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1627崛起南海 > 第1433章 地雷的威力
    在后金騎兵隊距離海漢營地還有不到二十丈的時候,某匹疾馳中的戰馬踏中了地面的一塊浮土,當馬蹄剛剛離開這塊地面,一聲轟然巨響便在馬腹下爆發出來,戰馬連同背上的騎兵都被爆炸的氣浪掀翻倒地,那只馬蹄更是在爆炸聲響起的同時就被炸斷了。

    沒等騎兵們反應過來,爆炸聲接二連三地在他們身下的土地響起,戰馬的嘶鳴和騎兵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頃刻之間這沖陣的隊伍便亂作了一團,難以再將沖鋒的最后這段路程完成。

    地雷這種武器并不是海漢的發明,事實上在五百年前宋金兩國交戰的時候,宋軍便用埋設在地面的“火藥炮”對金軍實施過打擊。而到了明朝,更是已經出現了采用機械發火裝置的真正地雷。明代兵書《武備志》中記載了十多種地雷的形制、特性及構造圖,可使用踏發、絆發、拉發、點發等多種發火裝置。

    1413年焦玉所著的《火龍經》中記載:“炸炮制以生鐵鑄,空腹,放藥杵實,入小竹筒,穿火線于內,外用長線穿火槽,擇寇必由之路,連連數十埋入坑中,藥槽通接鋼輪,土掩,使賊不知,踏動發機,震起,鐵塊如飛,火焰沖天。”1580年戚繼光駐守薊州時,也制造過一種“鋼輪發火”原理的地雷,并且在戰場上有過實際的使用。

    不過這些比較原始的地雷武器的可靠性和殺傷力都比較有限,自然是比不了海漢兵工利用后世先進科技造出來的地雷。使用了碟形彈簧、黑火藥、撞擊式雷帽等部件和成熟結構的海漢地雷,其威力遠勝前人摸索中的原始版本,還專門為對付騎兵加大了火藥量,以求在爆炸時能連戰馬一同殺傷。

    這種新式武器雖然已經在三亞的兵工廠中定型量產,但因為產能和造價問題暫時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所以并未大批量列裝到一線部隊,目前仍處在小范圍試用階段。而遼東作為海漢軍在今年的首個戰場,自然也就成為了這種武器的實戰試驗場。

    這次海軍艦隊從浙江北上的時候,為前線部隊帶來了大約兩百枚甲一型地雷,以及十名接受過專門培訓的地雷工兵。錢天敦考慮到敵軍的作戰習慣,便下令讓工兵將三分之二的地雷開箱取出,都埋到了營地外圍。這倒不是錢天敦大手大腳,而是他考慮到雙方的交戰態勢只會是在前期才能讓地雷派上用場,而后期海漢軍肯定要將對手壓制在地峽要塞一線,不會再給他們使用騎兵進行反擊的機會,那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工兵用這一百多枚地雷在原野中鋪出了約莫百米寬,五米縱深的雷區,雖然布得有些散疏,但最終的作戰效果卻是相當不錯。后金騎兵完全沒有預料到對手會設有這樣的埋伏,數十枚地雷幾乎是在幾秒間次第炸響,人仰馬翻的場面甚至讓一部分后金騎兵認為自己是遭到了炮轟。

    沒有等他們從混亂中回過神來,從對面簡易的防御工事后面已經射來了密集的彈雨,慌亂中又有數騎戰馬踩到了埋設的地雷,東一下西一下毫無規律地炸響,讓場面越發混亂。

    地雷陣直接炸死炸傷的騎兵可能還不到百騎,但造成的混亂卻是難以控制,想要再結陣沖鋒已經不可能了,對面的步槍正在不停地收割還能活動的騎兵和戰馬。這個交戰距離不過幾十米,騎兵們避無可避卻又很難再頂著子彈沖上去,如果不想充當活靶子,不想被土里的地雷炸得七葷八素,就只能趕緊調頭離開戰場。

    大概是因為昨天的失利給后金軍留下了太多的陰影,雖然今天這處攻擊目標的防線看起來更為脆弱,但被地雷胡亂轟了一通之后,很難再有勇氣將戰斗堅持下去。沒有人知道對面的海漢軍將在何時以何種方式殺死自己,這樣的恐懼讓不少騎兵不等后方撤退的信號出來,便已經撥轉馬頭開始脫離戰場。

