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超級懲惡系統 > 第1391章 慷慨倚長劍,高歌一送君
  那天夜里,有人看見邊城一對璧人相互扶持、氣息奄奄地走在風雨里,卻不知他倆從來都是彼此的你死我活,尤其是這第二場靜寧會戰之后。

  “林阡,還有三縣,你且守住了。”“楚將軍,無論過程如何,你終將退敗出局。”這兩個心硬如鐵的人終于從對方身上找回了堅韌,強忍住每一道正在燃燒的傷口之痛,分手一刻,作為金宋雙方多年來的最高統帥,他們既是在向對方宣戰,亦是對戰死的親人和戰友們承諾。

  靜寧境內,尤其隴干、通邊一線,自此陷入長期的攻防戰。

  

  秦州境內,形勢也在廿三當晚就受到波及,金宋雙方此消彼長,堪稱風水輪流轉——

  自完顏璘、完顏綱奪取水洛,知臨洮府事石抹仲溫便率領麾下軍馬,神速穿過水洛與秦安之隙、涌入隴右,天亮前克復了伏羌城北部,與原先在武山被宋軍圍堵的術虎高琪、把回海、劉鐸連成一片,廿四,金軍又趁勢向西、將鹽川寨收復。

  翌日,吳曦不忿此敗,派部將徐景望率六千宋軍重奪鹽川,卻遭守寨金軍擊退、斬首二百余級,徐景望倉惶逃回秦州,又被金軍困于伏羌城附近、緊急向北天水求援,彼時,曹玄正面臨把回海大軍壓境,無暇抽身,故而由鳳簫吟、林思雪輕騎簡從前往相援,然而不知何故,這三百余人卻在行程過半后杳然無蹤,結局是徐景望又折損了近千兵馬,入夜才等到杜比鄰的另一路救兵。

  徐景望這場不聽勸阻而自找的戰敗,引起杜比鄰、牟其薪、楊妙真等鐵堂峽據點盟軍的施救或分心,緊隨其后的是曹玄和李貴的難以被援、兵敗如山,他們駐守的北天水、隴城縣相繼失給了把回海和石抹仲溫大半營寨。

  “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宋軍這連番戰敗,結束時還沒到六月廿六。

  曹玄無奈向南撤退,與杜、牟、楊合兵據守,然而卻有不少原先身處北天水的女眷,自金軍攻陷后未能跟隨宋軍逃到安全地帶,其中不僅包括曹玄的義女蘇慕浛,還有剛產子不久的莫如、孫思雨等人,更有主公林阡的三個子女,戰敗之際完全被金軍沖散……

  曹玄因遭到把回海強襲而身受重傷,清醒之后恨不得立刻插翅去救:“主公血脈、烈士妻子,豈能淪陷敵軍!”

  “曹大人,皂郊堡不可再失!”“大人,秦州需要您!”“來日再戰!”原還七嘴八舌。

  “請曹大人養傷!”最終異口同聲。

  若有一份宋金地圖,可清晰看見,這秦州大半都覆蓋在邊境線里,近八十年來時宋時金,從來沒有穩定地屬于哪一國……換而言之,曹玄不能再退了,若再退,川蜀都將板蕩,興州首當其沖!

  作為秦州的總指揮,他至少要保全還剩下的蜀門、竹山、稻香、齊壽這些據點。

  所幸,早在廿四夜,主公便預料到秦州有變,命柏輕舟留在了秦安南部,輔助官軍中的李好義策應曹玄,即使遭到了移剌蒲阿和高風雷的兩面夾攻,這支官軍仍然始終立足于不敗之地。

  此刻據探子和海上升明月的“滅魂”一脈稟報,李好義已與在北天水殺出了一條血路的陳采奕會師,正堅持在敵后戰場抗擊金軍、伺機而動。“宋恒他?”曹玄和李貴聞訊都迫不及待地問探子。陳采奕所領的主要是來自江西宋家堡的義軍,堡主宋恒,是九分天下、云霧山排名第三、再強不過的戰斗力。

