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冷面前夫對我窮追不舍姜潮汐陸炎霆 > 第1390章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子時,走上岔路,確定離林阡已經很遠,楚風雪開始對掩日迷惑性地吹起蘆管。就算他不在此間、聽不到,仆散安德有他提供的破解手段,勢必靠得近也聽得懂。

  便那時,她也得到了控弦莊的蘆管之音,此起彼伏,急促強烈,意思正是,“全力抓捕落遠空”,正中下懷。

  其實很可惜,她已經是雙重細作,只差一步就能爬得更高、搗毀這個剛重建的控弦莊也說不定……

  然而,“細作最忌有情,我怎就有了?”淡淡一笑,這段時間,掩日焦頭爛額,她落遠空委實也失了分寸,常常作出些往日她可能還會恥笑的舉動。

  是的,主公,細作最不應該動情,可我卻動情了,而且這情和我這人性子一樣,深不可測,于是也確實不應再當細作。我若能活著回去,或許也是這十三翼之一?也挺好的,時時刻刻都可以看見你。

  控弦莊此番對她設局,萬料不到此刻她也在對控弦莊設局!雙方的網隨著兵馬漸近而即將相撞,她本已慷慨赴死,卻沒有想到,這瞬間穿插進一個始料不及的枝節,居然是屬于八大王牌之一“滅魂”的暗號,他也參與了這場靜寧會戰嗎?他的蘆管分明在對落遠空說:“屬下無意撞見掩日與金人合謀騙其下線,一旦證實其變節叛國,情急出手將之擊殺,以保全其余幸存者。”由于是最新分支,才剛啟用他一個,掩日或仆散安德都不知他存在。

  卻聽他又問落遠空:“上線若然危險,可發求救信號,待我去援!”

  是的,海上升明月有一個專屬于落遠空對八大王牌的求救信號,她還沒發,若干年前,破軍雖制定了,卻從未發過一次,這四年來,她也沒有碰過。

  “滅魂”顯然很急,這“待我去援”的蘆管他連發了五次,對他而言她的生死比林阡的還重要,因為他最近的啟用只是林阡為了掩護她。他應該就在近處,聽到了她對掩日的下令,因為他適才已出手將掩日擊殺,故不知她是被誆騙還是別有用意,必須確定需不需要他冒險出馬救急。

  “轉魄”也同樣很急,而且因為不知掩日已死,故而更加擔心她被誆騙。在完顏豐梟的軀殼里,他身先士卒,一馬當先,幸運地最先撞入她的網中。當是時,他完全想不到、也不懂她何以要故意暴露。

  “趕緊走,別吹了,大局為重,保全自己!”轉魄持刀上前裝作要打,卻冒著自己暴露的危險,開口對著這一群人中的她一個說。

  這句話,林阡也強調了無數遍,所以她多次明哲保身、冷血無情,但這次不一樣:“不必走了,主公才是大局。如果危及主公性命,如何能保全自己不顧主公?”禹陽、稻香村,她兩次危機都選擇袖手旁觀,是因為禹陽之戰林阡不在,稻香村……她后知后覺,悔恨不已。

  轉魄被她這句話問住,他的麾下兵馬馬上就要到了,緊接著就是他攔不住的徒禪月清和仆散安德。

  “將我擒住,在主公任命新的落遠空之前,你代職。”楚風雪對他下令,“是你來就好……我身上這樣東西,你保存好,找機會帶給主公,等下一個落遠空。”

  “可是!”風雨之中,轉魄萬萬下不了手,海上升明月的八大王牌,哪能對落遠空見死不救?!

  “曾經為主公戰過,便已無悔。”她微笑,帶著審視的眼神看向轉魄,“主公和麾下互信不疑,錯了就是眼盲耳聾,對了卻是驚心動魄。我喜歡驚心動魄,但愿主公終其一生,再無背叛……”

  “好。”那一刻,轉魄情不自禁愛上她,愛上她時上前綁縛住她,也因為她這句話而愈發堅定了執著,“從這一刻起我就是落遠空,我答應你,代職期間,海上升明月不會再有斷裂的情報網。”

  “好。”她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最后一次做他上線,“你不用押送我過去,我自己走,仆散安德會立即將我處決。如果片刻后那邊傳來哭聲,你這一脈就重新啟用,今夜,后續的戰斗需要你們,包括莫非、孫寄嘯。”她似乎別有打算,他不懂為何她確信那邊會傳哭聲,卻令行禁止、不再多問,轉過頭來,見她佇立道中,迎風而立,那道凄美而決絕的背影,這輩子他都忘不掉了。