    孫真昨天晚上連夜從濱海高地那邊率部返回中路軍營地,今天一早便又在營地內與這支后金軍二度交手。錢天敦命令工兵在營地外埋設的地雷,對他來說也同樣是一個新奇的東西。昨晚返回營地的時候便有騎兵候在外面,將他們攔下之后,帶路繞了一個大圈子從南邊的入口返回營內。

    孫真當時雖然已經知道錢天敦的布置,但并沒有將這種埋在土里的武器想得太厲害。親眼目睹了地雷爆炸的威力之后,他才確認了這東西的作用的確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來勢洶洶的后金騎兵甚至都沒有摸著海漢營地的邊,就已經被炸得暈頭轉向了。而自己從營地內指揮士兵們向后金騎兵射擊的時候,對方甚至有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子彈從何處飛來,看樣子也是已經被連環爆炸給炸暈了。

    特戰營沒有費太多的工夫便擊退了后金軍的這一輪攻勢,至少有近兩百騎兵連人帶馬倒在了營地外的泥濘中。以往孫真遇到這樣的情景自然會考慮要如何打掃戰場,收繳戰利品,但此時他卻是在想這埋著地雷的區域要如何清理才能保證安全。

    這種事倒也無需他擔心,工兵在埋設地雷的時候便已經在地上做好了標記,屆時將布雷區圈出來,繞道行軍便是。至于清理,那大概一時半會還清理不了,至少要等雷區的人和馬都死硬了再說,否則則萬一收尸的時候哪匹馬沒斷氣,掙扎一下又壓爆一枚地雷就熱鬧了。

    “這玩意兒好用是好用,就是浪費有點厲害啊!”同樣關注著這場戰斗的錢天敦發出了感慨。

    根據不完全統計,剛才的戰斗中只有大概不到百枚地雷被后金騎兵觸發爆炸,這就意味著還有數十枚地雷此時仍然靜悄悄地躺在泥土中。雖然埋設的時候就已經作了 已經作了記號,清場時要確定這些地雷的位置倒也不難,但誰也不敢保證那些倒下的戰馬和后金兵尸體下面,是不是就正好壓著一顆已經被觸發的地雷。安全起見,錢天敦肯定不會讓寶貴的地雷工兵冒險去清理這片雷區,所以即便是沒有爆炸的地雷,大概也只能將其暫時遺棄在這里,等過段時間再來慢慢清理了。

    當然了,至于怎么清理,這倒是難不倒錢天敦,到時候把抓獲的戰俘派到雷區里去清理遺骸便是,就算炸死多少人也不至于心疼。考慮到后金軍中還有不少被脅迫的漢人、朝鮮人和東北地區一些小部落的民眾,要被派去執行這種死亡任務的對象肯定是要選擇那些血統純正的女真族人了。

    這場仗因為使用了后金完全沒有認知的新式武器,所以勝得很是輕松。但如果考慮到這些小批量手工制造地雷的高昂造價,這場戰斗的花銷可能比直接使用槍炮作戰還高出許多。而且這些地雷即便沒有在戰斗中爆炸,也很難再回收進行二次利用,還得在己方的控制區內留下一處短期內難以處理的雷區隱患,因此弊端也還是挺多的。

    這些問題對于一名高級將領、戰區指揮官來說,都是在制定戰術時必須要考慮的因素。錢天敦在另一個時空中當過職業軍人,自然也明白密布地雷的區域對于和平年代意味著怎樣的麻煩,所以他認為這種特殊武器即便是真能成批量大規模制造了,軍方對其在戰場上的使用依然要保持慎重的態度。如果不考慮周全一些,這玩意兒也有可能會成為雙刃劍。

    與一部分人在戰前的設想有所不同,這場仗甚至還沒等到后金步兵進入到交戰區域便已經宣告結束,戰斗耗時比昨天在濱海高地附近那一場交手要短得多。地雷炸騎兵的場面雖然驚心動魄,但實際殺傷的敵軍數量其實也不如昨天的戰斗。只是今天的戰斗過程打得毫無懸念,后金軍連半點掙扎的機會都沒有爭取到,這一戰可謂是將其信心又撲滅了不少。

