,最后還是不甘心向命運屈服,竟然唆使一個高中男同學跑了。

    跑了!

    換句話來說,也就是兩人私奔了。

    這可急的喲!兩家好一通尋找,末了所有的線索表明:那兩個混球去了滬市。

    也不知道是真去了滬市,還是煙霧彈,反正把兩家人氣得夠嗆。

    要知道,那男生可是個獨生仔呢,父母還是當地的小學老師,但就是這樣的一根獨苗苗卻被一個漂亮女同學拐跑了。

    飛了!呵護了十幾年的滿崽,留下一封信就和女同學遠走高飛了。讓那家人難以置信。

    你說人家氣不氣?

    當然氣。

    人家那老兩口還指望這寶貝疙瘩將來光宗耀祖、養老送終的呢,結果一年多沒了音訊。

    根據前生記憶,張宣清楚,要想這兩貨自動露頭,還有得好些年等…

    不過他覺得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這年頭有好多女孩踐行“走自己的路,讓別個去說吧”,然后走著走著就變成了東莞姑娘。

    還好,二姐這貨去的是滬市。

    話說回來,發生這種狗屁倒灶的事,不僅男生家里氣得吐血,自家母親阮秀琴也一樣不好過,天天夜里輾轉難眠、悔恨交加,偷偷抹眼淚。

    這不,阮秀琴經過半年多的內疚和自我折磨,也成功把她自己的身子弄垮了。

    化驗檢測,腹部出現了良性腫瘤,根據醫生的建議,有必要動手術切掉。

    當時阮秀琴問醫生,“手術費要多少錢?”

    醫生粗粗一統計,說:“腫瘤的位置有些復雜,從術前準備到術后恢復,痊愈大概要3000多塊到4000塊的樣子。”

    聽到要這么多錢,阮秀琴當場就打了退堂鼓。后來還是在姑姑苦口婆心地勸導下、外加大姐死去活來地哭求下,才再一次舉債進了醫院。

    而張宣就是在放寒假后,忙前忙后在家里頭跟醫院兩邊奔波,不小心得的急性腸炎。

    于是這一下又去了幾千。

    其實這還是他命好。重癥急性腸炎,小鎮衛生院本來沒有針對其特效藥的,還是他同學杜雙伶的姐姐在湘雅醫院當醫生,緊急捎帶了幾盒德國進口西藥回來。

    這進口藥雖然貴是貴了點,但效果卻真的管用,三瓶吊針下去,神志模糊的張宣不僅清醒過來,連帶本地醫生束手無策的高燒也退了。

    幾萬,幾千,又加幾千……,想著家里債臺高筑,窗前的張宣摸摸眉心,腦殼疼。

    他知道,要不是有姑姑張茹這個主心骨在幫襯著自家,他們家早就分崩離析了。

    可是張茹也有自己的難處,60多歲的人了,和丈夫從火車站退休后原本可以好好頤養天年的,但卻碰上了百年不遇的下崗潮。

    取名“云華富貴”的四個兒子,云華富貴還沒看到,反而有三個兒子從事業單位被下崗了。只剩老大陽云還在邵市火車站當個小領導,苦苦掙扎。

    “云華富貴”四人都已人到中年,拖家帶口的,張宣知道姑姑家能無償擠出一萬多塊援助阮秀琴,也是盡了最后的力量。

    其實,張宣還有一個親舅舅,目前在深城海關當差。

    由于在特殊時期,城里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阮秀琴家道中落,得知父母在鄰省農村意外身亡后,響應當時政策的阮秀琴就地在農村和一個小伙子結了婚,提出的唯一條件就是要帶著弟弟過日子。

    而那個農村小伙子,也就是張宣的亡父,當時見到漂亮至極的落難鳳凰愿意嫁給自己,別說養一個弟弟了,就算養一堆弟弟也是腦憨憨地答應了啊。

    按理說,舅舅是自己母親帶大的,讀書也是她一手送出來的,如此淵源,張宣不是沒有想到過向其進一步求助。

    可是人間非凈土,各有各的苦。

    兩世為人的張宣深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更何況這舅舅為了他自己的前途,娶的是個二婚城里人,家庭地位本就女高男低,攏共接濟了阮秀琴3000塊錢后,后面也是有心無力。

    “張宣,你的信!”

    就在張宣恍惚怔神時,病房門突的從外面打開了。

    只見一個滿身大汗的郵差背著軍綠色斜挎包,熱情洋溢地遞給了他一個郵包,里面應該是書報之類的。

    緊接著,青年郵差又掏出兩張匯款單給張宣,第一張匯款單金額顯示是20元;第二張金額比較大,足足有583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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