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1627崛起南海 > 第1404章 去遼東
    劉尚既然能在這個特殊行當里混了多年,就說明他并不是膽小怕事之人,但在面對海漢安全部這塊招牌的時候,卻總是免不了會心驚膽戰一番。

    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主要是因為大明情報機關在與海漢安全部過招的數年間,一直都是處處受制,幾乎沒有作出過什么亮眼的成績,反倒是折損了相當多的人手。以至于負責情報工作的廠衛和軍中密諜都對海漢安全部畏之如虎,唯恐避之不及,這種風氣也嚴重影響到了他的心態。再加上來到海漢之后的所見所聞,讓他對兩國情報部門在實力上的差距有了切身體會,這種潛藏在心底深處的畏懼就更加嚴重了。

    直到龔十七離開之后,劉尚才慢慢對這個名字有了一絲印象,北上途中在浙江舟山逗留期間,曾聽說過安全部在杭州搞出來的大動作,而其中帶隊行動的頭目,似乎便是叫這個古怪的名字。此人據說是安全部的一員干將,其地位并不比自己曾經接觸過的張千智低,想不到竟然會在這里出現,而且還是專門來問自己口供。

    劉尚想不到龔十七只是臨時領了這么一個差事,他認為既然龔十七都在跑腿核實信息,想必馬博事發之后的影響已經頗大,海漢上層對此十分重視,才會安排了這等干將來排查線索。劉尚慢慢回想剛才與龔十七的交談內容,確認自己并未有失言之處,心情才稍稍舒緩了一些。

    既然安全部介入了,那馬博犯的事應該就不只是貪污的罪名了。劉尚并不擔心落網的馬博以受賄之類的罪名咬上自己,錢他雖然收了,但一分一毫都沒動過,而且也沒有為錢真正答應過馬博任何要求。就連馬博要求他離開馬家莊這件事,也因為陰差陽錯遇到曾曉文派給自己的差事,而被徹徹底底地蓋了過去。

    當然了,劉尚現在基本可以確認,曾曉文給自己的差事實際上是出于保護的目的,以此讓自己暫時離開是非地而已。只是這個措施是曾曉文的意思,還是他上司的意思,劉尚還是尚未可知。從這個措施來看,至少軍方并沒有對自己產生什么懷疑。

    而安全部的調查,劉尚不敢去多想,除了謹言慎行之外,他現在也沒有更好的應對舉措。好在從龔十七的問詢內容來看,安全部對他似乎并無明顯惡意,也沒有要限制他行動自由的打算,看樣子并沒有將那封舉報信聯系到他身上。

    “以后不能再寫舉報信這種玩意兒了!”劉尚暗暗在心中給自己下了警告。這次還好他事前掩飾做得周全,沒有讓軍方和安全部懷疑到自己頭上,但想起來還是十分后怕了。一旦被揪出來,他很難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來說明自己為何能識破那幾名錦衣衛探子的真實身份。

    不過接下來馬上就要去遼東出差,想來這馬家莊的案子也不會再牽扯到自己了,想到這一節,劉尚更是巴不得馬上就走,一刻都不想在芝罘島待下去了。

    此次山東駐軍要派去遼東的人手當然不止他一人,哪能隨他心意說走便走。除了像劉尚、覃韋這樣過去代班的文武官員外,還有一個連的陸軍要去旅順補足駐軍兵力。此外由摩根率領的醫衛團隊也將一同趕赴遼東,他們將帶去近期采購的大量藥材,對原本缺醫少藥的當地病患就近進行救治,以盡量減少需要送回山東治療的病號。

    摩根雖然不太懂中醫,對于中藥材的使用遠不及這個時空的大夫,但他對傳染病的了解程度卻是同行望塵莫及的。他去到遼東的主要任務不是救治病患,而是設法控制住傳染渠道,力求阻止當地的疫情蔓延。對于這方面的操作,目前在山東的海漢高官中可就他這么一個專業人士,大伙兒都得聽他的安排才行。

    不幸中的萬幸,海軍主力部隊已經南下浙江過冬去了,基本不會受到這次疫情的影響。不過因此少了王湯姆和孫長彌兩人,山東這邊的高層人手在這樣的突發狀況下的確顯得有些吃緊,一些日常管理工作也因為疫情原因而出現停滯。

