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危云輕輕撫摸顏若璃的背：“人終歸有一死，我們能在一起一輩子已經很幸福了。你幫我再活一世，好不好？”
顏若璃知道他的真實意圖，他只是想她繼續活下去。
她并不想自己獨活，可是她又如何能夠拒絕他？
“萬一我穿回去之后，沒有變年輕，還是一個老太太呢？沒有你陪在身邊，孤獨死去，多難過啊。”
“我還是想你回去。”
夜危云沉默了好一會才說。
回去她有極大的可能再活一世，而若真的如她所說，成了個將死的老太太，在哪死不是一樣的呢？
顏若璃只好答應：“好吧，既然你希望，我回去好了。”
夜危云伸出一只手，掌心朝向她。
“我們擊掌為誓。”
“你信不過我？”
顏若璃說是這么說，仍然抬起手，跟他擊了一掌。
夜危云這才放下心來。
她答應了自己，應該會回去吧？
能夠同她如此共度一生，值了。更多的，不敢再奢望了。
想雖這么想，可心里終究被喚醒了渴望，想跟她再度一生。
但是，怎么可能？
人果然不能太貪心啊，一旦滋生出這種念頭，就容易對現狀不滿。
明明他們已經很幸福了，不是嗎？
在這個小山谷里住了大半個月，兩人重又開始云游天下。
這天，兩人到路邊的一個茶棚里歇腳。
茶棚的主人是一個中年男人，提著冒著熱氣的茶壺，穿梭在茶桌之間，給客人斟茶。
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坐在灶前燒火。
孩子眼睛望著灶上的茶壺，茶壺里的水已經開了，蒸汽突突地往外冒，把茶壺的蓋子頂得一起一伏，啪啪作響。
孩子看得很專心，像是忘記了要把茶壺提走，另換一壺水燒。
顏若璃好奇，走過去問他：“小弟弟，水燒開了，你為什么不換一壺？是提不動嗎？”
孩子搖搖頭：“不是，茶壺不是很重，我提得動。我是想多看看蒸汽。”
他說話的時候，沒有看顏若璃，眼睛仍然盯著茶壺。
這回顏若璃看清楚了，他盯的其實不是茶壺，而是茶壺上冒出的蒸汽。
“蒸汽有什么好看的呢？”顏若璃問。
孩子指著蒸汽說：“你看，蒸汽可以把茶壺的蓋子掀開，它是不是力氣很大啊？”
顏若璃心中一動，想起了課本上學過的典故。
她無意引導孩子，附和他說：“是啊，好像是挺大呢。”
孩子滿眼都是好奇：“水那么柔那么弱，變成蒸汽之后為什么這么強呢？”
顏若璃攤攤手：“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它很熱？”
“肯定是，”孩子用力點頭，“柴火把它加熱了，把力氣傳給了它，它就變得有力氣了。這么一點點水就能把蓋子掀開，要是再多一點水，是不是可以掀開更重的東西呢？”
顏若璃不想再接話了，她不想因為自己說漏了嘴，導致事件往某個方向發展。
難道，世上事物的發展，總是會有這樣的規律嗎？
不是這個人，也會有別的人將其發明出來？
這孩子將來會發明蒸汽機嗎？
這個世界將會進入蒸汽時代？
茶棚主人走過來，提走燒開了的茶壺，另外拎了壺冷水放在灶上。
他笑著對顏若璃說：“客官見笑了，這孩子腦子里總是會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燒個火都不專心。”
顏若璃說：“他能有這些想法很難得。他在上學嗎？將來說不定適合做工匠。”
工匠在這個世界不算地位低下的人了，有技術的工匠收入有保障，也能受到尊重。
至少，比起繼承這個茶棚來說，這孩子當工匠會是更好的出路。
茶棚主人笑道：“他在上學。今天學校放假，他來茶棚幫忙。客官，您是覺得，他適合當工匠？”
顏若璃說：“我只是覺得，他有這些想法很好。至于他是否對工匠感興趣，是否有耐心把他的想法落到實處，這得看他自己。”
茶棚主人還沒回答，孩子搶著說：“我想當工匠。我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制造一個很大的機器，用蒸汽來推動它。”
顏若璃暗道，果然，天才是一脈相通的。
說不定，他真能造出蒸汽機來。
茶棚主人皺眉說：“你老是想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水蒸汽能干嘛？一冒出來就不見了。你還是務實點好。”
孩子神情黯然，眉宇間有著不服之色，但沒有反駁茶棚主人的話，看樣子是被打擊慣了。
顏若璃于心不忍，說道：“這個想法未必不切實際，做自己真正想做的東西，就算失敗了也沒關系。”
孩子眼中頓時冒出亮光。
“真的？”
“真的。”顏若璃摸摸他的頭。
茶棚主人搖搖頭，轉身給客人們斟茶去了。
客人的話，無論有理無理，他都不好反駁。
不過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嘛，有些想法也正常。等他將來長大了，就知道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了。
孩子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喜不自勝，坐回到爐灶旁，給灶里添了很旺一把火。
看樣子，他是想快點把水燒開，好繼續觀察水蒸汽。
顏若璃有點懊悔，她說的這句話，會不會影響孩子此后的人生？
會不會影響這個世界的發展軌跡？
明明想好了不再參與這個世界科學技術的發展的，結果因為不忍心這個孩子難過，又多了句嘴。
不過，這孩子還小，他現在雖這么想，興許過幾年就忘了呢？
顏若璃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心中怏怏不樂，拉夜危云離開茶棚，繼續上路。
他們騎馬離開，茶棚中眾人都在看他倆的背影，除了專心燒火的孩子。
直到他倆走得不見影了，茶棚內眾人才發出陣陣贊嘆聲。
“真是神仙般的人啊，我以為只有畫上才有這樣的人物呢。”
“你說錯了，他們比畫上的人還要好看。”
“對呀，比書上形容的也要好看。這簡直是用言語無法形容的啊。”
“今日真是有幸，值得我回味一輩子了。”
贊嘆聲中，卻有一個老者的聲音帶著點疑惑說：“我怎么覺得他們特像兩個人？”
“哪兩個人？”有人問。
老者不太確定的語氣說：“我覺得，他們很像是太上皇和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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