  

  “眾將怕嗎?”她問和她一起留下誘敵的十三翼。

  “今夜,僥幸者生,榮幸者死!”十三翼慷慨激昂。

  “今不是作為落遠空死,而是作為十三翼死,同樣榮幸。”她一笑,外冷內熱。

  “姑娘,臨死前可否告訴我,為何要女扮男裝?”鳥叔到這時候,反倒沒有抹淚。

  “代父從軍。”她說的是實話:大姐,原諒我背叛前半生和你,追隨父親和主公去了……

  敵軍奔襲而至,須臾萬箭齊發,將十三翼全都射殺,卻因為深知仆散安德要親自了結她,一眾金軍將核心處走在最前的她留了活口。

  “趙將軍。”“趙昆?”“控弦莊里,代號‘精衛’。”他們當然知道她是落遠空,因為他們很多人都認得她,她是小王爺盛世分崩離析的根因,是陳鑄今年四月一手提拔上來的延安府武將,還是仆散安德親自培訓過的控弦莊中得力干將,稻香村、松風觀、隴干城樓她無處不在!

  “果然啊,雙重細作!”鸑鷟背脊發寒發麻,既因感覺南宋細作太可怕,又因他已經從仆散安德粗重的呼吸里聽出那滿腔恨意。

  風雨交加,電閃雷鳴,更將仆散安德這滔天怒火燃到極致,蓄積了多年的仇恨終于得以發泄,二話不說便往這獨厚鞭里灌進了全身氣力,狠狠對著這落遠空抽劈過去直將他擊飛丈余,撞在山崖之上聽得出那骨折臟裂的聲響。

  仇欲熏心沖上前,一鞭哪里夠,一鞭又一鞭,挾風裹雨一起斥在這可恨的敵人身上,獨厚鞭上凸出的鐵疙瘩,每一下都刺進這落遠空的身體,皮開血綻,深到骨髓,為了記憶中阿雪天真無邪的笑臉,“好受嗎!好受嗎!四年前在渭水你殺了阿雪,我發過誓遲早討回來!討回來!”然而那巨力之中、電閃之下,他忽然看見那落遠空竟在微笑,竟好像掛著阿雪天真無邪的笑,心中頓時一顫,一個可怕的念頭沖上心頭,剛想排除,便被肯定——

  “殺了阿雪的,不是別人啊……”彌留之際,她微笑說,“安德哥哥,是我啊,我就是阿雪啊。”他驟然呆住,這些年來沒有別人叫他這個稱謂,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她是阿雪!?他瘋了一樣去揉搓她的臉,泥水里狂亂地摘除她落遠空的面具,是阿雪,真的是阿雪,自己的未婚妻自己認不出來嗎!可是他想不明白,怎么渭水之戰死的不是銀月而是落遠空?可是為什么阿雪會不做銀月而做落遠空?何以這次她身為細作總首領卻要自我暴露?

  他還沒想明白,她卻忽然用盡全身氣力,掙脫開她在來的路上便已割斷的繩索,對著他胸口插入一把防身匕首,一次便足夠穿心。

  明明還沒刺到心臟,穿心之痛卻將他震醒,醍醐灌頂:“是……是為了林阡?!”

  她沒有回答,是因為她已耗盡生命,嘴角溢血,臉色慘白,那雙越看越熟悉、卻也越變越暗淡的眼眸,漸漸隨著她的跌落離他越來越遠,同時,在悲傷地、卻也欣慰地注視著他……注視著他,眸子里卻是別人的影子。

  最后一息,無關家國,只有林阡,想起被他惺惺相惜,想起被他重新定義,想起被他信任、被他肯定、被他愛護,心中總是有無窮無盡的快樂,主公他,應該脫險了吧,我,楚風雪,二十多年來,終于為自己活了一次。

  雖然,那要付出的代價卻是死……

  不刻,她帶著一絲不悔的、滿足的笑意,在仆散安德對立面闔上了雙眼。

  當然滿足,自得到滅魂的暗號之后,她就作出了這個同歸于盡的決定,她親自留下與仆散安德見面,一則還是和來時一樣、要給林阡爭取撤退的時間,二則就是要殺仆散安德,誰教她性子里從來都不是防守,而是攻擊,喜歡害人。

  她知道仆散安德如果死去,金軍勢必傳出哭聲,那就是她對轉魄啟用的號令——

  因為掩日已經被滅魂解決了,仆散安德是唯一一個可能還掌握轉魄一脈暗號的活口,只要殺掉他,控弦莊猝然也失去主上,海上升明月的危機就會當即解除!

