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1627崛起南海 > 第1434章 全面壓制
    劉尚在沒來山東的時候就多次聽說過特戰營的種種光輝戰績,也曾在三亞圖書館里悄悄查詢過相關的報道和資料。在他看來這支海漢王牌部隊中的將士一定是個個勇冠三軍,都如同天兵天將一般威武,但到了山東親身接觸過之后,發現這些士兵與以前在海南島上看到的海漢軍也沒有明顯的差異,沒人長著三頭六臂,也沒看到那種在馬背上使一桿鐵槍就能殺個七進七出的猛將。硬說有什么不同之處,大概也就是武器裝備要較普通部隊更好一些。

    直到他被派到旅順,與特戰營同吃同住之后,才慢慢體會到這支部隊的厲害之處。軍紀嚴明、訓練刻苦之類的特質就不用多說了,最重要的是這支部隊的求戰欲望和看待戰爭的態度,與劉尚過去所接觸到的軍人似乎存在著不小的差異。

    常年在海外作戰,讓這些見慣生死的軍人對戰斗和死亡都表現出一種明顯的漠視感,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不斷地戰勝對手,征服新的地域為國家開疆拓土。但這種漠視并非毫不在意,而是建立在強大的自信基礎之上,他們確信自己所在的這支部隊不可戰勝,任何對手在他們看來都只是自不量力的絆腳石而已。哪怕戰場上的敵人是讓大明頗為頭疼的后金鐵騎,哪怕對方占據主場之利且兵力擁有明顯的優勢,也并未給這支部隊帶來更多的壓力。他們只是按部就班地訓練、調動、出征,做好在戰場上干掉對手的準備。

    先前后金騎兵發起沖鋒的時候,劉尚也在營中觀戰。當他看著敵軍騎兵越來越近,感受到腳下地面傳來的震動時,說實話身上冒出的冷汗比當初環島考察被張千智盯上的時候還多幾倍。他知道只要后金騎兵沖破營地外圍那層看起來并不牢靠的路障,自己就連逃生的機會都不會有,但看著身邊那些鎮定自若的海漢軍人,他也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這些自信的人身上了。

    隨著爆炸聲的不斷響起,劉尚才終于明白了為何這些海漢軍人能夠保持如此的鎮定,原來看似兇猛的后金騎兵根本連營地的邊都摸不著。步兵們再上前一番補槍之后,這后金騎兵竟然退得比來時更快,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撤離了戰場,其決絕也是讓劉尚嘆為觀止。

    這場仗并沒有出現劉尚想象中的血腥廝殺,雙方的交戰距離一直控制在十丈以上,后金軍根本沒機會將戰局拖入到近身搏殺階段,便已經被打得潰不成軍。而反觀特戰營這邊,劉尚敢說很多人可能連汗都沒怎么出,這仗就算是打完了,而且還是漂亮的完勝對手。不過每個人的臉上都很平靜,似乎這種完勝在他們看來就是理所當然的狀況,完全不值得為此表現出特別興奮的狀態。至于像劉尚這種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心態,他們更是絲毫都不會有。

    見到這樣的景象,劉尚也只能暗道一聲厲害,特戰營的這種強大心態已經根植于每一名軍人心中,幾乎不太可能會被外界所影響,這種有底氣的沉穩,旁人也很難效仿。后金遇到這么一個對手,還真是踢到鐵板上了,以海漢這種步步為營的戰法,后金就算因為麾下大量騎兵而擁有機動方面的優勢,也很難在交戰中發揮出足夠大的作用來挽回他們在戰術和武器方面的劣勢。

    營地外大量戰馬和騎兵的尸體在泥濘中成堆疊在一起,而僅僅咫尺之遙的營地內卻顯然秩序井然,如果劉尚不是親歷了剛才的戰斗,很難想象海漢軍剛剛擊敗了后金騎兵的一次沖鋒。這種反差讓劉尚也覺得十分奇妙,他感覺這支部隊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熱血,但卻有著獨特的驕傲與鎮靜,就像他在海南島某處礦區看過的那種蒸汽碎石機一樣,不管多堅硬的石頭推進去,都會被無情地碾碎。

