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1627崛起南海 > 612.第612章 性能與戰術
    石迪文很大方地帶著興致勃勃的許心素又到輪機艙里轉了一圈,不過這次他們很快就出來了,蒸汽系統在運行期間,輪機艙里面煤煙混雜著水蒸氣,再加上巨大的機械噪音,實在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從輪機艙旁邊僅僅兩尺寬的過道向船頭方向穿過兩道密封門,就來到了二層火炮甲板。

    這層甲板上布置了左右各十門24磅火炮,全部采用了最新式的活動炮座和彈簧制退系統,使得每門炮只需四名炮手就能實現完全操控。在船舷炮窗關閉的情況下,這里幾乎無法從外面采光,所以艙內用了不少海漢特產的防風油燈作為照明光源。為了防止風浪顛簸中油燈摔到甲板上引起火災,這些油燈都是被固定在了艙頂上。

    許心素注意到這里的艙室結構明顯要強于小一些的“探索級”戰船,艙室內有大量用鋼鐵構件鏈接起來的支撐結構,很顯然是為了克服這些艦炮開火時對船身所造成的沖擊力。而明軍的戰船上很少裝備大威力火炮,原因之一就是船身結構不能承受發射時的巨大震動,比如從嘉靖年間開始裝備明軍水師的大號銅發熕,就因為震動太大無法安裝到戰船上,而不得不在戰船后拖著一個木筏,用來承載這個武器,作戰時所能發揮出的效能可想而知。

    從16世紀中期的嘉靖年間開始,東南沿海地區開始出現鑄銅或者生鐵打造的前裝炮,據說“發熕”一詞有可能就是來自于葡萄牙語的野戰炮。笨重固然是個明顯的缺陷,但其威力又讓明軍難以舍棄,明軍水師當時大量使用這種武器作為戰船的艦首主炮。至于陸軍不喜歡這東西的理由也很簡單,這炮沒法俯擊,因此無法用來守城,野戰就更不用說了,用這玩意兒還不如用同樣沉重但性能大大超過的紅夷大炮。

    明軍戰船上裝備的火器雖然不少,但真正射程遠精準度高又有一定殺傷力的卻少之又少。許心素雖然早就知道這“威信號”上裝備了大量火炮,但真正進到船艙里看到實物的時候,那種震撼的感覺還是讓他難以克制住臉上驚訝的表情。

    石迪文不失時機地向許心素炫耀道:“這艘船設計了三層火炮甲板,安裝了大小三種不同口徑的火炮共計52門,兩側船舷最多可以同時讓24門火炮發動炮擊。許大人應該也能想象得出,沒有什么船能在五十到一百丈的距離上同時遭受這么多門火炮轟擊之后還能保持正常的航行能力。再堅固的船,我們也有信心在五輪近距離炮擊之后讓其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許心素心道哪用得了五輪,能挺得過三輪估計都是萬幸了。這幾年他從海漢人手里買了不少火炮,對于海漢火炮的威力還是很清楚的,這一層甲板安置的火炮,他一看就知道是24磅炮,這種炮彈別說打木制船板,就算是同樣厚度的磚石,在石迪文所說的距離上也能一發洞穿。雖然沒有親自見證過這種艦炮的威力,但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哪怕命中率只有十之二三,五輪打下來也足以把目標打成篩子了。

    然而明軍的戰船卻無法像海漢戰船這樣裝備大量的火炮,許心素估摸著自己手底下水師的戰船加在一起,真正派得上用場的火力估計還沒這三艘海漢戰船多——人家三艘船就裝備有百門火炮,而自己手下的船多則多矣,但船上的武器卻并不堪用。如果以海漢的火炮標準來衡量,能稱得上“炮”的也就新近到手那兩艘從海漢訂制的戰船上配備的火炮了。

    不過想到那兩艘船,許心素就打消了向石迪文詢價的想法。那裝備十門炮的小炮船都要價上萬兩銀子,這裝備五十多門炮的大炮船,又有那奇特的推進裝置,怕是會報出一個天文數字的價格了。