  然而,情報里的宋恒,表現卻乏善可陳。金軍主帥移剌蒲阿、高風雷都算勇高于謀,可宋恒委實也是半斤八兩,雖說高風雷剛在河東之戰掛過彩、戰斗力不及平素,但宋恒在玉龍劍本來已將其雷霆戰錘力壓的情況下,居然被對方的佯逃誘進了事先布下的陷阱,若非陳采奕在側掠陣,后果可不是又崴傷腳那么簡單。

  “也便是說,論‘有勇無謀’,他比對方更甚……”曹玄和李貴雖然都愧對于他,聽到這樣的戰報卻都忍不住悻悻……

  最受期待的宋恒,自己確實也很努力,但不是想努力就能立刻學會作戰、每一次都力挽狂瀾……在這三日與高風雷、移剌蒲阿的十六次交兵期間,一旦柏輕舟注意力分給李好義一些,宋恒便會被敵人變著法地玩弄,象征性地、碰運氣似的打,反正輸了也沒人怪責他……

  原本因為蘭山的關系,人人就都讓著宋恒,如今又值此兵荒馬亂,誰又能對誰多作苛求?用陳采奕的話講,能看到些進步就已經很值得鼓勵了。

  “所以,也只能暫時‘伺機而動’。”曹玄明白,正因最值得期待的宋恒都表現不佳,柏輕舟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故此,不能上陣時曹玄心急如焚:“主母,您在哪里……”那個從來都最擅長力挽狂瀾的人,主公的戰地女神,他們的主母鳳簫吟,居然在秦州之戰才揭開戰幔的初始,便如人間蒸發一般!

  確定鳳簫吟下落不明后,曹玄心上都被重重一擊,何況是北天水的那些女眷,哪個不是把她奉若神明?自身失陷于勁敵、主母又失蹤在戰亂,這情況對于她們來講,感覺恐怕就好比天塌下來……

  廿八,郭子建抽調袁若、劉乾從定西前來增援,曹玄也自覺傷勢大好,幾路人馬齊心協力還擊,方才給秦州戰局帶來些許起色,不過,金軍也隨即添了蒲察貞、完顏昱等官將,驅兵接戰,數度廝拼,戰線在北天水和皂郊堡往復循環。

  期間,終于有孫思雨率一干殘兵敗將,保護著一部分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逃出生天,這幾日他們一直在山中打轉、躲避金軍,約莫有十次和搜山的敵兵遇上,都是靠孫思雨手上的刀劍迎戰,轉危為安之際,顧小玭蘇慕浛等人身上干干凈凈,倒是孫思雨蓬頭垢面一身血腥,好在她只是皮外之傷。

  雖然感慨著孫思雨一己之力保全主公血脈,但曹玄還是搖頭拒絕了她的上陣請求:“辜夫人,你的任務已經完成,陷陣殺敵是我們的事。”他知道莫如等人還在等著救,但他更知道孫思雨自己的孩子還沒滿月。

  “故土豈只男兒守!”孫思雨卻匪氣四溢,白瞎了一副美貌,“當我這刀劍練著玩?!”

  “辜夫人,女中豪杰是也。”曹玄油然而生敬重。

  孫思雨加入他麾下重奪北天水沒幾天,便和柏輕舟一勇一謀、一南一北對著把回海打出了好幾場漂亮仗,戰績足夠教宋恒等人汗顏。縱連把回海等人一開始沒注意到她,都忍不住驚嘆她是個“母的辜聽弦。”臨陣之際,如果不仔細分辨身形,她兩把武器同時攻殺、妙招迭起令人目不暇接,分明就是又一個辜聽弦……