    劉尚強忍著令人頭暈的血腥味,在劃出的界線外繞著這塊戰場轉了一圈,大致點算出了這場戰斗的戰果。現場死傷的戰馬多達一百六十余匹。按照陳一鑫所說的理論,斃傷的后金騎兵應該還在這個數字之上,劉尚記了個兩百,然后拿去給陳一鑫過目。陳一鑫果然不太在意這種小事情,只是大致看了一下便接過筆在頁面最下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劉干事以前沒有上過戰場吧?”陳一鑫將筆遞還給劉尚,順便問了一句。

    劉尚恭敬地應道:“卑職來海漢之前都是在街頭說書,來海漢之后不久便被招募進了衙門做事,只在三亞的時候遠遠看過海軍迎擊西班牙艦隊的戰斗,倒是的確沒有在這么近的距離親身接觸到戰場。”

    “說說看,你對我軍的表現有什么感覺?或者其他想法也行。”陳一鑫此時顯然心情不錯,還有意跟劉尚多聊兩句。

    劉尚想了想道:“金賊肯定不是我軍的對手,但卑職感覺各位將軍似乎也沒有要把金賊趕盡殺絕的意思,恕卑職斗膽妄言一句,這與其說是與金賊作戰,倒不如說是找了個合適的對象來練兵更合適。”

    “你眼光倒是挺獨到的!”陳一鑫聽了劉尚的話也稍稍有些驚訝,這個第一次上戰場的文職干部居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看懂了特戰營的某些隱藏意圖,這種敏銳的觀察力可以說非常難得了。

    劉尚連道不敢,只說這是自己瞎猜的想法,做不得準的。他察言觀色之下,自然知道自己所說多半蒙對了,不過在陳一鑫這種高官面前他可不敢賣弄學識。這些海漢高官個個都是人精,他不會自大到認為自己的智商能過勝過對方,要是一個不小心把自己身份給聊爆了,那可就麻煩大了。

    陳一鑫倒是重新審視了這名被青年團派到北方來的官員,他意識到能讓于小寶寫親筆信保舉推薦的對象 的對象,果然并非泛泛之輩,這人雖然只是街頭說書先生出身,但其觀察力倒是頗為出眾,也難怪他竟然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被提拔起來,這種能力光從履歷上看是很難看出來的。

    陳一鑫又想起之前劉尚到馬家莊任職,雖然時間不長,但此人做事似乎頗為可靠,該他負責的工作也都能處理得很有條理,就連現在來到軍中隨部隊出征,此人似乎也能極快地適應了戰地環境,并沒有表現出一個文職人員可能會出現的膽怯、恐慌、緊張等情緒,反倒是能靜下心來觀察特戰營內部的氣氛和部署,這等心智可謂十分厲害了。

    想到此處他不禁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劉尚,你有沒有參軍入伍的意愿?”

    劉尚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跳,一時間摸不清陳一鑫問這話的意圖究竟是試探自己還是有什么別的門道,只能斟酌著應道:“卑職這一生連菜刀都沒怎么摸過,膽子也小,要是參軍入伍,只怕殺敵不成,反倒先讓敵人給宰了!”

    沒怎么摸過菜刀是真的,但膽子小這一條絕對是劉尚說謊了,他要是膽子小,只怕早就找機會溜回大明去了,斷然不會留在海漢以劉尚這個身份重新開始新生活。劉尚對海漢軍事方面的興趣的確不小,但如果要讓他加入到軍中,成為海漢軍的一份子,他卻未必樂意。

    除了不想在戰場上與故國軍隊對壘這個顯而易見的原因之外,劉尚也認為自己不太適合做一名軍人,他的年紀已經偏大,難以承受軍事訓練的勞累,而且也沒有那種要通過殺戮手段來證明自己能力的念頭。當初在三亞的時候想干掉威脅到自己安全的同僚,他都是做了很長時間的思想斗爭,依然還是拿不定主意,自那以后他就知道自己頂多能走一走技術型官僚的路子,想做一名殺伐果斷的臥底間諜是很難了。因此對于陳一鑫的提議,劉尚除了婉拒之外,一時間也沒有別的想法。

