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三人退下，又是真德秀，狐疑地一句。
“陛下，臣不是嫉賢妒能，但任命耶律楚材為參知政事，主抓黃河改道，是不是太輕率了些。臣恐怕天下官員人心不安。”
一個降臣而已，還被胡酋窩闊臺看重，似乎沒有必要一下子提到參知政事如此高的位置。難免人心不服。
“真公，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耶律楚材才剛過四旬，春秋正盛，讓他做事，乃是理所應當。耶律楚材不是一個人做事，下面的官員才是根本。重用耶律楚材三人，天下的降臣降將也會心安。再說了，有你和魏了翁在旁邊照看著，朕還擔心什么。”
真德秀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皇帝的話，似乎有些道理。換句話說，皇帝決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又能怎樣？
“陛下，巴爾術父子在御書房外求見。”
東宋臣進來稟奏，趙竑微微一笑。
“讓他們進來吧！”
兩河已經平定，下一步，就是巴爾術的高昌國了。
“陛下，切不可婦人之仁，養虎為患啊！”
真德秀心有所憂，在一旁鄭重一句。
那個狐貍一般的阿娜爾天天在皇帝身邊，端茶遞水，事無巨細。皇帝可不要色迷心竅，誤了國事。
“真公，你什么都好，就是這思想上，有些太那個了。”
趙竑搖搖頭，苦笑一聲。
他說自己和阿娜爾清清白白，有人相信嗎？
不過，有美女侍候在旁，看著也養眼，確實是夠愜意的。
“大宋天子，我高昌國自愿歸降大宋，絕無二心。請大宋天子接納高昌國，善待我高昌國臣民！”
巴爾術父子進來，跪下磕頭，戰戰兢兢，伏地不起。
太原戰事后，巴爾術父子所部，騎兵隨大宋西路軍北上，一路恢復了云中。直到月前，其所部才返回高昌，現屯扎河西。
而巴爾術父子，則是南下金陵，拜見宋皇趙竑。
高昌國？
趙竑看著跪在地上的巴爾術父子，不由得輕聲一笑。
“巴爾術，你父子應該知道，高昌本就是我中華治下，漢有西域都護府，唐有安北都護府和安西都護府。你確認要保存你的高昌國嗎？”
西域，那是中華故地，豈能久離故國，永不返鄉！
“巴爾術，東遼來使，遼東之地，已經歸于我大宋治下，遼王后和幼子定居金陵。你是真的要大宋對你的高昌國用兵嗎？”
宰相真德秀臉一板，徑直說道。
他是帝師，才不管皇帝身邊那個西域美人，到底是不是皇帝的新寵？
“大宋天子，除此之外，難道別無他法嗎？”
巴爾術容顏蒼老，憔悴不堪。
果不其然，高昌國，只怕沒有將來了。
“巴爾術，朕看你滿臉病容，不如先留下來，讓太醫們給你好好診治，高昌的事情以后再說。人生苦短，什么東西，也不能和自己的身子骨比。你說是不是？”
趙竑看巴爾術白發蒼蒼，衰老的讓人感慨，惻隱之心油然而發。
“謝陛下！從今以后，高昌就是大宋的治下。還請大宋天子發兵增援高昌，以免被韃靼大軍荼毒。”
巴爾術不得已，只好領旨謝恩。
萬一他投靠宋朝的消息被傳出去，搞不好窩闊臺會派兵報復。他的妻兒老小，可還都在高昌國內。
“巴爾術，你確認你要歸降我大宋嗎？”
真德秀面色凝重，大聲問了出來。
“大丈夫說一不二。大宋天子，請接納高昌吧！”
巴爾術父子連連磕頭。事到如今，受制于人，別無他法，只能選擇歸降。
“巴爾術，乞失馬因，都起來吧。”
等巴爾術父子起來，趙竑才繼續說道：
“乞失馬因，朕欲派官員，以及三萬大軍進入高昌，驅除韃靼在高昌的勢力。你愿意做為向導嗎？”
“陛下，末將愿往！”
乞失馬因恭恭敬敬，單膝跪下說道。
大宋軍威浩蕩，兵臨天下，高昌國已經投了大宋，別無選擇。
況且，大宋繁榮富裕，吸引人的事物太多，讓他已經蠢蠢欲動。
“好！令王堅攜臨洮路本部三萬大軍，隨乞失馬因部進入西域，令河西安撫使范鐘派遣地方官吏前往。驅除韃靼在高昌的勢力，重建西域都護府。”
隨著河西路和西夏路的鞏固，臨洮路早已成了內陸，再駐扎大軍，已經沒有了意義。
“巴爾術，你放心，朕必會照顧你一家老小，保你榮華富貴。高昌的百姓，朕必會善待，一如我中華子民。”
西域，這一塊中華故地，是時候歸于大宋治下了。
趙竑興之所在，很想去身后的中國地圖上，在西域的位置上畫一個圈，最終忍住。
西域還是蒙古國的勢力范圍，在沒有完全奪回前，還是不要沖動。
“陛下，高昌距離河西兩千里路程，恐怕要沿途建立驛站，移民實邊，方能長治久安。”
巴爾術父子退去，宰相真德秀，幽幽一句。
西域廣闊，但距離中原太遠。想要控制，沒有漢家百姓，光憑軍隊，無異于癡人說夢。
出去沒有多久，大理國使者進來，正是元旦朝拜的高祥，同來的還有一個身著法衣的和尚。
