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雖然很驚訝麟翼在這么短時間內找到了原因，族長的語氣也并沒有太大的波動，大方地承認了，“很抱歉隱瞞了這么久……”
但族長誤會了一點。
麟翼并不是因為“自己有可能在這場事故中受到傷害”而情緒變化，而是因為……
族長與夫人以及格瑞，乃至于這間藏書館，都將可能不復存在。
按道理來說，過不久麟翼就會離開這里，發生什么也與他無關。
對于一個情緒淡漠的殺手來說，是的。
但對于一個剛意識到自己失去了最愛的阿爹的孩子來說，看到悲劇即將再次上演。
麟翼非常不樂意。
而且他是在乎的。
在乎相處過一段時間，溫柔的族長與夫人；在乎努力積極的格瑞；甚至在乎這間承載了厚重歷史的藏書館。
族長突然沉寂下來，麟翼沒等到后續，卻有了另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對上了站起身來的族長與族長夫人的視線，麟翼對他們現在的狀態再清楚不過。
有人控制了他們。
可是這里并沒有別人，隔空控制他人的心神，真的是人能做到嗎？
麟翼握住背后的刀柄，壓低身體：“卑鄙的窺伺者！！”
“從他們的身體里……滾出來！！！！”
抽出的長刀在空中帶起一道凌厲的刀芒，卻在族長抬起手后盡數消亡。
消除麟翼的攻擊后，族長并沒有停手，突然緊握成拳的手爆發出無形的力量，將穩立于原地的麟翼扇飛出去。
麟翼騰身在空中凝了好幾個落腳點緩沖，落地后長刀猛然刺入地面，向后帶出好長一截迸濺的火星才停下。
“跟我比能量？！”麟翼微閉雙眼后猛然睜開，原本眼白的部位盡數被黑色所替代，身后洶涌而出的黑霧凝聚成兩只大手，伴隨著勁風向族長和夫人拍去。
凌厲的攻擊并沒有落在兩人身上，反而穿透而過，兩道黑影被大手狠狠拍在地上，隨后被捏在掌心。
“說說你們的來頭。”麟翼拔出地上的長刀，收回到背后刀鞘中。
“大膽！你居然敢對神使出手！”其中一道黑影厲喝出聲，在麟翼眼中，這行為多少有點色厲內荏。
看來他們就算跨越控制人，也不是沒有消耗的，至少這兩道黑影中能量不剩多少了。
不過，神使……么？
麟翼抬頭，精準地找到了所謂神使的觀察角度，扯出一個略帶威脅意味的笑容：“抓到你們了。”
大手將兩道黑影先后捏爆，潰散成黑霧重新回到麟翼體內。
麟翼抹去順著臉頰流下的血淚，捂著眼睛，片刻后才睜開，一切傷痕都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扶起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格瑞，麟翼走到失神的族長與夫人身邊：“叔叔阿姨，你們沒事了吧？”
族長握住夫人的手，笑容都苦澀了幾分：“沒事了，這次……多虧小翼了。”
“他們……離開了嗎？”麟翼突然問道。
族長微微一愣，笑著搖了搖頭：“還沒有，他們還在那里。”
感覺到夫人握緊了自己的手，族長低頭安撫性地攬住夫人的肩：“沒事了……”
“他們……是說格瑞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嗎？”夫人到現在還是有些恍惚。
族長微微點頭，麟翼抬頭看向族長所說的方向：“和格瑞一起回來的人……我猜，是安莉潔。”
沒等族長和夫人問，麟翼就笑著自顧自開口了：“也不排除其他人，畢竟我目前認識的人里，和叔叔的預知能力類似的，也就是安莉潔的預言和讀心了。”
隨后沉默下來，麟翼突然莫名其妙說了句抱歉。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自己應該道個歉。”麟翼自言自語著，把架著的格瑞還給他的父母，“現在叔叔能講講守望市毀滅的事了嗎？”
“守望市的毀滅是……注定的。”族長抱起格瑞，聲音依舊輕柔而又堅定，“這一場災難中，除了不屬于守望市的你，只有格瑞會生還。”
麟翼的手指動了動：“不能挽救嗎？我可以查那些埋藏的炸彈的位置，只要及時拆除……！”
“你連這次災難是爆炸都查出來了？小翼果然很厲害。”對上麟翼那雙無波動的眸子，族長的場面話突然說不下去了。
悠長的一聲嘆息后，族長仿佛放棄了堅守什么。
“你遲早會知道，有些事并不是一次解決了就沒有后患的。”
“就算不是這次的爆炸，后續也會發生別的災難導致守望市毀滅。”
