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朱厚照:朕的廟號最次也得是圣宗 > 第425章 闡天釋道(六)
  王艮被帶下去。

  朱厚照看著王守仁說:“決定了?”

  王守仁點了點頭:“臣有所體悟,之后的解構,也不成問題了。”

  “思維最重要。”朱厚照頷首,“當你思維有了高度,就能考慮很多的東西,雖然與朕而言,還有很多格格不入,但至少不是往來無白丁的孤獨了。”

  “陛下……”王守仁苦惱道,“可臣已經覺得此前所著之言,滿是羞恥了。”

  “哈哈哈!”朱厚照不厚道的笑了起來,“行了,別得便宜還賣乖。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可你打破規則抬頭往上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還有更多你不了解的東西在盤桓。

  等待你去解構,去吐納,最后化作你精神的食糧。

  有人能言善道,自然有人沉默寡言。

  倘若無對比,你又怎么知道誰是沉默寡言,誰是能言善道?又或者,你對于他而言,是你太過沉默寡言,而他太過會說了呢?”

  “弟子謹受教。”王守仁作揖,“一切根基,都在百家,只是用合時宜的話,寫出了言論。”

  “嗯。”朱厚照點了點頭,“那就用你的想法,打破你的桎梏,書放著,就當里程碑。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罪人之罪,明人之德。但法不容情,道不亦容歸。

  此行,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知君。”

  朱厚照舉杯,然后灑在地上,送王守仁朝前走了。

  王守仁作揖還禮,然后退下。

  此世的心學,必然被朱厚照拆解得不同往昔。

  但對于后世子孫而言,或許更有知名度也說不定。

  朱厚照負手而立于亭中。

  祁照作為起居注郎,已經快抄瘋了。

  他都來不及多想其中妙趣,等抄完了,才開始體悟,如癡如醉,直到張品提醒皇帝返宮,要他跟上,他都告了假,讓其他起居注郎去跟著皇帝。

  然后去寫自己的體悟了。

  ……

  宮外,王艮等到了王守仁:“先生,陛下與您……”

  “陛下替我送行,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知君。我們啊,有一群能干的祖宗,但壞就壞在,他們替我們干完了大部分活,框架都給我們定好了。

  從一開始,我們就面對一群巨人,想要踩著他們的肩膀往上登高,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王守仁坐上車,與王艮說:“道不容歸,退無可退,唯有一往無前,至死方休。”

  “弟子謹受教。”王艮大為觸動,長揖下拜。

  “王守仁!王守仁!停車!停車!”

  就在王艮這邊拜完,結果差點因為車子緊急剎車而栽倒。

  好在王守仁扶了一手,才按住了他。

  “湛元明,你又發什么瘋!”

  王守仁撩開車簾,對著攔車的家伙喝道。

  “我……我沒有發瘋,快讓我上車,你此次進宮,陛下又有何見教,快傳于我聽聽!”

  湛若水三兩下就上了車,毫無士大夫的儀度。

  但這就是他。

  王守仁白了一眼這貨,然后讓車夫繼續駕車,返回公舍。

  “快!快!”湛若水拿著毛筆在唇舌之間舔了舔,潤濕了就要開始記錄。

  “罪人之罪,明人之德。但法不容情,道亦不容歸。”王守仁淡淡的說,“抄完了?”

  “嗯,后續呢?”湛若水巴巴的望著王守仁。

  只看這位老王,壞笑:“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知君。此去山一程水一程,山水有相逢,但后會無歸期。

  規則,是用來打破的。

  但當你破了規則之后,抬頭望天之刻,天上還有多少理在盤桓?

  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誒誒誒?怎么都是這些熟悉的句子進行組合。”湛若水一邊抄,一邊疑惑。

  “是啊,這些就是我的感悟。”王守仁撇了撇嘴,“圣人微言大義,我有意成圣人,自然要學圣人的微言大義啊。”

  “……”

  湛若水呆了一陣,然后猛地砸了書:“你你你……你胡扯!這怎么可能是陛下教誨你的東西?”

