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我真不想當藝術家 > 第1536章 舉戈林竦,揮鋒電滅
  刀如深淵,劍若疾電,若是相近內力,必然可見一番勢均力敵的激烈單挑,那場景必是一道道閃電往深淵插滿,一座座深淵將閃電折斷,閃電上下跳脫,深淵旋轉分裂,非但畫面驚險,而且響遏行云。

  可惜林陌畢竟起步太晚,非得靠郭蛤蟆兄弟射箭掠陣,方能將這場與鳳簫吟的對決平衡到三十回合,那時整個院子都已被他們的騰挪輾轉光顧過、磚石草木一片狼藉凌亂,神箭手們也整體位移了十余次。

  但吟兒再如何武功高強身形靈活,畢竟不像林阡那般善于一心二用,每每招呼林陌兩回合,就要躲近身數十根箭,如此一來,既難對林陌追打,也無法平心靜氣因此一時破不了圍攻陣……久之,她被數百金軍封鎖在院內,雖對陌占得上風,卻時刻性命之憂,滿頭大汗,急中生智,次次祭出奇招綁架林陌也身陷箭陣,終于迫得郭蛤蟆等人箭勢放慢:“戰局太緊!”“莫要誤傷了駙馬……”

  “這小蛤蟆不愧是神箭手,赫品章敗給他,不稀奇。”她暗暗稱奇,一旦有了手感打周易六十四劍,第一個就想把郭蛤蟆移除,卻就在那時一襲黑衫及時入局,一劍“拂水飄綿”向她飛襲,內力驚人招式精湛,不是曼陀羅又是哪個!

  說來也奇,那女子雖沒和林陌練過夫妻配合之術,卻總是能給林陌的刀法彌補缺憾,好像是刻意要跟他心有靈犀并肩殺敵似的。吟兒一時半刻當然沒意識到曼陀羅暗戀林陌,鑒于曼陀羅武功接近宋恒、是這小院里的最為強悍,故而惜音劍層出不窮的“一劍無式”“大音希聲”全朝她那邊推。靈堂外原還是拂水飄綿的盛況,頃刻被風花雪月的奇景取代和占滿。

  “她武功進階真快……”曼陀羅嘆為觀止,只幫林陌撐了又四十回合,衣袖便被吟兒劍削斬了一大截。本能后退之時她察覺林陌不敵,還沒調勻自己內息就又為他回沖鳳簫吟,不幸被惜音劍的真氣外沿震傷心脈,真可謂為了林陌把命都豁了出去。好在她拼命搏出的一劍角度刁鉆,逼得吟兒不僅殺不了林陌,更躲不過劍和箭的前后夾擊,不慎被郭蛤蟆一箭成功地擦過后背……

  吟兒背上一疼,劍勢頃刻趨緩,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憑郭蛤蟆的箭法之準,這一箭本來可能直中后心,不知被誰暗中打出的一粒石子擊偏——海上升明月里的高手來了?還是說,是父親的人?又對我留情?

  “林念昔,你也嘗到了寡不敵眾、無物以相的滋味嗎。”戰斗稍一停歇,眾人各自療傷,林陌眼中再無憐憫,而是復仇雪恥的快意,“你今日必死在這里,抗金聯盟也會分崩離析,林阡早先失去的大半,將要因你全部淪喪。”

  冷血無情至此,愈發激怒吟兒,一劍挑來角落一壇酒,不過當然不是喝而是砸:“我會把你們都殺完,然后全給他奪回來!奪不回來,我如此酒!”

  “你想殺我多少年了,我還不是活到現在?林念昔,有我林陌在一日,你都小心,終成此酒。”激怒從來是相互的,他打到現在剛好進入了狀態。

  而她從上回地宮之戰、誅吳之戰幾乎就沒歇過,哪次都是以一敵百,難免受傷,不曾痊愈。打到此處又受箭傷、而且那上面好像沾了軟骨散?!所以她漸漸發現了她正成強弩之末……

  冷笑一聲,握緊惜音劍堅持:“別自稱林陌,你不是!好好珍惜你這久不了的駙馬之位!”