  但亂世中,更多的不是女中豪杰,而是嬌弱紅顏吧……曹玄望著蘇慕浛那需要保護的背影,欣慰她毫發無損之余,不禁更加擔心莫非的遺孀和遺腹子——

  莫如,莫忘。

  那莫如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柔弱得好像一吹風就能倒下,曹玄和她接觸時間不長,卻聽主母講過,莫如和她的丈夫莫非,是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海誓山盟要一生一代一雙人,彼此間感情多深厚,從這些年的江湖沙場、川蜀隴陜、不離不棄就可見一斑。這世上很多人是為戰而生的,卻有很多人為情而活,莫如顯然就是后者,自得到噩耗后流淚就沒有停過,戰亂之前,主母私下叮囑過一些人,切記留意著別教她自盡、隨丈夫一起走、害孩子成孤兒。

  可是,戰亂發生后,沒有人有閑暇看著莫如了,曹玄委實怕她已經成功地自盡殉夫。對那孩子名叫“莫忘”,曹玄一聽就覺得完了,那是情癡才起得出來的名字,莫忘,莫失莫忘,莫忘你父母曾生死相許……

  海上升明月最后一次打探到的疑似莫如消息,是廿七那晚,靜寧通邊仍在血戰,秦安天水狼煙四起,把回海親自提審了一批女犯,逼迫他們寫信給前線的親人,意圖打垮參戰盟軍的斗志,那些女子多半是鳳簫吟身邊耳濡目染的,死活不肯寫,被金軍毒打,不乏有壯烈殉節者,唯有一個女子臉色蒼白地抱著孩子縮在一隅,好像什么事都與她無關,到把回海終于來逼迫她時,她欣然愿寫,一邊笑一邊掉淚,眼淚卻滴得滿紙都是:

  “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把回海原以為這是情詩,這確實也是首思念情人的寄懷,可以去對林匪的麾下攻心:“你丈夫何在?我派人送去。”

  那女子原本和瘋了沒什么兩樣,忽然像卡住了話不知怎么回答,半晌,只呆呆地掉淚,眼望向他手指著胸口:“這里。”

  送不去幽冥的信,才只能送去心里。

  就連把回海那樣的武夫,都因那女人的眼淚怔了好一會兒。

  越瘋癲,越軟弱,就是這種狀態下的莫如,才更令曹玄、柏輕舟等人一拍即合要將她救出來,把回海今天能怔住,明天,后天,終究會控制不住、惱羞成怒!

  

  七月初一傍晚,曹玄從后策馬,追上柏輕舟和何慧如:“軍師,何教主。”

  “曹大人。”到處戰伐,人手嚴重不足,軍師和教主也便只能充當探子,親自涉險,勘察地形。

  “適才我已問過,還剩兩日口糧,不如先行退向皂郊堡。”曹玄問。

  “不必。”柏輕舟見何慧如和她的臣子們交流過后,搖頭,面紗后眼神淡定。

  “怎么?”曹玄一愣。

  “因糧于敵,故軍食可足也。”柏輕舟指向西北,金軍原在此地有秘密糧倉。

  “但是海上升明月來報,鄰近有把回海的重兵把守。”曹玄思索,“好像俘虜營也據此不遠。”

  “那更好,兩件事,一起辦。”柏輕舟的地形哪是白探。

  曹玄不解:“如何打?”循著她視線看過去,“這里、有路?”

  “天梯石棧,都是人可勾連。”柏輕舟就地手繪地圖,不刻交給曹玄,“曹大人,我們只有兩天時間。”

  “背水一戰,不是高手也得是了。”曹玄接過時還苦笑,接過后,看圖上清晰呈現不禁啞然。不愧是軍師,山川溝壑竟都在她胸中,魄力和氣度絕亦非常人能比,他心中頓時因她而有了底:“修橋補路雖不擅長……本也只需個臨時的罷了,那種只能用一次、有進無退的橋路,似乎反而更好。”他麾下就有個偏才,姓許名所昌,短刀谷中人。

  初三夜,曹玄集中兵力、親自策馬到天靖山下,與把回海等人展開正面硬拼,極力周旋;

