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你們都過來，分開站！一人一個碗。”
粥棚，一個漢子拿著混成一堆的陶碗或者瓷碗遞給從淮北逃難來的人，對著他們吼道：“都給老子聽好了！每個人一個碗，自己一個人用，不能給旁人共用。萬一你們身上誰有疫病，染了其他人，那可真是害人害己了！
還有，沿途有路牌，路牌有官吏，照著路牌一路北上，從現在開始，所有北上的人，會先在泰山府、兗州府隔離，等到隔離完畢，就會有人給你們安排工作。
朝廷現在賑濟你們一段時間，但今年受災的人太多了，吃了一點之后，就要賣力氣換吃的了。”
“這官爺，能不能給我換個瓷碗……”
一個老太太看著分發碗的漢子手中的瓷碗，顫抖著問。
她想要個瓷的，這樣路上還有盼頭。
畢竟瓷碗值點錢，陶碗不值錢。
“換個屁！下一個！”大漢罵罵咧咧，“別擋后邊的人，不然待會兒餓死人了，當心人家頭七還魂找你麻煩！”
這個老太太一看，只能無奈的走了：“別找我，別找我，跟我沒關系。”
其他人也只能分別拿了碗，就近拿了木牌，編了戶冊，一家子整整齊齊被帶走隔離。
路過一處河灘，能看到好幾處大帳和溝渠，河灘下游的人已經全部送入徐州府內居住，所有吃住花銷朱厚照出了。
然后河灘下游整個被挖開，用水泥抹了幾百個池子，然后用煤炭燒鍋爐開水，日夜不斷的生產溫水，讓人下去洗個澡，消毒殺菌，衣服也全部更換。
“給我按住他！舊衣服全部銷毀！不能讓疫病流出徐州！”
幾個官吏，沖上去將一個老頭兒摁在地上。
“別燒！這衣服洗洗還能用啊！”
老頭在嘶啞的喊著，灰土沁染的面龐，哪怕是淚水，也無法沖刷上邊的塵霜。
“陛下給你們分發新衣服！這些舊衣服，不能留！”
“陛下真的發新衣服？”邊上的人好奇問。
“陛下自己掏的腰包，你們非但不謝恩，還要鬧騰！知不知道萬一你身上染了疫病，我們所有人都要跟你一起遭難！你一個人死不要緊，你要拉著天下蒼生跟你一起死嗎？到時候見了閻王爺，人家一看你害了那么多人，當心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這個官吏嚷嚷，有些時候愚民你就沒辦法跟他講道理，你得嚇他。
這么一嚇，這個老頭終于是松手，但還是狐疑的問：“真的發新衣服？”
“不發新衣服你要凍死嗎？陛下是仁德圣君，豈能讓你們凍餓致死！趕緊的！別害了天下人！”
“給給給……”
老頭兒終于撒手不管了。
這些破舊衣服被丟進隔壁的火爐邊，然后被叉子塞進火爐，很快成為燒開水的原材料。
很多人看著心疼。
但疫病，確實不是鬧著玩的。
朝廷這般重視，也是有道理的。
此時的大明朝，還未徹底崩塌威信，淮北這邊更是難得享受了一年的無寇之年，倭寇在岸防炮的威懾之下，不敢隨便的登船上岸，所以他們還是相信控制地方的軍隊。
朱厚照站在城頭，看著下邊的忙碌，沉默了一會兒說：“后續的官員到哪里了？”
“他們賴在了濟南不敢下來，只有內閣五輔已經到了孔廟，正在勸奉祀官出資建粥棚賑濟沿途災民。兗州這一路，算是內帑花銷最少的了。”
谷大用小聲的說。
他也隨著南下。
只是這一次，他是帶著一批武器和物資南下的。
畢竟想要快速燒開水，鍋爐必不可少。
所以，谷大用帶來了最新款的蒸汽鍋爐，能提升效能。
“鍋爐那邊，還有什么問題？”
“密封性還是不足，想要徹底進入蒸汽驅動的話，需要更好的密封材料。奴婢從西南找來的一種樹脂用硫化之后，只能勉強撐起現在的版本。”
谷大用如實說道。
蒸汽鍋爐其實并不難，難的是密封和如何降低壓力。
瓦特改良的蒸汽機，在其中使用了雙向推動、閥門和高壓，而恰恰是高壓，需要相對好的密封材料保證鏈接位置不至于崩潰。
這就需要橡膠的助力了。
“看來，還是橡膠才能解決這個問題嗎？”朱厚照苦笑著，“那發電呢？”
“發電不是問題，但儲存，奴婢做不到。”谷大用說著，小心翼翼的看著皇帝。
朱厚照才是締造這套體系的存在，他居然用永磁鐵，配合銅絲，做出了一個線圈，然后通過手搖成功發了電。
將作監里的人才，都在按照朱厚照的路數改進，但偏生如何儲存電，是個難題。
而且發電線圈發電量還是不足，這個需要研究。
所以，谷大用希望看皇帝能不能給點提示。
要知道，朱厚照所謂制天理而用的言論一出來，再配合朱厚照留在將作監的知識，將作監上下不論工匠還是官員，乃至于谷大用他們這些太監，都佩服得朱厚照五體投地。
這才是真正的闡天釋道。
心理合一，氣理源流。
也只有真正天子才能做成的。
只要之后解決相關問題，谷大用相信朱厚照將成為大明有史以來唯一一個，立地成圣……甚至可能因為他的面子，讓后世子孫永遠受益。
不過朱厚照聞言只是沉默了一會兒說：“看來，新大陸是不去也得去了。”
材料瓶頸了，想要完成新一輪技術突破，就必須要解決相關的問題。
“行了，能用先用著吧。朕今年就派人闖一下呂宋到新大陸的航線，只希望有人真的能走這一遭。”
遠洋航海，最需要是航線熟悉。
朱厚照沒有別的辦法，必須要盡快弄到橡膠樹，然后將橡膠利用起來。
要知道，大明祖傳的各種提純三酸一堿的技法，已經奠定了大明基本的化工門類。
但唯一可惜的是，成本高昂，效率低下，但現在伴隨著朱厚照所謂“制天理而用之”的言論出來，只要觀察、實驗、歸納、推演、定理之后，任何氣理，都可以以小見大，大明在摒棄玄談空虛，邁向真理的康莊大道只會很快進入狂奔。
而且，玻璃制品，最近在北方各省全面涌現，便宜到可以做成玻璃的地步之后，朱厚照相信……
“對了，突然想起來，之前不是有人跟朕說，朕之前提出的照相機他有眉目了嗎？”
朱厚照看向谷大用。
照相機是朱厚照交代下去的業務，他在后世的時候，有一個喜歡老式膠卷的女友，她的攝像，就跟她一樣，很有韻味……咳咳，扯遠了。
總之，朱厚照因為受到了影響，所以唯一記得完整的就是底片的制造流程，畢竟為了讓女孩開心，他曾經大手一揮，收購了一家即將倒閉的日本膠片廠，專門帶著她去看過。
畢竟在后世，國內基本上這種膠片廠都gg了，活著的也都是有這樣那樣的背景，一般是不對外出售股份的，想買都買不到。
也是那時，朱厚照有專門的交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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