  當她越打越疲,而他漸入佳境,并且還在繼續不停地此消彼長,形勢越來越不利于她。不得不說那軟骨散實在厲害,她體力下降得過于迅速,很快就從對他的極大優勢演變到負隅頑抗。即便她費盡心力將此戰扳平,亮色還一直在他的永劫斬。刀光劍影,渺空煙四遠,今夕何年?青天墜長星,幻蒼崖云樹……

  戰局,倏然變作眾人眼中精彩絕倫你來我往的單打獨斗,可在吟兒的眼中,卻是最不能接受的失敗……

  “將她拿下。”見她已然落入頹勢,一隅的拏懶神秀忽而發話。

  “不必了,就地正法,首級扔給抗金聯盟。”林陌殺得滿眼紅熱,為了扶風這一耳光和曼陀羅的連連吐血,竟將她鳳簫吟當作了非殺不可。

  “抗金聯盟來了,你扔給我看看。”從天而降一個青衫男子,二話不說站到吟兒身側,核心瞬然變作三足鼎立之象。三足鼎立?十幾年前南宋的“三足鼎立”,不正是他們三個人嗎……

  林陌眼中殺氣頓然消隱不少,后退一步神智有所清醒。當是時,原就在此的千余駙馬府兵士,和聞訊最早來援的幾百金軍精銳,把這里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卻還色厲內荏:“是那位徐天驕!”“他怎也來了!”

  “原來接應鳳簫吟的不是海上升明月,而是徐天驕本人嗎。”拏懶神秀只覺意外,這里大概沒人是徐轅的對手。

  “倒有這空暇,不怕前線失利?”林陌也未想到他兩人竟一起劍走偏鋒、鋌而走險、以寡敵眾。

  “我二人心中,你比前線重,想要帶你回去,制止你再犯錯。”徐轅甫一入局,馮虛刀立即將吟兒護在身后,“制止不了,那就打。”本該激昂的句子,在他那里說得厚實,卻一樣,無人可以辯駁。

  “天驕,小心那些箭,都有軟骨散。”吟兒見到天驕,心中自然不怯。話音剛落,就看徐轅御風箭離弦朝四面八方迸射,三下五除二就把靠得最近的一圈箭矢都削了鋒鏑。第二排神箭手自以為保全、上前來替補,驚見自己才上弓的箭矢尖頭猶如即將熄滅的火折,風一吹,星如雨,藕斷絲連隨時斷裂。

  “我們先回去。打也是在戰場。”徐轅低聲對吟兒說。適才他接到外圍海上升明月的報信,得知凌大杰和軒轅九燁就快到場,所以立刻趕來此間掩護吟兒撤退。

  “好。”吟兒只剩下跑路的力氣,換往常還能助天驕拒敵,今次卻只能先吃了眼前的虧,“這次的辱,我要他們原原本本還給我!”

  “別放跑他們!”偌大一個院子,誰都懂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可是誰又能敵得過徐轅刀箭的橫掃千軍?

  “走。”無需煙幕彈,被徐轅打折后混作一團亂撕鵝毛的兵器,便是徐轅和鳳簫吟最佳的撤離屏障。

  

  又走一遍從會寧到靜寧的路,吟兒同樣是和徐轅風雨同行,不同在,今次他們私下潛入、不占理、只能逃,一路策應他們的宋軍太少,宋金的交界似又比上回更南……

  雖然早就由海上升明月規劃退路和精選戰馬,卻因為這意外的軟骨散漸漸地完全生效,吟兒別說像來的時候那樣調運輕功、就算連正常的策馬都是妄想,故而她和徐轅在迂回避開幾道關卡后仍然被緊隨不舍的追兵趕上。

