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忠家的堂屋里,青天白日的堂屋門竟然虛掩著,里面隱約傳來壓低了的說話聲。

  其間還夾雜著婦人捂著嘴的抽泣。

  綿綿渾身一震,因為她聽出來那抽泣聲來自她的母親鮑素云。

  嫂子猜的沒錯,娘果真是心里壓著事兒燒飯的時候才心不在焉把鹽當做了糖。

  “……真是太過分了,聽說昨夜站在院子門口罵了好一陣咱,不指名道姓,可是邊上人都能聽出是罵咱五房,這姜母真是太過分了……”

  堂屋里,孫氏反反復復的說著這句話,綿綿站在屋門口才一小會兒就聽到好幾句‘過分’。

  在綿綿的印象里,這是三媽頭一回說這么多‘過分’,可見是真的惱怒了。

  綿綿咬著唇,打算接著聽,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嚇了一跳,轉過身便見楊若晴正背著手站在她身后。

  “啥時候學會聽墻角啦?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哦。”

  見綿綿看過來,楊若晴笑著眨了眨眼,眼底都是調侃。

  綿綿的臉刷地紅了。

  站在那里輕輕扭著胯,支支吾吾:“姐,我,我……”

  楊若晴知道綿綿有一個小秘密,她但凡緊張了就喜歡扭胯,這是打小的習慣。

  小時候不僅扭胯,同時還喜歡塞一根手指頭到嘴里,如今長大了雖不再塞手指頭了,但這扭胯的習慣依舊保留著。

  楊若晴直接拉起綿綿的手,“要聽咱就光明正大的進去聽,參與進去,走!”

  姐妹倆拉著手進了堂屋,里面的一切聲響戛然而止。

  “綿綿,你咋來了?”孫氏忙地問,下意識往鮑素云那邊看了眼。

  鮑素云趕緊側過身去手忙腳亂摸眼角的濕潤。

  綿綿不僅看到了鮑素云的眼淚,還聽到了她哭。

  “嫂子湯里都是鹽巴,打發我過來瞅瞅娘是不是遇到啥事兒了。”

  “娘,咋回事?是不是姜家給你氣受了?”綿綿緩緩來到鮑素云跟前,柔聲問。

  鮑素云搖頭,“沒,娘沒事兒。”

  孫氏也是欲言又止。

  楊若晴搖搖頭:“哎,你們就跟綿綿說實話不行嗎?姜母都無理取鬧成這樣了,咱還給她留面子做啥?”

  “來綿綿,晴兒姐告訴你咋回事……”

  楊若晴三言兩語就把昨夜姜母智商罵槐的事兒告訴了綿綿。

  若說先前綿綿在外面聽得還是模模糊糊的,甚至心理還存著一絲僥幸,覺得姜母不可能做到那么過分,那么這會子,綿綿是真的死了心。

  她在鮑素云的面前緩緩的蹲下身,最后,噗通一聲跪在鮑素云的面前,身子趴在鮑素云的膝蓋上埋頭啜泣。

  “娘,是我對不住咱五房,對不住咱老楊家……”

  “這樁婚事,我、我不要了……”

  “我可憐的閨女啊,你咋這么好事多磨呢!”鮑素云再也忍不住,俯身一把抱住綿綿,娘倆個抱頭痛哭。

  孫氏也在邊上抹淚,楊華忠愁眉不展。

  說實話,退親與否這還得等兩天,等楊華洲回來才能正式定奪,他是三伯,但卻不是親爹,不能大包大攬侄女的親事。

  但也因為還有兩天,所以一想到這兩天里姜母可能還要撒潑,做一些智商罵槐的事兒,楊華忠一個男人就心煩意亂。

  他寧愿當面鑼對面鼓,也不喜歡跟這種暗戳戳罵人的潑婦打交道。

  “這樣,我待會就去找姜家老大和姜家老二出來好好說說這個事兒!”楊華忠道。

  姜家老大是姜先俊的大伯,老姜頭的大兒子。

  姜家兩房也早就分家另過了,老姜頭很多時候都是大兒子在贍養。

  “爹,你找他們兩個都不中用,”楊若晴直接駁回了楊華忠的提議。

  “為啥?”楊華忠很是不解,“我不好去找姜母那個潑婦,找姜家男人出來當面鑼對面鼓的問問,這沒毛病啊!”

  “爹,你的想法是沒毛病,可你要明白你找出來的姜家老哥倆誰都做不了姜母的主。”楊若晴道。

  “姜先俊他爹就不說了,妻管炎晚期,藥石無效的那種。”

  “至于姜家老大,人家早就分家了,彼此的關系也處的不好,老姜爺爺都威懾不住姜母,姜家大伯能成?”

  “所以說爹你找他們聊,那是瞎子點燈白費蠟,還不如在家坐會兒睡會呢!”

  楊華忠被楊若晴說得啞口無言。

  孫氏也贊同楊若晴的話,“晴兒說的在理,姜家大房跟二房每年除了過年拜年走動下,其他時候都不咋往來,不像咱老楊家兄弟們親近,兄友弟恭。”

  “那咋整?咱總不能啥事兒都不做吧?我可是里正!”楊華忠又道。

  有時候覺得里正這個職位挺好的,為村民們真心謀點福利,利用自己的威望在村里做一些居中調停的事情。

  可這會子卻發現里正這個職務也不是無所不能。

  尤其是擱到自家事兒上面,就不方便了,搞猛了人家說你公報私仇。

  可不去處理吧,更不好。

  “爹,處理姜母亂罵這種事兒一點兒都不難,我有一百種法子治她的嘴。”楊若晴彈了彈衣袖上沾惹的一絲灰塵。

  “一百種?”楊華忠驚呆了。

  孫氏和鮑素云她們都齊齊望向她,就連綿綿都忘記了抹淚。

  “嗯,一百種。”楊若晴道。

  “但我還是喜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大家今個晌午之后就等好了吧!”

  接下來,不管楊華忠和孫氏他們如何打聽追問,楊若晴死活就是不肯透露半個字。

  “保持一點神秘感嘛,這樣才有驚喜。”

  ……

  晌午的時候,大家伙兒都在家里燒晌午飯,外面的日光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候,好多人燒熟了晌午飯就端著來到墻根底下邊曬日頭邊扒拉米飯,再拉家常,村里幾條主干道邊上的墻根底下一個蘿卜一個坑蹲了一長排的村民,男女老少都有。

  突然,姜家二房的院子外面傳來潑婦罵街的聲響。

  吃飯的眾人紛紛豎起耳朵捕捉。

  有人就說:“該不會是姜母又對老楊家五房指桑罵槐吧?”

  “那也太過分了吧?昨夜罵了,今個又罵?五房可是他們親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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