“看來，四川又要當仁不讓了！”
趙竑點點頭，他站起身來，來到墻邊，看著墻上的地圖。
“移民實邊，屯田墾荒，陸上的這一條絲綢之路，也該恢復起來了。”
四川移民西域，京湖和江南移民兩河，一場大規模的移民西域，只怕要開始了。
這些漢家故地，回來了，就不能再失去了。
“陛下，曹友聞從汴京城傳來六百里加急，陛下請看。”
董宋臣進來上奏，臉上隱藏不住的欣喜。
趙竑接過軍報，打開一看，不由得一驚。
汴京城，已經被拿下了！
真德秀接過軍報，和鄒應龍等人看了，人人變了臉色。
“光復東京城，臣為陛下賀！為我大宋賀！”
“東京城回歸！為陛下賀！為大宋賀！”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
眾臣一起肅拜行禮，有人眼眶潮濕，有人老淚縱橫。即便是當初聽聞宋軍收復兩河及燕云十六州，他們都沒有這樣激動過。
“各位卿家，同喜！同賀！”
趙竑心頭激蕩，紅著臉一句。
汴京城既然已經收復，他也該北上了吧。
夜色闌珊，敲門聲響起，跟著眉頭微皺的完顏春進了御書房。
“陛下，聽說你已經攻下了汴京城，可喜可賀啊！”
完顏春坐下，輕聲說道，不知是喜是悲。
“公主，你說錯了！不是我大宋王師攻下了汴京城，而是你們的金國降將開城歸順我大宋。不過你放心，我大宋王師秋毫無犯，沒有傷害汴京城一個百姓。”
趙竑看向門口，書房門已經拉上，屋中只有他們二人。
“陛下，若不是你大宋官軍兵臨城下，崔立敢做出這等悖逆之事嗎？陛下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完顏春心直口快，忍不住一句。
“公主，你要明白一點，汴京城是大宋故都，是被你的大金國搶去的。宋人拿回自己失去的東西，天經地義。”
看到完顏春眼睛一瞪，趙竑趕緊接著說道：
“公主，多說無益。你的大金國就要亡了，我不想血流成河。你還是想想，怎么勸說金皇歸順大宋吧。”
多年不見，完顏春性子還是改不了，又硬又直。
“陛下，你打算怎么處置太后和皇后他們？”
完顏春忍下心頭的怒氣，泛起滿滿的酸楚。
她的大金國，氣數確實已經盡了。
“公主，如果他們是開城歸順，我會厚待他們。但現在是崔立獻城，朕也不會殺了他們，也不會虐待他們，他們會被貶為平民，自謀出路吧。”
與一般百姓無異，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即便是這樣，他都不知道如何告慰太廟。
“那大金皇帝，你打算如何處置？”
完顏春心里安穩了不少，繼續問道。
“公主，我還是那句話，看在你的面子上，金皇若是愿意歸順，大宋必會厚待。若是他不愿意歸順，大宋王師必會攻城，到時候玉石俱焚，都是無奈。”
“陛下，讓我一同北上，勸勸金皇吧。”
完顏春站了起來，神色黯然，就要離開。
“公主，我寫一封親筆書信，到時你帶上。最好能勸動金皇。要不然，我也沒有辦法。整個大宋天子的子民，可都在看著我。”
趙竑推心置腹，柔聲說道。
完顏春身形單薄瘦削，讓他不自覺滿滿的愛戀。
“謝陛下。”
完顏春泱泱離開，趙竑看著她的背影出神，直到董宋臣的稟報聲響起，把他拉回了現實。
“陛下，國丈他們來了。”
“岳丈大人、宣公、葛公、崔公，你們怎么來了？”
趙竑點點頭，示意眾人坐下。
北伐大軍收復了兩河和燕云十六州，這些人現在才來，恐怕不是閑著沒事。
“陛下收復了燕云十六州，又將汴京城歸于我大宋治下。我等愿隨陛下一起北上，游歷一番汴京城，再去燕京和長城賞雪，憑吊古今，以慰平生之愿。”
果然，老狐貍葛洪須發皆白，笑呵呵說道。
“陛下，汴京城是我大宋故都，今日被我大宋王師收復，即便是斷壁殘垣，我等也要一睹為快，見證這一歷史盛事。”
前四川制置使崔與之也是滿臉笑容，白發蒼蒼。
宣繒和其他人含笑不語，顯然，葛洪和崔與之的話，代表了眾人的心思。
“陛下，我和你岳母，想帶著幾個孫兒，一起坐蒸汽船去汴京城看看。再順道去燕京城游玩一番。要是到了冬天海河冰凍，可就不容易去了。”
趙竑的岳父周家成點頭哈腰，滿臉的富態。
“好好好！那你們就暫且歇下，到時候隨朕一同前往吧。”
趙竑連連點頭，心頭振奮。
自從他的小舅子周安遇難后，周家一門郁郁寡歡，難見歡顏，是時候走出陰霾，向前看了。
至于葛洪崔與之等人，每一個宋人心中，都有一個東京夢。是時候，讓他們這些“亡國之人”，一了心中的夙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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