  “是軒轅九燁……”徐轅一把將吟兒拉到自己馬上,掉轉馬頭時分辨出追兵何許人也。

  發現吟兒氣力耗盡時為時已晚,否則徐轅會把她藏在會寧據點、獨自一個人先過關回去,那樣也可達到一定程度的保全;可惜現在接近邊界,兩軍交戈于幾里之外,連找個隱蔽之處都不容易,躲不掉的那道最堅固城關更是近在咫尺。徐轅卻不可能因為吟兒是累贅就拋棄她,更何況她不僅是戰友而且是主母?

  “還有……”吟兒看見軒轅九燁輕騎簡從原還松了口氣,陡然,又發現另一路兵馬旌旗飄舉、鐵甲揚塵,“凌大杰!”

  “此地離我軍只有一關之隔。”徐轅似要帶她硬沖過去。

  “我會保護自己!”吟兒言簡意賅,她知道,現在不該說什么自我犧牲的話來動搖天驕決心,她一定要答應和他一起回去!天驕,你且全力以赴,我即便握不動劍,貼在馬背還是會的。

  前有雄關,后有強敵,徐鳳兩個毫無懼色,交流結束后一騎二人便沖進了守關金軍雪亮的刀鋒中。

  隴岐兵鋒,人人奮勇,他們誰不識他徐天驕馮虛刀、誰不知她鳳簫吟惜音劍,卻終究還是爭先恐后殺上前來,之所以誓死作為先鋒阻攔,儼然是為了尊嚴而戰。

  金軍的鐵血戰志,縱是他倆武功絕頂亦不能完全覆滅——這些刀槍雖然十有五六都被徐轅排宕、還沒等接觸到二人近身就分崩離析,卻有四成與徐轅的攻勢擦肩,其中小部分能穿過他的防線,即便鳳簫吟勉力能躲,戰馬卻難免深受其害,最終沖到半途便倒斃地上。

  “殺啊!”“將此二人剁成肉醬!”“慰藉父兄在天之靈!”煞氣即刻從天地八方席卷過來。萬軍之中徐轅當機立斷帶吟兒一躍而上,越奔沙,輾流霜,半空中強勢劃開的一刀,形如潛龍出淵,沛然奇氣充塞,與眾金兵以及最先趕到的軒轅九燁合力斬出的氣波轟然一撞,便在他們的頭頂憑借這颶風反彈之力輕易上得城關。

  城上守衛明顯武功及不上城下先鋒,原是準備趁徐轅力竭遠程射箭,見他突然上來紛紛大驚失色,正待近距出箭,才知班門弄斧——罡風一緊,御風箭當先掃射,立時有金軍應聲而倒,雖即刻有金軍回過神來射箭,卻只見徐轅超群的箭法裹挾著己方箭矢紛涌而出……這才明白,果然啊,尋常之輩確實不該在他體力充沛時直接朝他射箭,不然就只會得到這樣的一個結果……

  “汝等內力不足,勿用箭對付他……”凌大杰見勢不好,一邊命令金兵別給他送箭,一邊準備親自上城關去阻殺徐轅。

  “凌大人。”軒轅九燁立刻阻攔,暗示前面城門之外,“他要回宋軍,總是要下來的。”

  對付徐轅這種人,甕中捉鱉遠遠不如守株待兔。

  一邊說話,軒轅九燁一邊在城門下面彎弓搭箭,蓄滿氣力,屏息凝神,時刻守著第一個主動跳下來的人。

  “也好。”凌大杰點頭,不錯,徐轅只是想逃罷了,我們要的也不是擂臺比武,犧牲最少的方法當然是“趁其不備”,打定主意,也取弓來,笑,“天驕大人,我同你一起狩獵。”

  城上,雖不至于血流成河,卻也已傷亡甚多,徐轅拉著一個毫無建樹的吟兒,居然還能來去萬軍毫發無損出入自如,教一眾懾于他刀箭的金兵避閃開時難掩贊嘆之意。

  “盟主,跟著我。”徐轅并非嗜殺之人,一旦察覺到金陣空隙,立刻要帶吟兒躍下去,但因這城關過于高聳,他委實也沒有十足把握直接跳。

  “慢著……”吟兒總是很能理解軒轅九燁那個小人的心思,趕緊拉住徐轅,眼神示意軒轅九燁在正下方、箭頭正對準城關前頭的任何位置。否則,軒轅九燁為何到現在還沒殺上來?

