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簾子撩開,宋惜月身著樸素的布衣,滿頭烏發只用一根樸素的木簪挽在頭上,溫婉柔和。
她探出頭來,看著福公公,道:“我才從城外回來,可否容我回去洗漱換衣?”
福公公背著手,道:“宋淑人,不好叫陛下久等。”
這話便是拒絕了。
宋惜月聞言,面色微微一頓,只能道:“那便有勞公公帶路了。”
見她還算識趣,福公公面色也好看了不少。
車內。
青玉緊張得手心都是汗,見宋惜月放下車簾后,立刻道:“小姐,奴婢找機會下車!”
宋惜月聞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可是這個時候,陛下又不是召見的您,只怕是要對您不利的!”
青玉滿臉擔憂:“奴婢找機會下車,去求大殿下幫忙!”
宋惜月握住了她的手,聲音平靜溫和,道:“別去!”
“今日之事我早有準備,子書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去了就是給他添亂。”
“可是……”
青玉還想再說什么,卻看到宋惜月搖了搖頭示意她閉嘴。
饒是心頭不安,她還是閉上了嘴。
“放心吧,”宋惜月安撫道:“不會怎樣的,我心里有數。”
早在顧家嫡支上門要說法那天,宋惜月就知道想要達成她要的結果,必然就會驚動皇帝。
所以她在搬到玉京巷第一日,就交代過門房,半夜里若有人來敲門絕對不要答應。
這才有了顧潯淵被寧謙丟在大門外凍了一夜無人理會,引來大半玉京巷的關注。
不僅如此,宋惜月這幾天在城外施粥的時候,時常與謝夫人和阮玉嬌有所接觸。
在她有意無意的引導之下,顧家上門的那些年輕人一改之前囂張跋扈形象,去給顧潯淵等人找不痛快的時候,學會了避開白嬌嬌與顧老夫人。
除此之外,宋惜月猜到白嬌嬌一定會上門。
只不過,她起初以為,照白嬌嬌的性子,她上門也是罵街或者逼迫,能懂得一些道德綁架就已經不錯了。
可她顯然被人指點過,上門不僅沒有吵吵嚷嚷,還一反常態地在大門外一跪就是一天。
這確實讓宋惜月感到意外。
但卻也沒有太過意外。
要論操縱人心,宋惜月還不是皇帝的對手,所以從那天開始,她就知道,皇帝遲早要找她。
是以,這幾天罵宋惜月的,稱贊宋惜月的聲音她都充耳不聞。
每天白嬌嬌按時按點過來下跪。
宋惜月則按時按點從后門離開,出城施粥。
無形之中,所有關注她的人都知道了她的行程。
皇帝即便是想對她做什么,也不會在這個時候。
馬車能在出城的時候就停下最好,就算沒有成功,探影三兄弟也會跟在后面。
城外救治難民一事已經快要告一段落,正是論功行賞的時候。
只要她今天平安不了,明日全城就都會知道她出事的消息。
屆時再在暗中使點力氣,到時候的事態,可就不是白嬌嬌演幾出苦情劇能扭轉得了了!
馬車搖搖晃晃,停在巷子深處。
福公公把宋惜月主仆請了下來,讓她們換了一輛馬車,朝著城外駛去。
這輛馬車窗戶釘死了,宋惜月坐在車上閉著眼睛,仔細地分辨著外面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睜眼,隨后迅速往口中塞了個什么東西,臉色迅速蒼白的同時,她用力地拍了拍車壁。
“停一下,我好像暈車了!”宋惜月聲音細弱地喊道。
一旁的青玉扶著她,滿臉著急地跟著喊:“大人!求大人稍稍緩些,我家主子暈車了!”
聽了這話,馬車不僅沒有停下,反而還跑得更快了。
宋惜月單手揪著衣襟,額頭上冷汗涔涔,看起來十分痛苦。
青玉急得不行。
此時此刻,她無比怨恨自己為什么不能習武,若是碧玉或者墨玉的話,這會兒一定一腳就將馬車踹開個口子,讓宋惜月透氣了!
就在青玉自我譴責的時候,宋惜月忽然伸出手,用力地將她扒拉到一旁,隨后“哇”地一下就吐了出來。
只不過這幾天她在城外施粥,和難民們同吃同睡,即便是吐也吐不出什么東西。
“青玉,車停下后一定要讓陸夫人看到你!”
丟下這句話后,她雙眼一翻,倒在了青玉的懷里。
“主子——”
青玉凄厲地喊了起來。
沒一會兒,馬車終于停下,車門被拉開,福公公探頭進來一看,頓時也驚了一跳。
“宋淑人這是怎么了?”他問青玉。
“主子暈車了!”
青玉一邊說著,一邊抱著宋惜月往車門外挪動:“福公公,福公公,求您救救我家主子!”
“我家主子小產后身子根本就沒有恢復,這幾日在城外施粥救疫忙得腳不沾地,每日回來了還要點燈熬油算賬到半夜,她身子是真的受不住啊!”
青玉的聲音穿透力極強,不一會兒就引來了周圍探尋的目光。
這里正是城門口的位置,臨近傍晚,這里都是人,不一會兒就圍了起來。
福公公看著昏死在青玉懷里的宋惜月,頓時感到頭疼。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車夫,隨后看著青玉道:“青玉姑娘,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出城吧!”
說著就要把青玉往里頭塞。
但青玉卻抱著宋惜月往另一個方向探出了頭:“福公公,我家主子昏迷不醒,求您給找個大夫來吧!”
話音落,青玉就靈活地從福公公的手底下鉆了出去。
她一露面,當即就有人把她認了出來。
“那不是宋淑人身邊的貼身丫鬟嗎?”
話音落,一個衣著樸素,眼神卻十分凌厲的夫人下了馬車:“是青玉嗎?”
聽到這個聲音,福公公只覺得頭大,立刻想要去捂青玉的嘴。
但他不比十幾歲的姑娘靈活,青玉一邊躲閃一邊應出了聲。
“青玉見過陸夫人!求陸夫人救救我家淑人吧!”
一聽這話,福公公就知道完了。
看到陸夫人已經快步朝著這里走來,福公公無奈,只能硬著頭皮轉過身。
“見過陸夫人。”
陸夫人,謝家長房長媳,如今謝氏一族的族長夫人,陸麟闌。
除此之外,她還有個特殊的身份——陸氏遺孤。
陸氏曾是與宋家一樣的武將世家,陸麟闌作為嫡女,追隨父兄鎮守西關,當年也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中豪杰。
只不過十八前一場叛亂,陸家父父子子皆喪命于西關戰場,六萬陸家軍為國戰死,滿門忠烈只活了陸麟闌一人。
宋惜月在城外施粥治疫的這段日子里,陸麟闌與她頗為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