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些，這些什葉派教徒，能忍住不發作，已經是看在巴卑兒的面子上了。
可唯獨巴卑兒看到了什么？
他的眼神之中只有恐懼。
這不僅僅是簡單的宗教，還是融合了幾千年華夏生活經驗的，更重要的是改的面目全非的回教，本質上已經是一個中土宗教體系。
是儒釋道法諸子百家的一個延伸，對于很多忌諱他們并不在意，他們在意的只是如何更好的生活。
一個純人的一生，是安安心心過完自己的一生，與天地自然災害的對抗，都是為了積累經驗。
骨子里這就不是閃族那種軟骨病，畏威而不懷德？
不不不，純人是需要用道德來感化其他人的。
雖然有些時候，比不上手中的刀子，但回教已經快速擠占了整個伊犁以西的東半球世界的宗教體系，很多本地人很快就融入其中，本身就意味著這里頭包含了很多對于人力的解放。
尤其是課功，也就是宗教稅，改成了回教徒必修課，從十稅一變成三十到五十稅一，上繳的稅款主要用來營繕寺廟，然后寺廟內雖然禁止偶像，但你依然可以參拜和添加香火錢。
因為沒有偶像，那偶像就是天子，所以和景教一樣，昊天真主在人間唯一代理人，先知都得靠邊，皇帝才是代行。
回教一樣要承擔給社會責任，就跟南傳佛院一樣，需要支持本地的福利院建設。
表面上看是宗教，實際上是在去魅。
祠部主導的宗教改革，實際上是在推動世俗化。
逆世俗化和進行保守的，大明的鐵拳會教他們做人。
“這群家伙！簡直是褻瀆！應該燒毀！”
“沒錯！汗王，如果我們也要接受這種信仰，我寧死不屈！”
宗教總會有狂熱之人，不過好在本地有巡邏的保隊盯著他們，一個個火銃背帶，他們也不敢隨便亂來。
“該死，大明人的火銃怎么這么多？”這群人本來還計劃要放火來干掉褻瀆者。
但現在一看，巡邏本地民兵，背上全是火器，這都能打一場千人規模的戰爭了。
“他們就不怕這群人造反嗎？”
“呼……”
巴卑兒一直沒說話，晚上睡一覺，第二天一早就被喊起來趕路。
第三天抵達永州府港口。
第六天抵達長沙府。
看到長沙城，這群人就沒有初次見到廣州時候的震撼，畢竟廣州人口太多了，這里就顯得少了很多，不過一樣是到處在建設。
一樣能看到各種亂七八糟的宗教寺廟，但比起廣東還是比較小巫見大巫的。
畢竟閩粵兩地，可以說保留了最多宗祠、寺廟文化，八千神佛，也不是說笑的。
長沙唯一讓他們震撼的就是春夏之間的江景，橘子洲頭，百舸爭流。
再云霧繚繞之中，方獻夫興致大發，讓人擺開文房四寶，潑墨山水，還吟詩一首。
巴卑兒被立刻吸引，他也是一個很喜歡文學、音樂的人。
看到水墨畫的技法，那是贊嘆無比，明明有大片的留白，但不知怎么就給人一種水天一色，霧籠山影的美感。
這一路請教之下，眾人抵達了洞庭湖。
云夢遺澤，洞庭波粼。
一盤碧螺春，小小一露口，當真是山水如畫。
跟天竺那種要么旱色要么洪波真的沒法比，唯一能比較震撼的就是從德里北望，沖天玉柱的喜馬拉雅山。
不過大明也能看到，就是得走比較遠的路。
“前頭就是武昌府了。到這里得換新船。”
武昌，跟廣州有的一拼。
作為長江中游重要的樞紐、九省通衢，無論客貨、水陸，都得在這里停靠。
所以，廣州一百萬，武昌兩百萬，堪稱大府。
“這里就是你們的首都？”
巴卑兒呆呆看著武昌遍地的高樓，腳有點挪不開了。
“這才哪到哪啊？”吏員一聽捧腹大笑，“咱們連關內四分之一路程都沒走完，走到順天府也才走完大明南北疆域的一半而已。”
“什……什么——”
失聲，震撼！
巴卑兒終于對大明的體量，有了真正的判斷。
“你們武昌這樣的府很多嗎？”下了船，吏員去包船，他們就跟著在城內走走，巴卑兒看方獻夫交換關防諜文回來，便問他。
“百萬人口以上的府嗎？記得是：順天府、河間府、太原府、潞安府（今長治）、西安府、漢中府、成都府、恭州府（重慶省治）、洛陽府、南陽府、武昌府、濟南府、萊州府、淮安府、應天府、蘇州府、杭州府、南昌府、廣州府、昆明府，這是我離開之前的數據，差不多二十個。
五十萬以上更是不勝枚舉，大明關內戶籍人口，差不多有兩億。
一百萬一座府的話，大明需要兩百座。”
方獻夫想了一下說：“實話實說，你不要總是將你們目光可以看到的世界，當做大明，這樣只會顯得你很好笑。
大明是來整頓世界秩序的，并不是來跟你們玩過家家的。
而且，我說的只是戶籍人口，還沒算其他不在關內戶籍的各種各樣的戶籍，大明實際控制的土地和人口數量，遠不是你能想象的。”
巴卑兒不再說話了。
這一路，他和他的手下，從武昌出發，路過長江沿岸所有城市，也如同方獻夫所言，大明五十萬、十萬以上的城市不勝枚舉，一直到了應天，一座現在只剩下八十萬人口的城市，一座富麗堂皇的南京宮城。
方獻夫只是想著帶他們去看看南京的宮城，省得到了北京給嚇傻了。
事實證明，他的決斷是正確的。
哪怕現在南京宮城被朱厚照進行了修繕，一部分開放給了諸藩子弟作為學校，后宮因為必要性沒有開放，但那些曾經作為藏書、辦公室的宮殿群，修修改改之后，還是能住諸藩子弟和讀書的。
所以，人氣有，但也不多。
可饒是這樣，站在午門，他們就在腿肚子抽抽。
中式的宮殿群，對于外夷的打擊，從來都是天基鎢棒一樣的轟擊。
當他們還在為自己三進的院子稱呼為宮殿、城堡的時候，當他們看到了眼前這座巨無霸的瞬間，那種挫敗感，不可置信和懷疑人生，就會一起涌上心頭。
然后徹底將他們推下自信的山崖，開始對中國產生無盡崇拜。
直到，高樓建筑能成輕易被建造的近代之前，外夷看到宮殿就跟巴卑兒一樣，緩緩趴在地上，親吻著地面，對這個王朝獻上他們的崇拜。
天朝上國！
莫過于此！
“大明我終于回來了！”
遠處，一群太監、水手，跪在南京的宮門前，流出了無比激動的淚水、
方獻夫看到這群人的旗幟一愣：“泲南宣慰司（今加勒比群島）？這不是高山宣慰司東部的那個前年成立的宣慰司嗎？
這么快就回來了？！還是說那邊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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