  “對,這就是陛下的教誨,不信你可以問王艮,他就在邊側旁聽。”王守仁淡淡一笑。

  湛若水看向王艮。

  王艮頷首,王守仁說的內容,基本上朱厚照都說了。

  但至于內核是什么,這就是兩人的各自感悟。

  “那……這……”湛若水搔了搔頭,十分糾結,“王艮,來,你師伯我說說看,陛下到底教了什么東西給你?”

  問不到王守仁,還問不到王艮這個師侄嗎?

  “陛下教誨弟子說:圣人不死,大盜不止。

  圣人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湛若水寫下來之后,愣了好久:“所以?”

  “所以,先定心,立志,再上路。知行合一,知為行之始,行為知之成。

  倘若你要治學,那就去找問題。

  倘若你要當官,那就去找方向。

  不管如何,好好考慮。

  一飲一啄,自是緣定。

  問心無愧,莫要后悔。”

  王艮一字不差的全部回答了。

  “這不就是王守仁的論調嗎?”湛若水更傻眼了,師祖教誨徒孫,居然用徒弟的東西?

  “哈哈哈!”王守仁看他疑惑,開懷大笑,“可見陛下是認可我的言論的。”

  “嗯……哼……嗯……哎呀!”湛若水苦悶的看著王守仁,“說,你還藏了多少私貨?這些東西,不是你的,就是古人的,也就這句話,圣人論跡不論心,乃是陛下首創……”

  說到這里,湛若水沉默的看著這句話:“圣人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謂仁與良知、天理,非心不可。

  我去,這不就是在砸我的招牌嗎?”

  “陛下砸的招牌還少嗎?心學的核心,就是己啊。”王守仁終于漏了點東西,“圣人不死,大盜不止。

  所以,己當以天理而循,越界了,就該法不容情,陟罰臧否,不宜異同。”

  “楊朱!你這是楊朱言論!一毛不拔,一毫不利!”湛若水大為驚駭,“陛下怎么盡教你這些東西?”

  “天演而已。”王守仁淡淡回答,“物競天擇,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能活下來的言論,哪個不是經歷千錘百煉的?想要站在前人的肩膀登高,就要做好被撞在前人身體的準備。

  方才我才與王艮說,咱們祖宗很能干,他們已經將框架給我們打好了。

  直至今日,你我所言,一飲一啄,皆是前定。

  踩不上去,借不到力,你就上不去。

  所以,我們要用什么?要懂得變易。

  茍日新,又日新,日日新。

  萬事萬物,都在列代萬語千言,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最后,以物理推演定理,以小見大明天理,再化之而生物以用,如此而已。”

  說完這句,湛若水跟看怪物一樣看著王守仁:“你……你已經投敵了?”

  王守仁淡然自若:“儒家的皮穿著,我的話,就是儒門后生的言論。四百年當有一圣,自朱子以后,便是我了。”

  湛若水的筆停了好一陣,然后皺眉:“你此言危險至極。”

  “我的桎梏,自當我來破除,至于信不信,學不學,隨你。因為你必須針對我的言論進行駁斥,相應的,你就必須找到幫助你的言論演化的道理。

  然后,我在反擊,彼此交鋒,不斷升級,最后活下來的,就是真理。

  這就是道家,法家的真諦。也是陛下的教誨。”

  “老爺,公舍到了。”

  “下車。”王守仁讓沉默的湛若水下車,自己也下了。

  車邊,湛若水看著神清氣爽的王守仁說:“陛下在謀的是什么?”

  “萬世。”王守仁即答,頭也不回的回屋去了。

  湛若水看著他的背影,又看向王艮:“陛下當真這么說?”

  王艮頷首道:“天行有常,是故物競天擇,于是優勝劣汰,因為用進廢退,所以適者生存。”

  “明白了……”湛若水頓一會兒說:“與王守仁說,他的言論,我會親自駁斥,讓他盡快寫文章來挨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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