  你既破壞我,我也顛覆你。搗毀控弦莊的念頭,滅魂已經建立條件,何不因勢利導,想到就做!

  好一個狠辣無情的女子!

  可惜,她低估了仆散安德的力道,使她受了這致命的幾鞭之后,好不容易匕首才刺入他胸口她便已經氣絕,她自以為她匕首插進去仆散安德就必死無疑,然而她到死也不知道,仆散安德穿著護心鏡她根本沒有得手……

  然而她這殊死一搏卻終究還是對了,他的仇恨煙消云散,瞬然化作無比的悲慟、絕望,萬念俱灰,他抱住她尸體,凄慘地痛哭起來:“阿雪,阿雪……”與此同時他當真生無可戀,哀嚎時失心瘋般囫圇脫去護心鏡,抓住她的手把匕首往自己的心臟猛刺數下,鮮血四溢,血肉橫飛,直到他終于給阿雪報仇也終于滿足了阿雪要他死的愿望。

  “莊主!”控弦莊人如夢初醒,慘呼沖上,阻止不及。

  宿命,連續兩個落遠空,都是死在仆散安德手上。

  也是宿命,連續兩個銀月,都陪落遠空一起死了。

  哭聲起,轉魄一脈當即復活。

  海上升明月,為何在這六月廿四的子時以后才像莫非想的那樣“睡醒”?

  轉魄一脈,在水洛的戰報雖晚于掩日,卻是真實的;而在進軍隴干途中沒有及時打探到金軍投入,則因為那是金軍高度機密,完顏承裕兵分數路,對所有高官都是最后一刻才商量,并且還對唯一知道詳細部署的轉魄布下了天羅地網,使得轉魄對落遠空的情報再次貽誤;后來,進到隴干城內的轉魄一脈,正待傳信卻因為掩日變節而全體緊急閑置……直到楚風雪和仆散安德同歸于盡、掩日也被滅魂擊殺,控弦莊一時群龍無首、轉魄一脈的暗號暫時無人知情,才重新、立刻啟動。

  

  是夜,丑時,楚風流正在增援隴干的半路,忽而看到控弦莊人慌張來報,稱落遠空落網,她原想等仗打完再去,卻克制不住這為阿雪和陳鑄報仇的喜悅,又看到控弦莊人臉色慘白欲言又止的樣子難免驚奇,故而趁空前去審判,未想抬上來的卻是兩具尸體,大驚之下她身子晃了一晃,視線完全凝在仆散安德身上:“安德他?!”

  “王妃,落遠空刺殺莊主未遂,莊主卻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叫著‘阿雪’,抓著這匕首自盡了。”鸑鷟還心有余悸。

  她知道控弦莊是不敢聲張的,不敢聲張莊主竟然身死,可是,安德你為何要當場自盡,才剛手刃殺害阿雪的兇手不是嗎!不是應該像我這般,喜不自禁,痛快淋漓嗎?!

  難道說,這些年來,你只是為了給阿雪報仇而活著,兇手伏法,你也解脫?楚風流苦笑,悲嘆:“世間總有一個半個情癡。”

  固然傷感,固然痛苦,她也時刻記得她是個主帥,隴干就在幾里之外,情急之下她必須前往赴戰,卻就在瞥過落遠空的不經意一眼,楚風流倏然定在那里,難以置信,再看一遍,血污下,分明熟悉至極的眉目……

  那眉目的主人,一出生便成了孤兒,楚風流既當大姐,又當母親,為了她甚至忽略了身邊的楚風月。最小的妹妹,當然應該是最受疼愛的孩子,是楚風流苦難歲月里的寄托,也是沖鋒陷陣時的掛念。不記得是哪年,哪月,她情急離開去山東之戰,突然得到阿雪急病身亡的消息,也不記得是哪年,哪月,她情急去部署渭水之戰,突然得知阿雪是細作但是死在了林阡手里……

  為何這年,這月,會在這靜寧之戰,金軍陣前,又見到她?!又見到她的死?!所以這才是仆散安德殺了落遠空還要自盡的原因嗎!一瞬靈魂出竅又歸位,楚風流忽而驚懼,癱倒在地,陡然間,終于找到了一絲力氣,拼命撲上那落遠空的尸體。

  于是鸑鷟驚見,素來淡定的楚風流竟和從來陰鷙的仆散安德一樣,瘋癲、激烈地抱住落遠空,不同的是,楚風流是在搜落遠空的身……

  沒有,沒有,沒有那個我楚風流給她的護身符,她不是!但她是女子,是女扮男裝的細作,她長得和父親太相似!楚風流提著一口氣反復地搜,只想確認她不是,可為何總覺得她是?!