    許心素雖然看得流口水,但還是保持了一定的理智,知道這東西并不是明軍目前玩得起的裝備。就算海漢人愿意賣,福建水師也未必養得起這個大家伙,光是看看船上這么多的火炮,就知道這東西保養起來有多麻煩了。而且這一艘船上所需要的炮手,就比漳州城的炮兵編制還多了,許心素一時半會可騰不出這么多專業人手來操作這個大殺器。

    同時許心素也意識到,海漢民團在專業兵種的人員儲備上甚至比福建明軍還要更強。按照石迪文的說法,這種大戰船并不止這一艘,而是有好幾艘,再加上眾多的“探索級”和“探險級”戰船,所需的炮兵只怕要近千人了,而這還僅僅只是人家海上部隊的炮兵而已,編制就已經接近甚至超過全福建明軍的炮兵數量了。

    而許心素手下的炮兵,特別是使用海漢火炮的部隊,大部分都是送到三亞由海漢軍方代為培訓,人員規模的增長受到客觀條件的限制,自然是比不了海漢炮兵的擴編速度。當然福建軍方也可以以老帶新自行培訓炮手,但效果卻遠遠不及送去三亞交給海漢人代勞。別的不說,就光是實彈射擊練習這一項,福建明軍自行培訓的炮手就遠遠不及海漢軍校里的學員。而類似彈道計算之類的高級科目,更是只有海漢軍校里的教員才能深入淺出地講授相關的學問。雙方在炮兵這個兵種上的實力差距,幾乎不可能有拉近的機會。

    “這船艙里黑乎乎的也看不了什么東西,我們還是回到上面去吧!”石迪文也并不想讓許心素一直在這里待著,雖然海漢戰艦上這套作戰模式無法效仿,但石迪文也不打算將底牌全部都亮出來——比如說最下層甲板布置的48磅重炮,他就不會帶許心素去參觀。那玩意兒打出去的炮彈只要命中船身吃水線附近區域,一發就能讓船陷入癱瘓狀態。

    許心素雖然有點舍不得走,不過他自己就是高級軍官,也知道戰船上已經屬于是軍事禁地,人家肯帶他參觀這就是莫大的人情 大的人情,待著不走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威信號”開著蒸汽推進裝置航行了兩小時之后,石迪文便下令輪機艙停止運行,而這個時候“威信號”已經把整個參演船隊拋在身后足足十海里了,這種航速讓許心素簡直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評價才好。

    “我們想走的時候,沒人能留住我們,我們想打的時候,沒人能從戰場上溜掉!”石迪文十分驕傲地給予了這艘承載了海漢最高科技成果的戰艦極高的評價,航速和火力上的優勢,讓它足以傲視整個遠東地區的海上競爭對手。

    許心素在參觀過船上的動力設施和武器配備之后,也不得不心悅誠服地承認石迪文的說法。海漢人在海上武裝方面所體現出的強大實力,簡直就讓人生不出反抗的念頭,許心素絕對不希望自己的有生之年會遇上海漢這樣的對手,他甚至有一點同情十八芝,因為那些盤踞在海島上的匪徒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招惹到了什么樣的麻煩人物。

    就許心素對十八芝的了解,對方手頭上根本就沒有任何戰船能夠對抗“威信號”這種怪物,在海上遭遇除了逃跑之外大概也不會有別的辦法——當然能不能逃得掉,估計還得看海漢指揮官的心情。至于說對戰,許心素認為并不會有什么懸念出現,海漢這艘船足以吊打數倍的對手。十八芝雖然號稱船多,但一個大頭目手底下幾百條船湊在一起,大概也沒這“威信號”上的炮多,雙方的武力差了不止一個級數。

    石迪文下令降帆減速,等了許久之后,后續的大部隊才終于趕了上來。海漢海軍自然是對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威信號”和“威嚴號”在海訓時經常都會拋下隊友單獨跑上一段,以測試蒸汽推進系統的運轉狀況是否穩定。但參加此次軍演的明軍水師卻是第一次目睹這樣的奇景,這艘體形碩大的海漢戰船竟然突然就冒著煙加速,而且一溜煙竄出去就把船隊給扔在了后面,如果不是旗艦上打出了旗號讓船隊跟隨行進,水師的軍官們大概真會以為自己白日見鬼了。

    一些原本還對海漢安排的軍演內容抱有疑慮的明軍軍官,這下也已經基本都服氣了。不說打不打仗,光是人家戰船這速度,就足以讓人放棄抵抗了——連追都追不上,這還怎么玩?