    正好在這個節骨眼上,馬家莊這邊又鬧出一通事情來,不過指揮部對于陳一鑫指揮下的清剿行動倒是樂見其成,把這些藏在暗處的大明探子挖出來之后,就不用擔心在山東占領區最混亂的時候被人趁機搗亂生事了,對本地治安來說肯定是好事一樁。只是軍方和安全部都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去處理這起間諜案。

    不過指揮部安排對劉尚的調令倒真是臨時舉措,如果不是他被派回芝罘島來,指揮部大概也不會專門將他從馬家莊征調回來。這對于劉尚目前的處境而言自然是利大于弊,正好可以將他從間諜案的泥潭里拯救出來。等他從遼東公干結束回來的時候,這案子大概也早就已經結案了。

    但劉尚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才能借著種種巧合逢兇化吉,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過了危機。從意識到自己的力量不可能對海漢國造成太大負面影響的那一天開始,他所有的舉動都只是本著趨利避害的原則在行事,但起到的效果的確是超乎他的認知。從海南島到山東,他的好運一直在持續,而且看起來并沒有即將中斷的跡象。

    1636年一月的某個上午,四艘帆船緩緩駛離芝罘港,向北駛往遼東方向。此時天上正落著鵝毛大雪,即便是靠海吃飯的漁民,也不會在當下這種時節頂風冒雪出海,但這支船隊卻義無反顧地駛出了港口,很快便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這樣的惡劣天氣,劉尚當然也沒什么心情到甲板上看海景散心,只能和其他人一樣,縮在船艙里守著炭爐烤火。雖然身上裹著后勤部門發的制式軍大衣,但劉尚還是覺得身上不太暖和,留著通風的舷窗刮進來的海風吹到肌膚便如同刀子一般,讓人實在難以抵擋。

    “才從南方過來的人,一般都受不了這邊的天氣。”

    看著劉 p;看著劉尚蜷縮一團的模樣,覃韋善意地笑道:“你要實在冷得厲害,船上還有羊皮襖,你也裹身上吧!”

    劉尚搖搖頭道:“不用了,再裹就裹成個球了,其實只要不刮風,烤著火還是挺暖和的。”

    話是如此,但船艙里生著炭爐,這要是把門窗都關嚴實了,那就不是烤火,而是燒炭自殺了。這個道理大家都懂,所以再冷也得開一扇通風的舷窗才行。劉尚雖然坐的位置并不是風口上,但光是氣流通過舷窗時發出的呼呼聲,就已經讓他瑟瑟發抖了。

    覃韋道:“聽說首長的船艙有夾壁墻,直接連通廚房的灶臺,無需火爐就能保持暖和,倒是不用像我們住這艙室需要開窗通風。”

    劉尚應道:“你也說是首長住的地方了,那怎比得了。不知道遼東那邊住宿環境如何,是不是也得在屋里生爐子取暖。”

    “遼東是新辟之地,各方面條件自然是比不了芝罘島。”覃韋一邊用火鉗撥弄著炭爐里未能充分燃盡的火炭,一邊語氣平靜地說道:“那邊打完仗到現在才不到兩個月時間,物資缺乏,常駐人口又少,估計能住進有墻有頂的房子就不錯了,至于采暖,還是別抱太大的希望了。”

    旅順口戰役在年前的十一月才打完,留守當地的部隊主要以錢天敦麾下的特戰營為主,另有少量民夫和后勤人員,加上大約一百多名駐守在旅順港的海軍。海漢駐扎在旅順口越冬的軍民總人口只有一千余人,在冬季也很難完成工程量較大的基建項目。

    此外還有一個極為不利的條件,便是南方人占絕大多數的特戰營對于遼東的氣候并不是太適應,哪怕他們前一年的冬天便是在山東度過,也仍然難以扛住遼東的氣候。這直接導致了進入深冬之后部隊中出現了流感,然后陸續有一些人的病情演變成了肺炎,只能送回山東這邊進行治療調養。