  是的,身上的胎記是的,長姐如母,楚風流親自給她洗澡洗到六歲;手心的紅痣也是的,那是阿雪原本躲在房里要學繡花,安德想逗她出來玩故而從窗外跳進去,不小心害她被針戳了手,后來他倆才玩在一起,那傷口漸漸形成了痣……都是的,都是的,勉強能拼湊的四肢百骸楚風流都摸得出來,但那碎裂的五臟六腑不是的啊,“不是,不是,不是阿雪……”近二十年縱橫疆場,看慣了生死,她楚風流從未有過如此心碎的感覺。

  世人不知,那夜她原本有機會,可以出乎林阡意料,立即從郝定手里再度奪走隴干。可是,她卻因為傷心過度,那時就暈倒過一次,錯過了最佳戰機,有且只有鸑鷟在場看見。

  “莫告訴任何人。”楚風流醒轉之時,對鸑鷟說,話音未落,便就聽得隴干已失,眾將情難受控,為了泄憤將落遠空千刀萬剮、碎尸萬段……那難道不對嗎,南宋細作第一人,害死金軍那么多兵將,不該是這樣的下場嗎,楚風流也曾發過誓要這樣對落遠空,為何誓言成真,胸口郁積,天旋地轉?!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樣無能為力,保不住自己最想保的那個人,完完全全地保不住——

  又一個不得說的真相!說什么,說王爺培養了十多年的銀月居然成了林阡的落遠空?完顏璟是更信王爺通敵賣國還是更信林阡駕馭遠在王爺之上?

  半刻前,她笑嘆仆散安德“世間總有一個半個情癡。”慶陽府,她憐憫王爺竟為了陳鑄茶飯不思終至病倒……她楚風流真是世間最冷血無情、最堅韌不拔的那一個——沒失去理智,是因為那些沒發生在你的至親至愛!

  后來她身邊簇擁眾將更不能流淚,她表面堅持著規募戰勢其實早已耳鳴眼花,接下去的仗到底怎么打的誰輸誰贏她幾乎不知情。當一個人不在乎了,那些東西于她而言便失去了價值。

  七情六欲,她楚風流怎會沒有!填滿思緒,一片凌亂,直到雨過天明,她神智才倏然清晰,太多的線索都指向了她應該去質問林阡,為何要對她的妹妹如此殘忍,花樣的年紀要為他背叛初心、殘害身體、置身在一個險惡至極的敵境!她對林阡驀地產生了一種刻骨的恨意,不顧一切地問羅洌:“可知道,林阡他,在哪里?!”

  

  奇峰危崖,蜿蜒不絕,

  這六月廿四的清晨,林阡蘇醒在靜寧縣北的西巖寺,

  聽聞寺中的僧人說,昨夜風雨大作,摧折了不少花樹……

  他早就對靜寧的戰敗有心理準備,卻如何愿聽任何一個戰友的逝去?!

  十三翼也不忍心見,他入魔的打擊還未散去,精神尚處于麻木,身體也虛脫至極,就要被迫接受這接二連三的噩耗:

  “翠屏山的雄關,莫非將軍他……至今只找到斷絮劍,未見尸體!”

  “隴干東北,落遠空不幸被俘,慘遭金軍泄憤殺害……”

  那只是當中職位最高的兩個人,那兩個人,卻都是首領,一個是靜寧指揮調度的總首領,一個是每戰團隊聯絡的總首領!