    “威信號”回到船隊中之后,便不再擔任中軍,而是干起了領航的活兒。雖然這片海域對于海漢海軍來說相對比較陌生,但船上也安排了由許心素提供的數名熟悉附近海況的老水手協助領航。而對于風向、洋流變化的利用技巧,接受過高級航海訓練的海漢海軍就具有明顯的優勢了,再加上“威信號”的性能本就出眾,領航時便能帶領船隊以更高的效率行進。

    船隊抵達泉州外海的時候,比預計的時間要早了一個多小時,對于這段僅僅五十多海里的航程而言,能將航行時間縮短這么多已經殊為不易,如果不是海漢海軍領航還真很難做到。

    抵達預定海域之后,船隊便開始按照計劃演練海上協同作戰。數艘戰船在“威信號”的帶領下,開始學習如何搶占上風頭用船舷對敵,也就是近代海戰中如何搶占T字頭的戰術。

    這種戰術對于尚在使用各種原始火器作為主要輸出的明軍水師來說的確有點超前,不過隨著福建水師逐漸購入海漢戰船,火力輸出將更多依賴于裝備在兩側的火炮,這種將船舷火力輸出做到最大化的戰術還是必須要掌握的內容。而福建水師方面僅有極少數高級軍官曾經在三亞接受過了這類戰術的傳授,但回到福建之后卻完全沒辦法進行操練,因為這種戰術出現的原因就是裝備了大量船舷炮的戰船開始列裝水面部隊,然而福建這邊卻根本沒幾艘稱得上炮艦的戰船。

    平時根本得不到訓練機會的福建水師,這次卻是有幸能夠跟隨著海漢海軍一同訓練這種在遠東地區還十分先進的戰術。石迪文一邊下達各種命令,一邊給許心素講解這種戰術的妙處。

    其實無需石迪文過多的講解,許心素看到這個隊列就已經明白了七八分。簡單來說,就是以己方船舷炮的優勢火力來壓制對手船艏或者船艉有限的幾門炮,而排成一長列的己方炮船,簡直就是一道移動的火炮陣地。這么橫著趟過去一次,對手的船就算沒被打沉估計也離傾覆差不太多了。

    類似這樣戰術,許心素知道紅毛人和佛郎機人也有,不過他們的熟練程度大概還比不了精于航海的海漢人,而且要說戰船在海上的靈活程度,肯定還是首推海漢的作品。

    雖然沒有安排靶船來進行實彈射擊,但僅僅只是在海上這么列隊走了兩遭,許心素也能自行腦補出戰時會是什么樣的光景。他曾聽說當初海漢人在珠江口以少勝多打敗了劉香的船隊,并且使其從那時候起就一蹶不振,想來也是依靠了這種先進的戰術。

    直到天色慢慢變暗,石迪文才下令終止演習,船隊駛往泉州港休整。

    泉州港開埠的時間已有千年,號稱世界第一大港,在《馬可波羅游記》中認為泉州港可以與埃及的亞歷山大港齊名。宋元時期泉州是中國最主要的外貿港口,有商貿往來的國家和地區多達70余個。不過在元朝后期,泉州發生的“亦思巴奚戰亂”持續了足足十年時間,而這場戰亂重創了泉州社會經濟,從此開始走下坡路。到了明朝之后,由于朝廷施行海禁政策,泉州只能通商琉球,福建的市舶司也北遷到了福州,泉州港的外貿地位就進一步下降。到穿越者來到這個時空的天啟、崇禎年間,泉州港的地位和規模都已經不及臨近的漳州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