  徐轅當即會意,驟然改換方向,由臺階大步飛躍而下走了回頭路。城上眾金軍還來不及發聲驚呼,就見城頭一道清光飄然掠下;城下金軍注意力還在門外,倏而那清光便一溜煙地“趁其不備”從軒轅九燁和凌大杰戰馬邊穿梭了過去,整個過程快得一氣呵成不可思議。

  軒轅九燁緩過神時如夢初醒,誰知會被那兩個人精虛晃一招?眼睜睜地任由著他們在自己指縫間溜走了!氣惱拍馬而上,邊追擊邊挑釁:“徐轅,如你這般久負盛名,竟也回避正面對決!”

  “好笑的鬼兮兮,你何嘗敢正面沖突了?!”吟兒笑諷,說這話的開端,軒轅九燁那張令她討厭的臉還看不清楚,這話說到末尾,一騎當先的軒轅九燁便已欺身而攻。

  那時徐鳳二人已無戰馬,徐轅輕功再好也不可能比馬匹強,加之鏖戰數場,難免戰力下滑,所以帶著吟兒走不了多遠,堪堪以馮虛刀招架住軒轅劍時只能與他勢均力敵……接下來,徐轅和軒轅九燁兩個人刀劍互斫、內力交纏了近十回合,徐轅儼然無余力再顧后續的軒轅九燁副將和凌大杰等人。

  “盟主先上。”徐轅終究身經百戰經驗豐富,雖處劣勢仍然竭盡所能搶占上風,余光掃及軒轅九燁副將先到,竟不顧軒轅劍的返璞歸真劍招,浩蕩刀氣強行沖灌去另一方向,徑自把那金將擊落下馬并將吟兒先行甩了上去。

  “天驕,你受傷了……”吟兒望著徐轅的肩傷難免痛惜,天驕的不敗戰績啊……

  “他內力雖遜,招式本就不輸于我……”徐轅如昨般虛懷若谷,閃開軒轅九燁的毒辣一擊、輕輕落到吟兒的身后催馬,“何況他還居高臨下?我們也不能輸了高度和腳力……”

  “說得對。”吟兒察覺這匹搶來的戰馬日行千里,還不及喜,便覺左右兩邊全然死亡脅迫,轉頭驚見一劍一戟一同殺到,不由得臉色大變……

  徐轅卻真是處變不驚,這般無解的以二敵一之下,他竟還是從容不迫地盡力而為,先是橫刀左右架開凌大杰和軒轅九燁二人的三次合擊、繼而左斬右突挑倒了長鉞戟和軒轅劍的連續七回車輪陣。并駕齊驅的三人四騎,遽然造就出或剛猛或柔和的內氣團,整條路上亦縱橫交織、交相輝映著清氣玄色。片刻后塵土飛揚間他們遺落了無數廢招,雖然這些招式到任何一個擂臺上都會成傳世的經典,可惜此時竟只能在鳳簫吟的眼中稍縱即逝……

  徐轅雖是滿狀態來,此刻卻只達素日七成,勉強能夠戰平軒轅九燁一人,卻如何可以躲得過一個比軒轅九燁更強的凌大杰?前面十幾回合的持平都是拼盡全力、奮不顧身。虧得吟兒提醒他“這是‘凌遲’之戟,避開重要穴道”,才不至于對著凌大杰的新鮮戟法手足無措繼而把命搭上,饒是如此,徐轅也還是因為重視凌大杰而遭軒轅九燁見機刺傷三處。