    陳一鑫搖搖頭道:“你誤會我意思了,我并不是建議你從新兵做起,靠著戰場殺敵來累積軍功獲得升遷,那樣對你的發展前途來說意義不大,而且也沒法發揮你所擅長的本事。如果你愿意入伍,那軍中其實也有很多適合你的職位,比如這次跟你一同調來遼東的覃韋,他以前也是讀書人出身,入伍之后直接當了文職軍官,現在不也做得挺好。以你的個人履歷,要在軍中當個宣傳干事或者政工干部應該都能勝任,只要進軍校先培訓幾個月學學相關的知識,分到部隊上軍銜至少是少尉起步,你不妨考慮一下。”

    劉尚這才明白對方的意思,敢情是想把自己從青年團挖到軍中,而做的工作與之前還是相差無幾。劉尚知道少尉在軍中至少是排長或者副連長,那起碼也是能指揮百十來號人,放在明軍里大概就是個百總,這個起步不算很高,但也絕不算低了。海漢的現役和退伍軍人都享有諸多特殊待遇,劉尚對此也是清楚的,有軍職在身的好處,他也是知道的,對于陳一鑫的這個建議,要說一點心動都沒有那肯定是騙人的。

    但劉尚還是不敢輕易答應這個邀請,他是一個習慣了謀定而后動的人,如果沒有權衡明白利弊得失,他不會輕易去主動改變自己所處的環境。參軍雖然有諸多好處,而且似乎還有陳一鑫這樣的大人物背書,但也未必就會比現在所走的路更順當,更舒心。

    陳一鑫點名要自己參軍,那入伍之后肯定就得被指定分配到特戰營,這支部隊雖然是海漢的王牌軍,但劉尚知道特戰營常年都在海外一線作戰,可以說沒多少舒坦日子好過。只有那些將作戰打仗視為生命中不可或缺一部分的職業軍人,才能適應長期在外征戰的生活,而劉尚自認沒這么吃苦耐勞,特別是在見識過三亞的繁榮富足之后,他更是早就有了今后就在海南島過衣食無憂生活的打算。

    “謝首長提點,但此事還請容卑職考慮考慮。”劉尚心中一番天人交戰之后,最終還是婉拒了陳一鑫的建議。

    陳一鑫倒是沒有太多的遺憾,他只是認為劉尚是個人才,如果能招攬到自己麾下任職,應該會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但既然沒辦法從青年團挖到這個墻角,強扭的瓜不甜,他也不會扭著此人不放。

    東路軍的王湯姆得到錢天敦發來的消息之后下令全軍戒備,但等了一整天也沒等來后金軍的蹤影。后金軍嘗試進攻特戰營敗退之后,沒有再一路往東繼續碰壁過去,而是選擇了向北回撤。額爾赫終于意識到,他想要靠剩下這點人馬完成翻盤,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一個不小心可能都得賠進去。既然野戰打不過對手,那他也只能撤軍回營,好好守住金州要塞防線。

    西路軍和中路軍都打出了不錯的戰績,唯獨王湯姆的東路軍毫無斬獲。他除了大罵后金軍太慫之外,暫時也沒什么其他更好的發泄方式了。而既然對方已經縮回去了,再繼續守株待兔估計也沒什么效果,三路部隊的指揮官通過電臺溝通意見之后,便決定拔營繼續往北推進。

    自三路軍目前的位置繼續向北,金州地峽也進一步收窄,東西中三路軍互相之間的間隔地帶也越發縮小,如果敵軍騎兵部隊還敢出來活動,那就真是要遭受到來自各個方向的全面壓制和打擊了。

    不過此時回到金州要塞的額爾赫正跪在阿濟格和揚古身前,對自己指揮不力的罪行作出懺悔。當然了,額爾赫只能盡力將戰敗的責任推給惡劣的天氣,糟糕的后勤,還有狡詐無比的敵人。在他口中,海漢軍就是一群避而不戰,只會玩弄陰險手段的混蛋,而自己的戰敗是非戰之罪,只是運氣沒在自己這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