  另一廂,孫思雨則率領一百驍將,取山谷中隱蔽險道,迅疾迂回到山后,立即擊鼓喧天、焚其糧倉,一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金軍先以為有神兵天降、前后夾擊,不知其數、不攻自亂,后又要去糧倉救火、分神分心,手忙腳亂、亂上加亂,半夜而已,遭到曹玄大軍殺敗,潰不成軍,當是時,孫思雨一邊命人取走未焚糧草,一邊親自去俘虜營搜救。

  風風火火,一往無前,終將俘虜們一營營地釋放出來,萬料不到她也犯了和辜聽弦一樣輕敵的過失:金方有一小撮守軍臨危不亂、迅速應變張網,早已居高臨下從暗處對她和無辜們彎弓搭箭。

  “母的辜聽弦,你走不掉了!”“棄械投降,饒你不死!”驟然四境火光通明,孫思雨才意識到,大勝之際也還是會掉以輕心地中伏的,此刻再防,儼然不及。

  “不錯的武將,是姓仆散、完顏還是蒲察?假以時日,怕是能青史留名啊。”孫思雨笑,不吝欣賞這支兵馬的統帥。

  那絡腮胡子被捧得高興,正待答話,孫思雨攻其不備,左刀右劍齊齊出手,疾雷驚閃,觸之則折:“可惜遇上我,仆散、完顏、蒲察都沒轍。”

  呵,還真是個母的辜聽弦。

  “那我呢!”斜路卻驀地又發一箭,趁她殺敵時猛射向她,典型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她未想這先聲奪人沒把金軍嚇懵、反倒激起了另一個武將的殺氣,對這角度的這一箭不是不能讓,但倉促讓開了必會傷到她身后幾步的莫如……

  腳步不移,擋在中央,只等那千鈞之力,狠打在自己腰上,卻不想這一瞬之間,萬般的兇險激烈,全都被一道白虹輕易阻截,與此同時她被那人伸手拉到后面,繼而由那人再一劍厚積薄發,以激中穩進之勢朝著射箭的宵小進攻。

  莫非?莫非復活了?來救莫如了?!孫思雨真有這錯覺,可定睛一看,那卻不是男人,那是那個聽說很柔弱的、嬌滴滴的、會呼天搶地要給丈夫殉情的女子,莫如……是的,是她,說實話她會出手我不意外,師娘,我早就覺得你錯了,人是會變的,尤其是為母則剛。

  人已遠了,夢成空了,淚流盡了,只剩這手中的劍意,還剩這手中的劍意,其實和哥哥是師出同門的,連佩劍都是成雙成對、一陰一陽……莫如想起莫非,情不自禁流露出溫柔的一笑,在孫思雨不濟的時候幫她沖前去和金軍拼命,她,是此地此刻被人忽略的戰力最強!

  “莫忘……”孫思雨努力調勻氣息,回看女眷們懷里的莫忘,莫忘的,原來不只父親的情,還有父親的志?一時恍然,她莫如此時,不就是一個母的莫非嗎!

  孫思雨當即沖上,與她雙劍合璧:“莫夫人!會活下去,是嗎!并非像師娘說的那樣,‘生死相隨’?”她必須得到肯定的答案,她期待,也有把握。

  “會!”腥風血雨里,莫如柔聲卻堅定。

  主母,錯了,你當然錯了,你刻舟求劍了,你看見了延續,卻沒看見成長。你只記得,黔州白水河的瀑布,那個失聲慘叫躲在哥哥身后,被你說“莫如姐姐你這么膽怯,偏應該學會堅強”的女子,你沒有看見,她在廣安就已經下定決心,“我愛哥哥,所以,也愛哥哥的事業”,你也不知道,當哥哥說“今日林兄來,只聊江湖,不談戰事”時,那女子會主動去提醒他:“那可不成,咱們本意是來巡營的,你可別忘了初衷。”

  背叛了年少的海誓山盟,只因為成熟后學會承擔:“最深的愛也許是生死相隨,最久的卻一定是生死相守。這些年所有的風風雨雨,都是哥哥幫我在擋,眼下哥哥不在了,還有我,這屬陰的斷絮劍,我為他戰!”