  不過,實戰中意外總是不少,正當徐轅告敗垂危,胯下這三匹戰馬不知是否太過熟悉的關系,竟然不愿相互為敵,帶同他們幾個打起盤旋來,硬生生把適才全對著徐鳳二人壓榨的直線轉成了圓弧。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生死一線,忽而前方煙塵滾滾,鼓聲震天,旗幟倚風飛電影,吟兒大喜,本能喊出:“軍師!”才剛出聲,便被受驚飛馳的戰馬掀落馬下甩開老遠。好在,她所滾落的地方已經有十三翼站。

  “柏輕舟……”“又是她……”凌大杰和軒轅九燁相視一眼,沒想到金軍得手之際,宋軍竟還能派出未知人數的兵馬來接應徐鳳?!是的,突如其來,始料未及,未知人數——這到底是宋軍想繞過半里外的戰圈先來對這里奇襲然后再回頭夾擊,還是說柏輕舟其實沒有更多人手了這里只不過虛張聲勢而已?這該怎么猜?等煙塵散盡?等得起?!

  雖然正常情勢一定是后者,可現在,明擺著宋軍的天驕和主母都在這里啊!此情此境,凌大杰怎么看徐轅的負傷和吟兒的脫力都像是假的,是柏輕舟轉移他們注意力騙他們開城的誘餌……身后的吶喊,竟還錯覺是宋軍的……會是這樣嗎,宋軍對駙馬釜底抽薪的上策不成,就采取對金軍攻城的中策?

  和柏輕舟交手這么多次,他們誰都猜不透她的虛實:眼前這些宋匪,若是來接應,那我軍便該放棄顧慮、順勢傾軋;若是來奇襲,那我軍便該放棄徐轅、據守城關。

  “虛張聲勢而已。這些天來,柏輕舟一直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金軍或有勇,或有謀,卻總是缺乏決斷之人,像昔年的曹王、戰狼、楚風流一樣,自信篤定,一錘定音。

  “即便真有奇襲的萬一,我軍也該在退守城關之前,擒殺徐轅、鳳簫吟,令宋軍偷雞不成蝕把米。”那人率千乘萬騎遠道而來,還一身縞素,卻大將之風,他的話語有種讓所有人都不自禁信服和臣服的力量,連原本不看好他的凌大杰都不例外,心服口服。

  “何況,沒有那個萬一,徐轅和鳳簫吟在這宋軍無主的非常時期,不可能一起做餌,走險棋得不償失。”那人說完,便號令在場所有金軍對前來增援徐鳳的宋匪圍剿,殺伐果斷,連柏輕舟察覺不測之后派人接應徐鳳時、賭的“金軍會有片刻遲疑”都沒有。

  犬牙交錯,腥風血雨,勝敗漸漸清晰,景象一目了然——十三翼果然只有先聲,沒有后勁。

  抗金聯盟這場豪賭,終是輸得一敗涂地。雖給徐鳳二人掙得了一線生機,災禍卻全被轉嫁到接應的十三翼身上,以及……更多人……

  廝殺聲中,吟兒忽然憶起,林陌在靈堂問徐轅,“倒有這空暇,不怕前線失利?”

  或許從那時起,林陌就在試探,宋軍的空虛與否。從那時起,林陌就在對徐轅察言觀色。雖然徐轅沒有正面回答,可是林陌對于“宋軍沒有后招”的篤定顯然從那時起就有了!這場激戰對于他們是突兀的,對于林陌卻是處心積慮!