    盡管海漢在進軍遼東之前就準備了大量的御寒被服、食物,以及驅寒祛濕的藥物,甚至還有部隊里平時根本享用不到的烈酒若干,但想要戰勝自然規律的確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根據遼東漢人移民的感受,今年入冬之后的氣溫明顯要比往年更低,降雪也更為頻繁。因此盡管海漢軍方做了諸多的準備工作,但最終還是被這捉摸不定的氣候狠狠折騰了一番。

    劉尚從懷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玻璃扁瓶,旋開鐵皮瓶蓋湊到嘴邊嘬了一口。這是后勤部門專門配發的白酒,每人每天二兩定額,雖然不多,但在畏寒的時候暖一暖身子還是挺管用的。劉尚雖然不是貪杯之人,但眼下在船上這個環境除了烤火之外,也只能時不時地來一口烈酒溫暖自己了。

    劉尚喝了一口之后遞給覃韋,覃韋卻是微笑著謝絕了他的好意。劉尚也不以為意,將酒瓶旋上蓋子揣入懷中,這玩意兒配額有限,拿給別人多喝一口,自己就只能少喝一口了,對方不喝正好省下來自己享用。

    “這北方的高粱酒,比南方的甘蔗酒帶勁吧?”覃韋雖然不喝酒,但對劉尚拿出來的酒也并不陌生。后勤部門配發的白酒都是在山東本地采購的高粱酒,口味甘冽香醇,與海漢國內以甘蔗為原材料所產的三亞特釀相比,要更顯辛辣一些。

    劉尚點點頭道:“三亞特釀,在下一個人喝個半斤是沒問題的,不過這高粱酒嘛,若是喝得急了,大概三兩就得躺下了。以前聽首長說過,在極寒之地也唯有用烈酒取暖最為便捷,但不可多飲,因為一旦醉倒在室外,不消多時就會被凍死。”

    覃韋點點頭道:“可惜這種告誡并非人人都能聽進去,今年冬天,遼東那邊就已經凍死好幾個貪杯之人了。劉兄飲酒無妨,切莫喝醉。”

    劉尚肅然道:“多謝覃兄提醒。”

    正說話間,虛掩著的艙門被人從外推開,劉尚一見來者立刻起身立正道:“首長!”

    來者正是此次擔任行動指揮官的摩根,朝劉尚和覃韋點點頭道:“我過來跟你們商量一下到了遼東后的工作安排。”

    覃韋和劉尚都是被臨時征召進這支隊伍里,出發前的確沒有接到具體的工作安排,看摩根這架勢,是打算抓緊途中的時間來布置任務了。兩人不敢怠慢,連忙豎起耳朵聽摩根的指示。

    實際上摩根的安排也很簡單,基本都是按照軍中的宣傳路子來,只是主題從備戰春季攻勢,轉變成了切合當下實際狀況的控制疫情。摩根要求他們盡快想好宣傳手段,讓當地駐軍的情緒保持安定,不能因為疫情而產生恐慌焦躁的氣氛。

    覃韋和劉尚都不是新手,摩根只需一點就透,布置工作也并未花費太長的時間。摩根幾下講完正事之后,居然也從懷里摸出一個小酒壺來,只不過他這是從另一個時空帶過來的不銹鋼小酒壺,工藝可要比劉尚身上那個玻璃酒壺精細多了。

    摩根喝了一口之后,嘖嘖道:“我來到這邊八年多了,這真是最寒冷的一個冬天。說實話我現在有些后悔向執委會申請了這個來北方的差事,這邊實在是太冷了!”

    劉尚和覃韋對視一眼,卻不敢接摩根這話,他可以隨便議論執委會的安排,但像劉尚他們這樣的普通官員可沒這個膽子。

    摩根卻不以為意,繼續說道:“這南方的兵到北方打仗,適應能力還是差了一些。等明年開春從遼東多招募一些兵員才行,不然以后在遼東的仗都沒法打。”

    劉尚應道:“首長說得是,卑職來山東之后所見北方出身的士兵普遍身高體壯,較南方士兵更為適應這里的氣候。若是軍中能有一支北方士兵組成的部隊,當可擔起駐守遼東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