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安貞二年,公元1228年,八月,日本國,博多港。
兩宋時期,宋朝與日本之間始終沒正式建立外交關系,而以民間貿易往來。北宋初期,宋商被日本安排在博多以前用來接待外國使臣的公館鴻臚館,開始了“鴻臚館貿易”。十一世紀中葉起,宋商的主要居住地以及貿易中心慢慢由鴻臚館轉移到了博多,并在博多形成了被稱為“唐坊”的宋人居留地,開始了更自由的博多貿易。
十二世紀末,日本鐮倉幕府掌權后,打破了日本自九世紀以來消極保守的對外政策,積極鼓勵海外貿易,被稱作“博多綱首”的在日宋商更是與日本地方勢力結合,頻繁地往來于南宋與日本博多之間。
作為日本接納海外貿易船的第一大港口,以及日本國內唯一一處中國海商常駐地和貿易據點,博多在鐮倉幕府治下的日本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堪稱南宋的泉州港或明州港。宋商的居住地“唐房”就緊鄰著繁忙的博多港口。而在唐房的東側,則是日本人聚居區。而到了南宋中后期,博多宋商的居住區早已突破“唐房”的范圍,擴展到博多全境,并與日本人雜居。
夜色尚淺,華燈初上,店鋪鱗次櫛比的大唐街上人來人往,歡聲笑語,大多都是宋人面孔。幾個年輕的宋商沿街而行,輕搖折扇,玉樹臨風,又兼年少多金,好不得意。
“表哥,咱們這是去哪里啊?”
初次到達日本、臉上還有些許稚氣的高旭泰,看著熱鬧的街市,心里充滿了好奇。
“去哪里?表哥帶你去個好地方,好好放松一下!”
周安,大宋皇帝趙竑的小舅子,高大威猛,一臉的傲嬌,就是眼圈泛黑,顯然酒色過度。
大宋朝廷降低出口關稅,大宋國丈周家成牽頭的“臨安船行”,貿易四海,日本高麗、南洋諸國、大食東非等國,北上南下,都有他們的海船貿易。
“什么好地方?”
高旭泰好奇地打量著街兩旁的店鋪,許多似乎賣的都是大宋制造。而經過的身著和服的日本藝伎們,讓他心里直癢癢。
“什么好地方?當然是有女人的好地方!表哥要讓你開開眼界,變成真正的男人!”
周安哈哈大笑,拍了拍表弟尚有些稚嫩的肩膀。
自三月份隨船行的商船來到日本,已經三四個月,他對博多港,尤其是這里的風月場所,涉獵廣泛,早已經了然于胸。
“不錯!過了今晚,你就是真正的男人呢!”
同行的魏師之,從另一邊摟住了高旭泰的肩膀。
異國他鄉,寂寞難耐,沒有酒色,豈不是太過難熬?
相比于大宋,這里天高皇帝遠,又沒有顧及,可以眠花宿柳,隨意瀟灑。
“表哥、二哥,不是說日本的大宰府很有名嗎?我想去看看!”
高旭泰訕訕問道,看來是個有品位有追求的青年。
大宰府就在博多港的東面,作為“大君的遠方朝廷”,日本在那里設置了大宰府,被稱為“天下之一都會”。大宰府模仿唐朝長安城修建,有護城河和大野城,里面的宮殿、街道等,都與長安城相似,可謂一個縮小版的長安城。
“太宰府明天再去,今天先帶你見識一下好東西!”
周安不由分說,拉著高旭泰向前,魏師之笑著跟上。
大唐街和赤坂街交界的“櫻花傾城坊”,燈火輝煌,大門內一陣陣歡聲笑語傳出,大門外則是幾個身著和服的風騷女子,巧笑倩兮,招徠南來北往的客人。其中豪奢多金、人數眾多的宋商,是她們的首選。
“周大官人,你可來了!想死你了!”
看到周安三人出現,幾個藝伎眼睛一亮,笑瞇瞇打起情罵起俏來。
這位周大官人,宋人海商中的翹首,財大氣粗,揮金如土,可是她們的恩客,誰也得罪不起。
“哈哈!酒井、吉野,你們有沒有想我啊?”
周安滿臉笑容,在一個藝伎的臉上摸了一下。
“當然想你了!幾位大官人,請進吧!”
酒井玲子使了個眼色,幾個藝伎紛紛上來,其中二人挽著張廣安左右胳膊,魏師之和高旭泰一人一個,笑意盈盈,一起進了水茶坊。
左擁右抱,甜言蜜語,周安哈哈大笑,志得意滿,大踏步進了房間。
看到周安幾個人進來,老鴇滿臉堆笑,趕緊迎了上來。
“周大官人,請多多關照啊!”
“好說!媽媽,給我找幾個俊俏的小娘子,伺候好我兩個兄弟!”
“好好好!有京都來的新人,大官人你要不要看看?”
老鴇擺擺手,幾個跟著進來的藝伎退了出去。
“我就算了。恭子呢,她不在嗎?讓她陪我就是。”
周安自感覺有些疲乏。
“周大官人,恭子可能不方便,她有客人。你看要不要看看其他的。有高麗來的小娘子,你要不……”
老鴇話說一半,被周安冷厲的眼神阻止,再也說不下去。周安看著老鴇,一字一句。
“媽媽,我只要恭子陪。多少錢,你說了算!”
“好好好!我馬上就去!”
