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搖了搖頭，現在就受不了了？
接下來還有震碎三觀的內容呢！
于是他繼續說道：“泰西貴族，父女母子不倫者比比皆是。
大妻有奸夫，丈夫有情婦，他們自詡一夫一妻，但對于人倫一事極度不看重。
朕這些年收集了不少泰西的故事。
比如，一個國君娶了妻子，但因為不怎么喜歡對方，于是雙方各玩各的，接著長達一年時間不曾同房，但其妻出了一子。
這個國君以他家族姓氏冠名此子，并在本地樞機主教的住持之下做了洗禮，并在第二年冊封為太子。”
“怎么會如此！這明知不是己出，若是非不是不能人道……”朱厚熜三觀震碎。
“這個國君與六個情婦，各出二三子。”朱厚照再補一句。
朱厚熜直接人傻了。
明明有親子，為什么還要立一個野種？
“根據基督的釋義，非婚所出，便是私生子。
而教法規定夫妻應該忠貞，所以私生子不具備繼承權。朕方才說過，土地是神授的國君私產。
所以，國家也是私產。
于是，私生子甚至不被允許擁有國君的姓氏。
至于這么做會不會感到羞恥，朕看完之后只覺得，他們不會覺得羞恥，因為這只是罪而已。
既然是有罪的話，那可以花錢買贖罪券贖罪，只要你花錢，主一定會原諒你的，倘若還是覺得不安，那一定是錢沒花夠。”朱厚照又加了一句。
“此等混賬教派！”朱厚熜咬牙，“皇兄還是禁絕為佳！”
“這就扛不住了？”朱厚照忍不住捧腹大笑。
朱厚熜有點古怪的看著朱厚照：“難道皇兄覺得這很正常？”
“朕曾經說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任何一個國家，一個文明發展成什么模樣，都跟他扎根的土壤有關。
我們面對的泰西，他的根基是什么，這一點得好好的了解一下。雖然很多東西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那么為何不試著分析看看，為什么他們會變成這樣？
在朕看來，他們變成這模樣，和蒙人西征，以及鼠疫泛濫導致他們大片大片的死亡有關。
當然更重要的是，我們還要了解一下，控制伊斯坦布爾的奧斯曼，以及正在波斯故地不斷重生的波斯王國。任何一個文明，都不會是閉門造車而形成的，哪怕是我們，還是會穿越高山大漠，了解一切。”
朱厚熜想了一下，點了點頭：“臣明白了。那臣去安排傳教士的事情。”
“嗯，可以，若是你對泰西的教派有興趣，可以召見一些傳教士給你講講，就當是聽故事了。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朱厚照笑著說。
朱厚熜作揖退下。
看他走了，朱厚照才收斂笑容，走到屏風后邊，看到了正在記錄方才兩人交談言論的祁照。
“陛下。”祁照趕緊起身。
朱厚照點了點頭，拿起來起居注看了看后說：“今日之事，不要記了。
就寫泰西教宗請朕允許傳教，朕與興王商議之后，著通譯教授，泰西斯班崖國神甫迪亞克，翻譯經典，以觀后效。”
祁照聞言一臉為難。
朱厚照點了點頭：“有猶豫，就意味著你知道史家的意義。
但要記住，史家除了記王侯將相的作為之外，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得改。
孔子作春秋，自他而始，史書只能信幾分？
你也熟讀天下史學著作。
那么秦滅六國做了什么？”
“亡社稷宗廟，遷六國貴族入咸陽……”
“知道為什么秦始皇要這么做嗎？”
“臣……”祁照抿唇。
朱厚照嘆了一聲：“欲亡其國，必滅其史。秦以郡縣統合天下，與秦初時，儒生鼓吹秦復封建相悖，于是焚書坑儒（這個時候還沒有為秦朝正名，所以朱厚照依舊用明代言論）。
于是，儒生被殺了一批，另一批人投奔后來的西漢。
但伴隨著中樞強盛之后，漢武帝為了對付匈奴，重用董仲舒，主父偃等人，一邊將黃老道家納入儒家，一邊又以法家為骨，塑造了如今的儒家士子為代表的封建官僚集權體系。
時至今日，華夏人眼中的天下還是周禮記載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但是朕喜歡站在現實看待世界。
交通不便，導致以前出了京畿，天子的詔令，就只是廁所里的紙，地方上陽奉陰違者比比皆是。
那么，藩屬朝貢之國呢？又有幾個真心的？
遠的不說，自隋唐以來，倭國國主就自稱天皇。
南邊的安南，雖然稱臣納貢，對內卻自言大南皇帝。
這所謂的普天之下唯一天子，當有幾個？”
祁照聽著，面露迷茫。
“所以，朕打算要做的，并不是滅國多少，而是要學周公，給天下定一個新的周禮。”
“新的周禮！”祁照呼吸急促了幾分。
“對，新的周禮。華夏、四夷，還在用我們的周禮。但現在，朕要在周禮的根基之上，給華夏再加點東西，讓這普天之下，真正做到莫非王土！
所以，朕今日與興王所言，若是于后世流露出去。
必然會引起泰西有識之士的激烈反彈，于國朝不利，也于華夏未來不利。”
“陛下，泰西不過一群蠻夷，如此想法會不會……太過言過其實？”
“漢使西出至羅馬，因其地廣，有類華夏，故而號之曰大秦。”朱厚照說著，“但那個大秦，滅了。
滅掉他的，正是泰西如今的諸族。
他們自古以來雖然是在沿海劫掠的海寇，十分野蠻。
但別忘了鮮卑南下，不也在元魏時全面漢化？
難道他們就當不得羅馬？”
祁照點了點頭，一對比，還真是。
“所以如果不能更新其國底層民眾對文明的認知，那么終有一日，他們就會反抗，反抗是要死人的。蠻夷死多少朕不在意，真不希望子孫后代流血犧牲還了無收獲。
所以，朕要華夏爭取時間。
朕要在周禮根基之上，添加上海洋的屬性。
世界這么大，豈能只著眼于黃沙大漠之間？
分封藩國于海外，目的就是要保證無論內外，這顆地球，都能控制在華夏人的手中。
不管大陸文明還是海洋文明，唯有我華夏有足夠的人口，足夠的底蘊，足夠的包容，將之兼收并蓄，強化文明之根基。
但前提是，要讓泰西有識之士及其后世子孫都認為：泰西，本為華夏分支，與上國同，而感幸甚。
唯有如此，才能將之教化，才能達到古往今來無數賢哲的極致追求。
天下大同。”
祁照鄭重其事的看著皇帝，隨后長揖道：“陛下之愿，臣定當拼死追逐。”
朱厚照點了點頭，放下起居注轉身的時候，卻微微搖頭。
任重而道遠，未來是啥樣的，誰知道呢！
算了，盡人事，聽天命。
還有幾天就可以去走走了，御茶品鑒會，差不多了
哦對了，還有春闈……這都仲秋了。
罷了反正今年也只是恩科，又不是正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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