  “我和天驕,當真是一起做餌,走險棋得不償失了……”昏暗中吟兒不知是被誰強搶出了戰團向南護送,根本來不及去顧徐轅和十三翼的生死存亡,眼淚便不自覺地為那些犧牲的戰士們落下,眼淚,也為他,林陌,但卻是憎恨的、厭惡的、后悔的淚……是啊柏軍師當然沒在這里下餌,因為她鳳簫吟自以為林陌會在靈堂就吃了策反的餌。

  

  那不知是林陌對南宋聯盟的第幾場勝戰和血洗,意義太重大,他當場擊潰了徐轅和鳳簫吟兩個人!戰場不是武場,允許以多欺少,故而這一次林陌的完勝不容辯駁。緊接著那幾個時辰的乘勝追擊,他統帥千軍萬馬接連打壓徐轅原先所護的三座營寨時,雖然不再是人數懸殊,而是實打實的兵力相近、裝備相近、武功相近……

  士氣,卻遠遠不同。

  在徐轅和吟兒鋌而走險深入金軍之際,后方固守的是最近剛從平涼戰區調來的楊致信李沁夫婦,除此,便是百步穿楊軍和十三翼,若是沒有發生徐鳳二人被林陌擊敗的意外,憑眾人堅壁據守委實可以抵住——畢竟盟軍不打沒準備的仗,這次策反林陌的計劃從頭到尾都沒有什么漏洞,如果有,也只是對林陌的心計算失敗而已……

  偏是因為這一失算,單刀赴會成了自投羅網,或許也怪吟兒高估自己是常勝將軍,猜錯了林陌之后,又小瞧了郭蛤蟆,忽略了曼陀羅,被區區一箭就削除了所有戰力,才引發這一日一夜一連串的——兵敗如山倒!

  那時,辜聽弦、孫寄嘯被完顏賽不、赤盞合喜、抹捻盡忠拖纏,抽不開身從幾里之外回援,想必也是林陌抓緊戰機發號施令、思想竟比柏輕舟還先行了一步。徐轅帶傷和凌大杰、軒轅九燁對峙,殘酷程度等同于風鳴澗與戴宗夾擊下的封寒。吟兒好不容易氣力恢復了少許奔上前線,卻終究在拼到又一次體力不支時,遭遇林陌充滿殺機的雙刀當頭落下。

  幽暗昏惑,無物以相。雖然勝敗乃兵家常事,徐轅和她才是首敗罷了,可她記得,林阡在時,幾乎不敗……

  忽然間,整個世界黯淡下來,兵馬都飛遠,聲音都寂滅,時空中只剩下林陌和吟兒兩個人,中間隔著一雙陌生至極的霜刃永劫斬,它劇烈地燃燒出復仇之火,掩蔽了陌吟二人瞳孔里的光。

  “這場敗,我會記得!!”她不敢看尸橫遍野,卻必須記得倒在這里的每個人,他差一點就是這里每個人的主公,他卻引領著無窮敵人滅了他們!

  他軀殼里有無數個聲音此起彼伏,卻全部指向了他要立刻殺了她為所有親人愛人報仇,激動揮刀,憤怒砍落:“愿你來世還記得!”他也不知這刀有否落下,沒看到眼前是否血肉橫飛,卻知道它必然斬了流光。他,到底是用昔年的情誼來換得了日后的崢嶸……

  既痛快淋漓,又痛不欲生。

  忽然之間,時空交迭。

  明明在平地上,為何頭顱忽然有種裂開的疼,他感覺自己好像正睡在一個冰冷的洞窟中、石板床上,好像是要躲避眼前的一團粉色,猛地整個人失去重心朝石板下面摔落,所以后腦勺重重地撞在了地面上……再有的,除了暈乎便全是空白。

  其實像這樣的莫名其妙頭疼感覺,這幾天經常出現,所以他才對鳳簫吟說,林阡那惡鬼“極大可能”是死了。他是那樣的不希望林阡活著,可事實證明,不止一次的突然失心瘋、落崖失重感、情緒失控,現在又疼得天旋地轉站不穩……恐怕全是拜他那個雙胞胎哥哥所賜。