“那至少，讓你們活下來。”麟翼不假思索說出這句話，他不希望格瑞變成第二個自己。
失去家人的感覺……麟翼很清楚。
族長和夫人對視一眼，一起伸手輕柔地摸著麟翼的頭發：“小翼，你是個好孩子。”
“這樣，我們也能放心把格瑞和基石一起交給你了。”
“什么……意思？”麟翼斂眉，“你們……沒打算活下來？”
“我們活不下來。”族長很坦然地說出這句話，麟翼的眉皺得更緊。
“我是守望一族的族長，是他們的重點關注對象。”
根本不可能逃掉。
這句潛臺詞讓麟翼低下頭，他們……是說神使？神使究竟在謀劃些什么？
“那他們留下格瑞，是因為什么？”麟翼追問，卻沒得到答案。
族長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看來要我自己去找答案了。麟翼把今天得到的信息記錄下來，抱著基石，跟在族長和夫人的身后離開了藏書館。
一路上，麟翼一直在思考。
如果說，守望市是毀滅于這場爆炸，就連靠近郊區守望族長的別墅都沒能幸免，那么人全都是被炸死的幾率有多少？
麟翼查過那些埋藏的炸彈的規格，資料數據顯示，它們的數量堆疊根本不足以瞬間毀滅一個城市。
更大的幾率是，基礎建筑設施在爆炸中被毀壞，人員的大部分傷亡，導致后續救援無法進行。
他們不是死于爆炸，更多的會死于爆炸引發的火災，建筑倒塌，甚至是后續醫療無法跟進……
在火焰的燒灼時。
在倒塌的房梁下。
在黑暗的廢墟里。
在痛苦的哀嚎中。
那種心懷的希望，一點點轉變成絕望的感覺。
最痛苦的莫過于族長和族長夫人。
同時還要抱著對兒子的擔憂，對族人的愧疚與自責，明明知道會發生的一切卻無法救下任何一個無辜的族人。
“他們……跟你們的仇恨這么重嗎？”
在告訴族長自己所想的一切后，麟翼問了這樣一句。
“有時，驅使人做出這種事，更多并不是因為仇恨，而是利益。”
看見麟翼因為自己的話而若有所思的臉，族長揉了揉麟翼的頭發：“你還是個孩子，不用擔心這么多。”
“我的到來，是個計劃之外對吧？”
“叔叔，你真覺得，到我現在這個地步，還能不擔心那么多嗎？”隨口回了一句，麟翼直視族長的眼睛。
“而且，我還可以為你們做最后一件事。”
“嗯？”族長有點疑惑，正好看見夫人安置好格瑞后回來，于是招呼她一起來聽。
“我可以，讓你們走的痛快點。”麟翼面不改色地說出這句話，就像說的是天氣很好一般。
“這……”族長哽住了。
麟翼以為自己的說的不夠清楚，于是換了種說法：“我可以在爆炸前殺了你們。”
“不然，爆炸之后，到你們死亡之前的那段時間，會成為你們這輩子最痛苦的時候。”
族長夫人抓住胸口的衣服，半蹲著平視麟翼的眼睛：“但是小翼，這對你來說……不公平。”
“你會成為殺死朋友父母的兇手，這對你的影響……”
“但是我不希望你們經歷那種痛苦。”麟翼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但是緊握成拳的手暴露了一切。
不希望你們感受到被火焰一點點燒灼的痛苦。
不希望你們在悲傷憤怒與自責愧疚的情緒中掙扎。
不希望你們背負著一切，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每個人離開。
這種感覺，我經歷過就足夠了。麟翼的睫毛微微顫抖，真的是……非常無能為力。
“你真的想好了嗎？”族長走到夫人身邊，也蹲下身來，“哪怕這件事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活就是活，死就是死，我最討厭半死不活折磨人。”麟翼避開族長和夫人的視線，卻回想起自己的剛剛那句話。
半死不活……自己在什么地方見過這種事？為什么會……這么反感？
“你們如果答應，那就還有三十五分鐘的時間，整理一下，給格瑞寫一封信什么的，反正他后面也會知道真相，到時候我再把信給他就行了。”麟翼握住夫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放到族長的手心。
“我去準備一下，用威力更大的爆炸毀滅這個城市。”
“也就別讓那些威力不足的炸彈來獻丑了，還折磨其他人。”
“不過我不能保證計劃百分百成功，所以還是會先殺了你們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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