    剩下的騎兵調頭逃回去之后,這支后金軍似乎也意識到事不可為,便前隊變后隊,緩緩消失在了特戰營的視野之中。不過錢天敦并不擔心會失去他們的蹤跡,哈魯恭的騎兵營在附近平原上有多支小隊活動,專門執行監視和跟蹤的任務,這上千人的后金軍肯定沒法憑空消失,很快便會有其動向消息傳回來。

    后金軍一戰擊潰,錢天敦料定對方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出現在特戰營附近,便命人發電報向西路軍和東路軍通報了戰況。不多時王湯姆便發來回電,表示了對東路軍無所事事狀態的不滿,他所率領的由陸戰隊作為主力的東路軍在大連灣登陸之后,只遇到了一支倒霉的后金巡邏隊,除此之外這兩天便毫無收獲了。而東路軍又要等著中西兩支部隊同步行動,不能冒然向北邊的后金要塞防線行進,于是王湯姆只能在海邊百無聊賴地發電報抱怨了。

    錢天敦自然不會把王湯姆的抱怨當回事,他很清楚這位海軍司令的作派,那是巴不得將陸軍嘴邊的肉全都搶過去自己吃。從某種角度來說,錢天敦和王湯姆都是同一類軍人,他們追求勝利,渴望在戰場上用戰績來證明自己的人生價值,單純而狂熱地希望自己能夠攀上這個職業的頂點,成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超一流將領。他們會在執行戰斗任務的過程中合作,但絕不會將屬于自己的舞臺讓給對方來表演。

    對于王湯姆的抱怨,錢天敦只是一笑置之。如果海軍陸戰隊在這次的行動中沒有撈到什么油水,那站在陸軍將領的立場上,錢天敦其實是樂見其成的。畢竟現在軍中的帶兵大將都在公開或半公開地訓練隸屬于自己指揮的特種部隊,關于這種編制的軍費競爭也日益激烈,錢天敦當然不想有太多的競爭對手來和自己搶國防部軍費預算的份額,更何況是海軍這個天然的競爭對手。

    海漢軍在戰斗結束后都會進行戰果清點,但今天這個戰場卻的確有些麻煩。面對著一大堆殘軀斷肢,負責指揮清理戰場的陳一鑫臉色也不太好看,只是讓工兵們在地面做好標記,將雷區先圈出來,并且在外圍豎立警示標志,以免有自己人不小心誤入。

    “首長,這殺死敵人數目,要如何計數才是?”

    劉尚在旅順堡盤桓數日之后,終于如愿以償地被陳一鑫臨時借調到軍中充作文書,此次也是隨特戰營主力一同出征。雖然一開始也有些緊張,但想想自己身處海漢王牌部隊的大營中,這整個遼東大概也找不到第二處比這里更安全的所在了,慢慢便放松下來。今日這場短暫的戰斗,他也在營中觀戰,雖然不太明白海漢在營外部署了什么樣的利器能造成如此驚人的殺傷效果,但劉尚還是很盡職地跟著陳一鑫來到交戰地帶,準備將戰果統計都記錄在案。

    只是他也沒想到特戰營竟然將這塊交戰地帶劃作禁區,不許有任何人踏入其中。當然在親眼看過這些后金騎兵的死狀之后,他也完全沒有要去到近處查看的想法了。按照陳一鑫告訴他的信息,這土里埋著的地雷足以把他炸飛到二層樓的高度,然后極有可能在落地之前就斷氣了。劉尚雖然膽子不小,但也不想進行這種危險的嘗試。

    陳一鑫應道:“你記個大致數目就是了,有些人都被炸成幾段了,不好統計,那就數馬吧,一匹馬對應一名騎兵,但人死得肯定比馬多。”

    劉尚點頭稱是,戰斗中有些敵軍騎兵中彈從馬背上栽下來之后,戰馬就自顧自地跑了,但人可是沒法跑掉的,所以陳一鑫這話也有道理。以特戰營的戰績,這多記少記一些殲滅敵軍的數目,倒也無關痛癢,畢竟海漢不以人頭數記功,而是以達成作戰目標為主要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