  

  眾目睽睽之下,萬軍驚呼聲中,誰都以為宋軍盟主要命喪金軍駙馬刀下,誰料電光火石間這戰地女神又奇跡般地化險為夷?她是身負什么奇功?不必出招,就讓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駙馬陡然倒地,此情此境,鬼神皆驚。

  乍見她赫然拔劍回敬似要置他于死地,曼陀羅不顧內傷冒死上前將他推開,巨響聲中和鳳簫吟雙劍對攻各自損傷,金軍趕緊把昏迷不醒的林陌和曼陀羅奪回,十三翼也立即有人上前把主母護到安全地帶。

  涇渭分明。血流成河怎可能涇渭分明?!

  不得不說士氣這東西真是再玄妙不過,哪怕只是僅僅一個人的在或不在。在此之前金軍都把林陌奉若神明,看得越重就跟隨他殺得越酣暢,突然見他倒地不起,便如失了主心骨一般,再不可能對這些宋匪趕盡殺絕。

  “還不感謝主母救命之恩?”徐轅當即因勢利導、高聲主張著偃旗息鼓。最擅長造勢的他,當然要用吟兒來維系宋軍最近好不容易才恢復到八成的士氣。

  她不知她剛才是哪來的運氣,原還以為是林陌對她放水,可是回想起來又不太像……本來想對徐轅說愧不敢當,但徐轅說她確實是淮南、川蜀、隴陜千萬人的救命恩人,“這樣造勢是對戰局好”,因此她還是舔著臉接受了。

  但,再也不像往日那般欣喜,因為今日的賠了夫人又折兵非她所愿,因為這場戰斗雖然如天驕所主張的那樣,在林陌倒地后就偃旗息鼓了,卻終究只是中止而已,還會繼續的,林陌已經打出了屬于他的威勢,令整個曹王府都對他不可或缺……還因為,此刻金宋的交界比她去勸他回歸前又往南推進了三分……

  難以欣喜,更是因為,“何勐他,快不行了!”這個噩耗險些將清點戰局的吟兒擊倒在地,原來,盟軍危如累卵之時,何勐藍揚等人原還在傷兵營里養傷,一聽說前線兇險便不顧樊井阻攔而上陣……

  “主母……”傷兵營里,何勐原已渙散的目光,在見到吟兒時忽然重新有焦點。

  “誰讓你上陣的!你是傷兵,卻不好好呆著!”吟兒風塵仆仆趕來,一見他失血過多、回光返照,便遠遠停在外面,不肯進帳,邊哭邊罵。

  “我……我答應主公的,要保護主母……”何勐慘淡地笑了起來。

  “何勐……”她心一慟,知道他還記得首陽山上她被蘇慕然劫持走的保護不力,不由得淚如雨下,沖前伏倒在他榻旁,“你還答應我的啊,北辰劍法和棍法,都要傳授給我……”

  “我,我……總算……做到了,主公他……”何勐沒有說完。

  主公他,應該很贊賞吧?主公他,到底什么時候才回來?

  吟兒經受不起,伏尸失聲慟哭,藍揚徐轅等人在后,怎么也拉不開她。那時她腦中沒有別的,全都是林陌,都是林陌害的!她原本希望何勐上回的被俘和受傷是結束,沒想到原來竟只是開始……捏緊了拳,幾乎粉碎:“何勐,我會給你報仇!一定!”

  

  從傷兵營里踉蹌而出,又聽聞有金軍使者奉命前來,吟兒克制住自己心頭暴怒,預料到那是林陌的不戰屈兵之策,冷笑一聲,直接將使者手中書信掀翻,看都不看:“不會投降,死戰到底!”