  雖然莫非只是失蹤,但征人的命,向來不是血肉、而是武器,他一見那斷絮劍,便站立不穩,痛徹心扉,腦海中霎時充斥著莫非的俠骨柔腸、劍膽琴心:“末將戰馬,尚存十六!”“今日林兄來,只聊江湖,不談戰事。”“其實對父親,還是有一些歉疚。但思及林兄你,不也曾推翻過自己的父親?既有這勇氣,便該有這承擔。”“好,林兄。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莫非必當竭力為林兄分憂。”“放心林兄,說好今日之內,那便是今日之內。”“那便不妨礙林兄了。萬事小心。”不妨礙,如何妨礙,為何說完,轉身便走?流光電逝,無法握住。

  驚回現實,微風細雨,古剎里花葉飄散,肅穆,安然。

  漫天花雨,卻再不見那暗器手法如散花飛雨的少年,斷絮劍激中穩進整個南宋都獨樹一幟,“林兄,我愿將功折罪!”“林兄……絕不會再有第二次!”林阡曾笑說,莫非是他的“福將”,盟軍在隴右每次以弱勝強,都是從這莫非開始;這福將,才剛從昔年郭昶的心魔中走出;這再好不過的麾下,好不容易頹廢了又復原、每場仗都能夠獨當一面,卻因為他林阡用人不當親手害死了!

  “莫非之死,悔不當初!”他傷勢空前嚴重,身心俱疲,寸步難行,連連吐血,高燒不退。

  “主公!”十三翼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將昏倒在地的他扶起救護。

  他卻哪里有空暇傷悲,所有的理智都支撐來安定隴干、盡力與通邊北部的百里飄云連兵,未想外亂還不曾徹底平息,躲在隴干城中被庇佑的吳曦麾下們,便已經因這場大敗四生謠言,從內抹黑盟軍,稱莫非玩忽職守是罪魁禍首,他與相關兵將,都應受到處罰。

  “怎能說莫非是罪魁禍首,到底誰引狼入室、反咬一口?!”孫寄嘯怒不可遏,據理力爭,“真當水洛沒有活著的人嗎,明明是姚淮源出賣義軍、郭澄見死不救,才逼得莫非不得不出此下策、才被害戰死沙場!”孫寄嘯悲痛欲絕口不擇言,罵出一句覆水難收的心里話:“近年來義軍一直勢如破竹,沒這些官軍哪來這么多破事!”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這個隴干是誰失職、又是誰守住的?沒有我們薛將軍,沒有我們官軍,你孫寄嘯現在有地方呆?!”姚淮源之所以敢惡人先告狀,是因他有恃無恐,有關他出賣義軍的謠言,義軍沒直接證據,死不承認便能各執一詞,“你們主公來了,盟王,聽說您一向賞罰分明?這筆賬,到底該怎么算?!”

  “人都死了,還要怎么罰?”孫寄嘯泣不成聲,難道還要罰莫非名裂不成?

  “罰,是該罰。”聞訊而來的林阡,知道城內爭端的來龍去脈,忽然精神紊亂地笑了起來,一干人等,尤其官軍,聽得這笑聲都心有戚戚,生怕他又一次大開殺戒。

  “怎么就該罰了?!”孫寄嘯鐵骨錚錚,想著林阡必然是發燒燒糊涂了吧,打定主意,即便冒死也要將林阡接下來對官軍顧全大局的讓步給頂撞回去。

  “身為靜寧最重要的主帥,卻將生的機會讓給副將,不該罰嗎。家有嬌妻幼子,卻不管不顧撒手人寰,不該罰嗎。理想還沒實現,就先棄身鋒刃,把擔子留給旁人,不該罰嗎。”林阡冷笑,“罰他下輩子活在太平盛世,不用遇見我林阡,何如!?”

  這強盜邏輯,這無賴言辭,這猙獰表情,駭得姚淮源等官軍無話可說,如此公然護短,卻教孫寄嘯淚流滿面之際胸中全然熱血涌蕩,笑:“好,主公,罰得好!”

  “薛將軍,接下來我要打通邊,需要官軍義軍齊心協力,但這鍋好粥里的鼠糞,是否該仔細剔出去,免得擾亂軍心,又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林阡狀若瘋癲,語氣卻冰冷到極點,除了薛九齡之外,官軍中無人膽敢正視他目光:“但憑盟王決斷。”

  “還請薛將軍轉告吳都統,林阡走火入魔、一怒之下,痛打姚淮源、下獄郭澄、軟禁吳晛。”他林阡,明明氣息奄奄,竟有著死神般的壓迫。吳晛、姚淮源、郭澄等人,對著這不公判罰始料未及、卻不得不受、大驚跪地呼求饒命。

  “是。”薛九齡身為官軍中人,卻認可和欣賞著林阡:將軍之事,靜以幽,正以治。

  廿四夜,戰場交界,趁著控弦莊群龍無首、金軍論功行賞,他與轉魄、滅魂分別近距接觸。

  “來了?”

