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順化王府。
最近喝得人都發懵的順化王博迪聽下屬說：“王爺，欽化國的二王子來找您。這是駕貼？”
博迪搖晃著宿醉之后的腦袋，拿過來駕貼這么一瞧，隨手就丟在了地上：“讓他滾蛋，波斯那地界，乃是絲路重要環節，舉國上下誰不知道誰控制波斯和天方，誰就能擁有過路收費的權利。
現在朝廷要控制波斯和天方二地作為絲路的中轉，也為了讓北方未來的商品有一個出口之地，不知道整個大明的利益，絕大部分都在北方嗎？
他瓦剌人還真是野蠻久了一點都看不清局勢。
波斯，除了朝廷和皇帝，誰砰誰死！
讓他滾啊！”
“是是是……”
屬下被嚇了一跳，而博迪坐起來，揉了揉發木的臉：“真是的，一天天不知道消停，瓦剌更是一群混蛋。往年折騰來折騰去，哪哪都有你們，結果就不見你們給我朝貢一下。
現在好了，大家都跟大皇帝混了，你倒是想起來找我了？
老子現在日子過得美美的，要啥有啥，還不用擔心底下的部落造反，是瘋了才摻和你這攤渾水。
來人啊！把今年弄來的貴州茅臺鎮酒上來！孤要用這玩意兒漱口！一定很爽！”
博迪嚷嚷著。
然后一個跌坐，躺在床榻哼哼唧唧，這種日子，確實很爽啊！
人都被養廢了。
而門外，綽羅斯忠明看著被趕出來的手下，臉色不怎么好看。
又讓人花了十元，然后在附近的酒店里等了半天，才算是打探到了博迪說的話。
絲路的安全，干系的是大明整個北方未來的商品輸出地，無論如何是不能假手他人的。
交給藩王，藩王也得聽大明的話。
因為藩王的大部分利益被綁在四海錢莊中。
而四海錢莊的優質資產，全在大明南北各地。
尤其是最近他們投資的大頭，是跟著皇帝在走的。
皇帝投資北方，他們也跟著投資北方，以至于現在北方企業的股本占比，超過了南方。
這樣一來，想要保證能回本，就必須要盯著絲路上的安全。
絲路不能有事，也不能有大風險。
瓦剌已經在觸碰整個大明七成以上的利益集團罩門，一旦戳上去，那么等待它們的只可能是大明的兵馬，以及龐大的請戰呼聲。
就這樣，綽羅斯忠明臉色凝重的接連投書。
但博迪直接不見他。
無奈，他只能去找可以說上話的人。
最終，阿赤賴臺吉見了他。
要說這個阿赤賴，因為之前辦過那達慕大會的緣故，朱厚照賜了他禮部官職，之后也沒收回，雖然平日里不上朝，但有這個加銜在，阿赤賴的日子可以說過得非常舒服。
畢竟草原上，除了博迪、俺答，他就是話事人。
更重要的是，博迪不管事，就宅著。
俺答去了疏勒，鞭長莫及。
整個大漠南北的蒙古人聯絡要員，就落在了他阿赤賴的身上。
所以，管他哪家蒙古的王公貴胄，見了他都得尊稱一聲大人。
綽羅斯忠明在掮客的引導之下，站在承德的一座酒店門口。
不一會兒，就聽到了轟鳴聲。
“來了！”掮客趕緊出聲提醒，“小心站好。”
綽羅斯忠明神情一凜，接著就看到了一輛冒著黑煙的蒸汽拖拉機，牽引著一架木頭車，車身修長，三節，能看到鐵百葉窗，百葉窗后邊是窗戶，玻璃的。
車門也是特制的，鋼木一體的框架。
車輪已經是硫化橡膠了。
當車停下來，前后兩截車廂立刻下來一群甲士。
重甲粼光，簡直閃瞎無數人的眼睛。
這群甲士快速隔開人群，也讓綽羅斯忠明稍稍一算，這種重甲甲士足有三十人。
不一會兒，后方出現了穿著布面甲的騎兵，他們也跟上來協調交通。
足有三百人，把整條街都封鎖了。
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綽羅斯忠明對阿赤賴臺吉的勢力，有了一點認知。
這種已經足夠開辟一個中型部落了。
看來阿赤賴臺吉很有錢啊！
阿赤賴下車，人一定踩在波斯地毯上，腳下的云履，沒有一點點塵土，身上也沒有了蒙古常穿的袍服，只有深衣廣袖，整個人已經褪去了蒙古人的粗狂，若不是一開口就是蒙語，綽羅斯忠明還以為他是一個漢人。
但這就是臨近大明中樞，承德府常見的蒙人模樣。
能在承德落腳的，不是當初跟著大明混的三千營人后裔，就是投靠大明的蒙古王公子弟。
經過這些年的同化，蒙古的習俗，已經開始從上層被削弱。
畢竟參與政治的蒙古人，不可避免要接觸人口龐大的漢人。
或是為了減少漢人的抵觸，或是想要融入其中，基本上都在進行一輪漢化。
很多蒙古人已經看不到曾經的模樣，只剩下大明北方漢人那種廣闊的氣質。
阿赤賴看了自己常用的掮客，送來了瓦剌王子的拜帖，隨意的說：“嗯？綽羅斯氏……罷了，跟著來吧。”
“爺請先，小的候著。”
掮客打了個千，仔細一看，是個女真人。
送走了阿赤賴，掮客才帶著綽羅斯氏不少人入內，路上還講了一些忌諱。
綽羅斯忠明只覺呆在這里厭煩，規矩太多了！
太麻煩了！
不過當他入內，見到阿赤賴臺吉，行了蒙古常用的撫胸禮，然后起身：“欽化王次子，綽羅斯·阿卜·木鹿，見過阿赤賴臺吉。”
“嗯……這個名字，突厥化這么嚴重的嗎？”阿赤賴臺吉挑眉，“漢名呢？”
“……”
綽羅斯忠明愕然看著阿赤賴臺吉：“蒙人之間交流，緣何要用漢名？”
“因為好記和安全。”阿赤賴臺吉手指把玩著扳指，“而且，我是大明的禮部官員，本來接見你，若你不是蒙古人，我接見你，有政治風險。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你的事情，博迪已經來信了，讓我們不要摻和瓦剌找死的事情，不然到時候不論是誰都保不住摻和這件事的人。
我本來也不想摻和，不過看你駕貼上寫的是漢名，想著當個長輩一樣誡勉一二，這樣也能說得過去。
但如果你執意稱呼自己的突厥化名字，那交談就到此為止了。”
“這……”綽羅斯忠明憋紅了臉道，“綽羅斯忠明，見過臺吉。”
“嗯不錯，那么，記住了。以后別稱呼我為臺吉，應該稱呼我為大人。論輩分，我是你的長輩，臺吉是太子的意思，草原上的稱呼，已經進行了第一輪糾正，臺吉、濟農這些比較不正確的稱呼，都修改了。
濟農已經改為郡王、臺吉改為郡公。
我有自己的忠順公的爵位。
你既然是王子，那么就要就輩分，算起來，我是你伯伯。
就這么稱呼吧。”
“是，大人。”綽羅斯忠明低著頭，似乎很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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