老鴇滿臉堆笑,趕緊跑開,上了二樓,進了一間房子。很快,房間里響起喝斥聲,跟著老鴇悻悻出來,下了樓。
“什么情形?”
周安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周大官人,抱歉!筥崎宮神社的留守行扁來了,恭子在陪他們飲酒。可能……可能……”
“什么形變行騙的,趕緊叫恭子過來,我周安有的是錢!”
周安沖著樓上老鴇出來的屋子,大聲喊道。
“大官人,行扁留守有些勢力,這……”
周安怒不可遏,老鴇心驚膽戰,小心翼翼。
“他有什么什么勢力?我背后是大山寺!而且,我是什么身份,你是知道的。”
“是是是!我馬上就去!”
老鴇不得已,點頭哈腰,又要上樓。
“表哥,要不算了吧。”
高旭泰心里不安,趕緊勸道。
“算什么?今天讓你見識一下你表哥的實力!”
“就是!有表哥在,你怕什么?那個恭子千嬌百媚,可是博多一等一的大美人!無論如何,你要見識一下!”
“不錯!放松點,待會讓這花魁娘子好好服侍你!”
“表哥,可是……”
“可是什么?記住了,回去千萬別告訴我娘和我姐!”
周安說完,轉過頭,看向樓上,不耐煩地喊道。
“唉,我說,恭子為什么還不下來?”
周安話剛說完,老鴇和一個留著月代頭腰間挎刀的年輕日本男子出來,老鴇低頭不語,男子提高了聲音。
“宋人,你聽好了。我家主人說了,恭子在待客,她不會過來。你請自便吧。”
“你家主人?你家主人又是哪一根蔥?”
男子表情輕蔑,周安勃然大怒。
“嘴里放干凈點!我家主人是筥崎宮神社的留守行扁大人。識相的趕緊離開!”
年輕男子說完,推開門進去,門又被關上。
“表哥,要不就算了?咱們另換一家。”
“我去!什么鳥行扁!老子倒要見識一下!”
周安面子上掛不住,大步流星上了樓,來到房門前,一腳踹破了房門,伸手拉開破門,直接闖了進去。
果不其然,房間里面,幾個留著月代頭的日本男子圍著榻榻米,正在看著他。一個中年的日本男子懷里的藝伎,正是恭子。
“八嘎!快給我滾出去!”
中年日本男子拍了一下桌子,隨即指著周安,怒聲喝道。
“滾你個鳥!”
周安怒火攻心,推開拉他的魏師之,抓起旁邊的小幾,直奔中年男人。
“啊!”
隨著恭子的驚叫聲,眼神恐懼,周安腹部一疼,疾沖的身形停住,手里的小幾掉了下來。他捂著血淋淋的腹部,靠在了墻上,指著手里拿著猶有血跡的武士刀的年輕日本男子。
“老子大……大意了!我姐夫一定……一定會給我報......報仇的!”
周安身子滑了下來,坐在地上,靠在墻上,腹部鮮血不斷涌出,很快就眼神渙散,失去了神采,眼神空洞看著前方。
“表哥!”
高旭泰撲了過去,抱住了周安,淚如雨下。
“大呼小叫!滾出去!”
中年日本男子指著高旭泰和進來的魏師之,不耐煩地一句。
“你們等著!我記住你們了!”
高旭泰抹了把眼淚,撫上周安的眼睛,背起周安的尸體,晃晃悠悠出了房門。
“你們記住了,你們會后悔的!整個日本都會后悔的!”
魏師之冷冷一句,跟著高旭泰邁步離開。
“八嘎!呸!”
光助拿著武士刀,沖著高旭泰和魏師之的背影,不屑地唾了一口。
“行扁留守,這可是闖了大禍了!”
老鴇進來,臉色灰敗,尖聲叫道。
“什么大禍?一個宋朝的綱首而已,此事和你無關,你就不要大驚小怪了!”
行扁點了點頭,光助拿布擦干了武士刀,插刀入鞘。
“你不知道,他不僅是綱首,還是……唉!”
老鴇欲言又止,唉聲嘆氣。
“還和大山寺有些關系。這我知道,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出去吧。”
行扁擺擺手,示意老鴇出去。
“行扁……留守,你們真的……闖了大……禍……”
陪酒的藝伎恭子,滿臉驚恐,哆嗦著說道。
“我倒是想知道,他到底是誰?”
行扁看恭子和老鴇都是哭喪著臉,不由得有些詫異。
整個日本,能和筥崎宮神社抗衡的,就那么幾大勢力。難道這小子是鐮倉幕府的貴客?
“他不止是宋朝的綱首!他的姐姐,是大宋皇帝最受寵的妃子。這下,事情可真鬧大了!”
老鴇臉色煞白,連連跺腳。
“什么?大宋皇帝……最寵愛的妃子!”
不止是行扁,就連行兇殺人的光助,人人都是驚呆。
大宋皇帝最受寵的妃子的弟弟,不就是國舅嗎!
這一下,玩笑好像是有些開大了!
“宋朝的國舅又怎樣?宋朝距我日本國甚遠,漂洋過海,又出了名的沒膽子。他們知道了又能怎樣?”
反應過來后,行扁冷冷一句,似乎給事情蓋棺定論。
大宋朝,大慫朝,不要說區區一個國舅,即便是親王,皇帝的親弟弟,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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