  曹玄的兵馬陸續開入,剛好見到了這并駕齊驅殺入敵陣的雙劍,一個是火辣辣的孫思雨,一個卻是柔似水的莫如,縱然是他,也難免被震撼、感動:亂世中,誰說只有男人才戰功赫赫,分明還有這樣的一群女子,也熠熠生輝!

  “不過,主母,聽到哥哥戰死的那一刻,我確實想過死,是你喝醒了我……”那稍縱即逝的自盡念頭,莫如不是沒有產生過,但是吟兒拉住了她——那晚吟兒握緊了她的手,給她力氣對她說,莫如姐姐,有我在,你命長著呢。

  終于在這七月上旬,秦州盟軍回攻半數城寨、反敗為勝,靜寧盟軍亦奪回隆德、通邊,情勢不再危殆。

  那時,他們的精神支柱之一,“主母”,卻已經失蹤了半月有余。

  主公不是不問,是棄身鋒刃、險象環生,主公與麾下同不問。

  然而,陸續地,麾下們都已問到了妻子的平安,主公卻始終只見子而不見妻……

  唯一一個可能的線索,是六月底的一日,有掩日一脈,在環慶金軍見到過林思雪,她,并非俘虜待遇。

  “盛世”似乎降金,一時揣測不斷,又有十三翼回憶時稱,慶陽府六月飛雪那天,林思雪站在帳邊,起初也是驚呆看雪,后來卻好像是朝著帳內猶疑!

  那時帳內,林阡、吟兒忘乎所以,抱著陳鑄悲痛欲絕……

  “師娘她,那日去援救徐景望,帶的三百兵馬恰是林思雪的‘盛世’。”辜聽弦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這般說來,主母她……是被金人里應外合著俘虜去了嗎……”百里飄云倒吸一口涼氣,他聽說落遠空是被碎尸萬段的,那么主母會被金軍怎樣泄憤?可是,為何卻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

  這半個月來縱觀天下,宋廷在江淮各地都轉攻為守,西線進攻卻才剛剛開始。作為主戰場的靜寧、秦州、鞏州,金軍經過籌謀和努力,終于使完顏承裕、完顏璘、把回海、術虎高琪等人站穩腳跟。雖大半還被隴右郭子建和鳳翔穆子滕掣肘,“十萬大軍出隴”卻終于變成現實。

  不過,金軍有何值得慶幸,只是從無到有,并未反敗為勝,如何可以掉以輕心?數十場激斗下來,十二元神損兵折將,控弦莊亦猝然大亂。其后,他們被那個入了魔的林阡壓迫著根本不能再進一步,非得把大部分主力集中在通邊、水洛、隴干一帶與他形成長久對峙局面。

  不錯,入了魔,沒出來,從來不是靠單純殺戮攻城拔寨的林阡,這半個月來的狀態委實令百里飄云和辜聽弦等人擔心。

  “軍師,何時能來相勸?”“主公表面淡定,內在千瘡百孔,可能是麾下接連犧牲,主母又生死未卜,主公在靜寧幾番鏖戰,竟又好像入魔了一次,導致金軍換了一批又一批的兵將,可是他自己……”

  林阡逼得那些金軍不得不和他拉鋸在靜寧,常常沖鋒陷陣不著甲胄,生疏得不像林阡到像辜聽弦,柏輕舟聞訊趕到的那日,他在通邊戰場左沖右突橫掃千軍,換得軒轅九燁一聲令下漫天箭雨,他殺得糊涂竟然不退反進,直朝著司馬隆、岳離的兵陣狠撞。