  “盟主……”那使者卻不卑不亢,將地上書信撿起,又遞回,“這是我奉凌大人之命,代曹王轉交給您的。”

  “……什么?”吟兒淚眼朦朧,原還在為何勐等人悲痛、難過,突然間心情變得繁復,她不知要怎么去面對父親。

  “盟主看了便知道。”使者說。

  她顫抖著接過那些書信,發現那上面跟戰場無關,一張紙只有一張畫,總計應有六十四張。畫中女子雖是簡潔描摹,英姿颯爽卻像極了她,之所以人像畫得極為簡略,是因為重點在于其持劍行劍的動作姿態……這是……“周易六十四劍?”地宮里父親答應過她,會把她自創的破陣劍法記錄。

  現在的場景不太適合感動,她的眼淚還是忍不住崩落:“曹王他,還好嗎?”

  “曹王抱恙,一直在后方休養。”使者見她終于接受,滿足地準備離去。

  “等等,您幫我轉告曹王,這只是一半,后面的‘素問三十二劍’不對。”吟兒說,世事終究不完美。或許我該承認我自以為是還固執己見,事實上我早該放棄了,父親勸說不了我,憑什么我就能勸說得了林陌?

  “凌大人說了,素問三十二劍,其實就是周易六十四的后一半。”使者代曹王對她講,其實是完美的。

  她一愣還未會意,使者已掀簾要走,陡然帳邊風緊,原是十三翼沒攔住宋兵里要來殺金軍泄憤的激進者。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那使者急忙躲回帳中,吟兒惜音劍立即出鞘攔擋:“都干什么!?”帳邊上十余小兵全都帶著哭音:“殺不盡這群金狗!”“給何大哥報仇!”其中有幾個正是她當年流落隴陜單行寨時的小弟。

  “不是這使者殺的,記住,是大金的駙馬秦川宇所殺!”她眼中全是殺氣,“記住這個名字,他是我們的頭等大敵!”

  經此一役她完全確定,曹王已退居幕后,林陌是盟軍最新、最棘手也最頑強的敵人。

  

  他雖崛起得晚,卻來勢空前、殺傷空前、危害空前——幾乎是一出面就要了華一方的命,連累得郭子建等短刀谷元老、越野山寨寨眾甚至祁連九客和單行寨舊人死死傷傷殘殘,當吟兒和徐轅勸服無望、反遭他擊敗和屠殺,隴右這片當初由林阡和吟兒建立的功業,遭他林陌接二連三地禍害、顛覆和推翻,世人全都親眼目睹了“阡陌之傷”于開禧北伐的末尾爆發。

  林陌代曹王與抗金聯盟逐鹿隴陜,才幾日,就直接或間接地禍害了無數宋人,又兩日,定西戰區岌岌可危,靜寧秦州風雨飄搖。因小見大,隴陜戰區的金強宋弱,激勵得解濤在環慶對祝孟嘗打出漂亮的翻身仗;同時,近期由程凌霄沈絮如、胡弄玉于樵、蕭溪睿陳玘坐鎮的鳳翔、鎮戎州、平涼等地,亦被金軍趁虛奪回不少據點;山西馮天羽、河北周元兒、河南魚張二、山東楊鞍等人也不得不停止擴張。

  “金軍為了雪恥,刻意攻上崆峒山的一處山頭,毀壞主公和主母當年所刻豐碑,揚言‘天命歸金’。”最激怒吟兒的情報,莫過于此——

  “秦川宇,你與我不共戴天,我與你勢不兩立。”怒到極致,竟然冷冷淡淡,那時吟兒再也不激進,也發現自己的語氣就是天驕當日的,天驕在靈堂之戰原來就已經對林陌忍無可忍。

  天驕說得沒錯,制止不了,那就打。

  宋金西線乃至整個天下的戰勢幾乎朝金國一邊倒時,唯有川蜀和階成和鳳四州,由于吳曦死訊擴散和宋恒莫如等人穩扎穩打,給抗金聯盟預留了一絲燎原之火。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星星閱讀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星星閱讀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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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