  “來了,主公。”

  他習慣已久的,原本是那個女子的聲音,可惜再也聽不到了。

  高層叛變,代號“滅魂”的閑棋冷灶,對著叛徒一擊即中,成功保護住了掩日一脈:“屬下在隴干幾經觀察,和控弦莊一直擦身,冒險擊殺掩日并通知了上線。現今金軍眾說紛紜,不知上線是否脫險?”

  “昨夜犧牲。新的落遠空,已經就位。”他如實相告,這前仆后繼。

  “犧牲了?為何不發求救信號?那時我與她靠得很近……”因為,她本就是求死的。

  這場靜寧會戰金軍的胃口太大,不僅六縣攻奪其三,南宋情報網也曾迫在眉睫:水洛縣,軒轅九燁抓住掩日、騙過了落遠空,隴干半道,隔離轉魄、欲抓轉魄,隴干城中,要陳鑄軍先行攻城,正是為了甕中捉鱉誘捕包括落遠空在內的掩日上下線。好一個楚風雪啊,她在這樣錯綜復雜的危機里,哪怕關心則亂,都能次次分辨時機、謹慎及時地給他發了那樣多的情報,躲過了所有的明槍暗箭……

  明明逃過了一切的嫌疑,明明可以功成身退還原成女兒身好好地活著,最終,卻是為了掩護他,心甘情愿去自我暴露!

  然而她,終究盡最大可能保全了主公和下線,當夜海上升明月就復活、控弦莊就千瘡百孔……

  轉魄將她的遺物給他,那是上次林阡要她補充的:“往后,同一級的不同下線,暗號也最好不一樣。”“是,主公。”雖立刻開始,卻終未完成。

  又下雨。他蹣跚地走在“邊城”,神志不清地駐足、伸手接過那一閃而逝的雨絲:風雪,你去后,是否就化作這隴山漂泊的煙雨?

  猶記昔年,廣安斗智,興州斗法,強渡渭河化敵為友,重逢定西并肩作戰……甚少有人令他痛恨過又欣賞,迫切想化為己用終究能夢想成真。這場夢,為何這樣短。世人總因好事做夢,因壞事夢醒。

  忽然間,脖頸一冷,幾乎忘記這是敵境,然而他何曾懼戰?況且那持劍的手明顯在顫,他完全沒有性命之憂。

  轉過身來,得見一清雋女子,不著甲胄,素色衣衫,眉目含愁,面容蒼白,完全卸下了平日在戰場的威嚴——楚風流,她一個人來,是為私事要尋他,終于在這兩軍交界處,意外望到他這熟悉到至死不忘的輪廓。

  “這是落遠空貼身的、唯一完整的東西,我將它還給你,還給你這狠心至極的主公!”楚風流將染血的物事扔到他肩頭掉落在地上,繼續持劍,慘聲喝斥。他沒有動,凝神去看,那是他前幾日才給楚風雪的碎銀子,一時動容,視線也不禁有些模糊。

  “將阿雪的東西,你有的,全都還給我!”她看見林阡這一動不動任憑她問罪的樣子,關于落遠空不是楚風雪的最后一絲希望都破滅,淚濕前襟,厲聲索取。

  他到那時都還只感念著戰友之情和主臣之義,自然不知護身符是那個名叫楚風雪的女子最珍視的物品、最深沉的愛情,他想著將其物歸原主也好、也好慰藉她在這世上絕無僅有的親人,不料那卻是楚風流最不愿見到的東西,和最不愿接受的事實,楚風流完全沒想到林阡能給她的阿雪的東西居然就是這道她遍尋不著自欺欺人的護身符!楚風流怎能接受,原來林阡對阿雪來說,不止是狠心的主公,還是無情的愛人!

  青溟劍頃刻脫手,楚風流整個人都瀕臨崩潰,難得一次失態到歇斯底里、將護身符重新拼命地塞回林阡懷中:“我懂了,我這下懂了,林阡,傻丫頭是心甘情愿為你犧牲的!她是安德這輩子過不去的坎,你卻是她此生都逃不開的劫,是你這無情人,害得他兩個誤盡華年!”

  他那副鐵石心腸終于有了觸動,并且震得比任何時候都疼,聽到這里險險踉蹌。

  莫非之死,悔不當初,風雪之死,百死莫贖!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星星閱讀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星星閱讀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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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