  林阡那戰瘋了的樣子,早就把完顏永璉等人都親自吸引到了靜寧,金軍重心全部因林阡傾斜,后果是慶陽府又遭到寒澤葉深入,此為后話。

  “剛者易折,強極必辱。”冷酷至極的刀光箭影之下,突然有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地將他往回拉,將他的身體和神智一起,“主公,回來。”

  “……”血染在他長刀、白發、血衣之上,頃刻也流淌進了她的衣袖,他原先已不記得她是誰,只有最后一絲良知支持他沒殺她。

  “上善若水,方可縱橫天下。”千鈞一發,她毫無武功,卻在戰之交界,堅定不移地繼續勸說。

  萬箭齊發,虧得何慧如的毒障及時抵擋,才幫他倆沖斥開那殺氣如麻,他忽然想起了這么啰嗦的人是他的軍師柏輕舟,那時卻又有強弩迸射,齊朝著這唯一核心沖灌,他一把將她推開又要沖前去戰:“退開!”

  “主公不退,麾下何從!”她厲聲喝,沖上那漫天箭矢,卻其實欲擒故縱。

  論聰明,他及不上她,情緒終于不那么激烈,卻因為這連番入魔心生恐懼:“不知何故,頻繁走火入魔,這半個月來,早是十惡不赦。”

  “那便改盟軍為魔軍,與王相配。”何慧如站在不遠,忽然面無表情地說。

  他一震,赫然醒悟,最近這是怎么了,失去了不少但是還擔負著太多,為何自暴自棄到這地步,為何仇欲熏心把身后的人們全忘了,為何……

  還沒想完,一聲激響,好像有什么東西打在他的身上。

  他憎惡入魔,正是因為表面看上去很強、大殺四方,實際在這種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誰都不能保護反而連累大家,就像現在這樣……

  這一戰他雖再度殺傷岳離卻被岳離軍的流矢射中,若非辜聽弦拼死前來救局,原先的勝戰必定不翼而飛,“主公!”柏輕舟的面紗若隱若現,他神智雖恢復,體力卻難支,他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什么日子……

  “這箭有毒!”慧如的聲音忽遠忽近。他身體又覺得火熱:今夕何夕?吟兒,你去哪了。

  “趕緊回去找樊井!”辜聽弦一把將他背負。

  “我可不管,往后都你來背了。”混沌中,他卻好像還靠在吟兒胸口,無賴地說,趁盟軍還在跑過來的路上,珍惜這和吟兒在一起的所有時光。

  原來那時他就有預感,會失去吟兒。

  渾噩里,好像碰到了那個可以麻痹自己的東西,何以解憂,唯有酒吧……正待要喝,她就阻攔,“以后只要喝酒,就不準抱小牛犢!”人去屋空,還在耳畔。

  “我多說一句,是怕你聽不懂啊……”林阡有很多話想同她解釋,她早離遠,聽不見了,追不上她。

  “主公三番四次入魔,恐怕真與主母有關。未必是心情,而是……”眾人將林阡再度安頓在西巖寺中,柏輕舟道出心中顧慮,“主公的飲恨刀強易入魔,需要主母的惜音劍化解戾氣。”

  “但師娘她,完全沒有音訊!林思雪卻真的叛變投敵了……”辜聽弦難堪設想,師娘儼然是被金軍俘虜了,可是后來,為何音訊全無?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嗎?然而,會否金軍是怕師娘的死訊激怒師父引起更恐怖的殺戮,才把消息掩蓋?否則為何要掩蓋?!

  

  七月中旬,一干金軍正自艱難,忽聽林阡力竭倒下,暫時遠離了戰場,自然大喜過望。

  七月十五,吳曦調集宋廷在西線的主力大軍數萬人,發起第二次秦州大戰并派偏師進攻鞏州,完顏承裕、完顏璘、術虎高琪等人,或正面阻擊,或側面埋伏,擊退吳曦麾下主力,跟進反擊,轉戰四十里地,前后交鋒六次,宋軍大敗被斬首四千余級。

  而金軍其余主力,全部擺放在靜寧以抵御抗金聯盟,原以為會像打吳曦一樣連戰連捷,未想群龍無首的當地宋軍,竟然還是在辜聽弦、赫品章、孫寄嘯、百里飄云、薛九齡等人的齊心協力下,四面連擊,銳不可當。

  宋軍儼然是在用行動對林阡示意:我等愿以不敗之戰,候主公歸來!

  靜寧金軍再陷激戰,一眾官將苦不堪言,忽然聽聞圣上親赴前線犒勞,皆是難以置信又如久旱逢甘霖。

  “惡敵在側,不可張揚。”楚風流事前就對眾人講,她倒是也佩服完顏璟的膽量。

  完顏璟在秦州、靜寧交界停留,只秘密見了幾個他認為重要的人——

  首先安撫羌王青亦可、并將其麾下完全投入到金宋之戰:“青亦可,你統帥族人,世為杰出首領,敬仰道義,背偽歸朝,愿報效真誠,長輸忠力……賞金牌一面、銀牌兩面,永當藩國,以衛邊關。”

  對安撫羌兵有功的完顏綱予以嘉獎:“完顏綱,剛上任時你便說羌兵可以招撫,不久他果然來效力歸順。如今你不要以為青宜可軍勢重大、卑屈失禮,也不要以為是少數民族部隊而輕視他。”

  對術虎高琪說:“你年紀還輕,近來聽說在和宋軍作戰時奮力勇敢,我很高興。如今和仲溫一起攻打,如果成功,高爵厚祿,朕是不會吝惜的。”

  對完顏承裕說:“昔日你祖父、父親戮力戎旅,你年紀尚輕,善于其職,故命你與完顏璘同行出界。昔日你曾說得兵三萬足以辦事,今以石抹仲溫、術虎高琪及青宜可與你合兵,計可六萬,足矣。自秦州至仙人關才四百里耳,從長計劃,以副朕意。”

  更給了完顏永璉一道詔書:“皇叔,一有機會,便將這東西交給吳曦。”

  那詔書上寫,吳氏捍衛四川建有大功,足以世代為四川大帥、永久蜀王,然而自古以來,都是威略震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韓丞相江淮已撤,吳都統何以進取?豈不見昔年岳飛之鑒?若中立于金宋,則全蜀之地,卿所素有,當加封冊。順時因機,轉禍為福,建萬世不朽之業。天日在上,朕不食言。

  “皇叔?”完顏璟自得于對吳曦的策反妙計,回看完顏永璉,似乎有話要說。

  “正月陳鑄對林匪的海上升明月肅清,使其掩日一脈動蕩不安,才終致靜寧會戰取勝。陳鑄有功,并非細作,臣欲為他平反昭雪。”完顏永璉請示。

  完顏璟一怔:“確定他不是林阡的人嗎?那么他多次和林匪的私通款曲……”

  “是林匪做局,騙臣冤死了他。”完顏永璉眼中流露些許苦澀。

  “對了,說到林匪,據說他那悍妻,秦州之戰被皇叔抓在了手上?”果然是帝王,明明不在場,什么都知道,就連這絕密事件,他也有視線。

  完顏永璉裝著糊涂,定定望著完顏璟,沒有答話。

  “皇叔可有拷問過嗎,為何不將之五馬分尸、暴尸示眾?以泄眾將之憤?”完顏璟笑問。

  完顏永璉仍然沉默凝視著他,沒有答話,也不知自己裝著裝著是否真的就糊涂了,還是寧可糊涂?

  他記得某天清晨,也是這樣氣候陰沉,他心里想,陳鑄啊陳鑄,你太多的言行都相互驗證,若是誰刻意編造,那未免太過巧合。

  現在他終于知情,才知為何那樣多巧合:陳鑄,我竟看不出,是天在做局!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星星閱讀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星星閱讀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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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