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巨大的轟鳴聲在頃刻之間響徹整個神鹿書院，著實是石破天驚。但書院的弟子大多都很沉靜。
他們早早地就曾察覺到，今天的空氣要比平時更加濕潤幾分。而且還彌漫著一種泥土獨有的味道。
那也是雨的味道。
果不其然，只是片刻之后，雨便滂沱而下。而這也使得不少人都放下修行，不再執著于枯燥的閉關。
觀雨、聽風……神鹿書院的弟子經常會做一些在別人看來，毫無用處的事情。
可事實上，這也是他們修行的一部分，更是他們修行的一種方式。他們認定了，即便是這樣也能變強。
而在此刻，古青陽無比安靜。
他不再凝望躺在水晶棺槨之中的夜瀾謠歌，只是默默地來到窗前。說實在的，他是真的想起了一個人。
當他看到雨從天而落，就像是珠簾一樣散落在地面上，又有序地融為一體時，他的心就隱隱作痛。
“螢兒。”
他佇立許久，看了許久。無形之中，他也察覺到，他心中的諸多雜念都好像是被洗滌了一次。
這一刻，他終于有些理解她為何會那么喜歡雨。其實仔細說來，也是原因無它。
只是因為，雨能讓她輕松一些。
他們相依為命，從一開始就是這樣過來的。很小的時候，那些在別人看來很正常的事情。
于他們而言，卻始終都是難以去完成的生死大事。雖然他始終都是盡他所能，為她提供最好的庇護。
但他知道，他這個妹妹實在是太懂事了。也許，在過往的歲月里，她是真的有無數次想要拼命去幫他。
但生活也正如現實像他們呈現的那樣，太難了。
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人明明都還只是孩子。
只是因為他比她大了一些，所以他就承擔了所有的責任。
當他的同齡人還在各自父母的懷中撒嬌，又被父母逼著修行時。
他只能去安慰哭泣的妹妹，然后在第二天拼了命的干活。
卻不曾想，其實那個時候的他也不曾覺醒這所謂前世的記憶，他也是一個孩子。
他的妹妹可以把他的肩膀懷抱當做是依靠，可他的依靠又在哪里？他能用什么保證他們活下去？
那個時候真的很苦，苦到他已經忘記他自己也是個孩子，苦到他只知道妹妹看到下雨就會高興。
卻在無數次下雨的時候，忘了去想妹妹為什么會高興。現在，他們已經是天人永隔。
可他卻有些理解了，她的心。
“咚咚、咚咚、咚咚——”
感受著那強有力的心跳，古青陽不由得看向那窗臺上的積水。他在水中看到了現如今的自己。
但他已經分不清，那一灘積水之中的影子到底是他，還是她。
終于，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這一刻的他，突然就很想回到從前，很想再好好地寵愛那個人一次。
他輕撫自己的手臂，又摸向自己的胸口。他的軀體早就已經消亡，這其實就是他妹妹的軀體。
這具軀體的每一塊骨頭，還有每一寸血肉，都是他們兩個人徹底融合之后的產物。
若以世人對魔的判定標準來看待如今的他，那他一定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絕世大魔頭。
因為，當初，可是他化身那猶如荒獸一樣的怪物，一口一口地將那個最重要的她殺死。
他吞下了她的一切。
可那是她親手布下的殺局啊！是她親自去掌控他，去引導他，用這樣的方式換回了他。
自此之后，他才離開了中洲大草原，得以被人追殺，得以入這神鹿書院，得以入神荒秘境，然后……
然而這還只是他目前的路。
未來的路還很漫長，很遠。
他感受著心的刺痛，又在內心深處不斷地反問自己，路，到底還有多遠？什么時候他才能走到盡頭？
……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古青陽才悠悠地從那沉思之中醒轉。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他的眼前就多了一個人。
小白傘，大紅衣，洛水仙。
當古青陽發現她的時候，她正抬起手輕輕撫向他的臉頰。
看她的意思，她明顯是想要幫早就已經淚流滿面的他拭去眼淚的。
但因為古青陽的突然醒轉，她的手停在了半空。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過怎樣的經歷，但在我這里，我只需要知道你是古青陽就足夠了。”
“我們之間正如你所言，至少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盡管我真的不知道你內心的真實想法，但是這個時候，就別在意那么多細節了，青陽。”
……
一邊柔聲訴說，一邊自然而然地為古青陽拭去眼角的淚。古青陽終究還是沒有徹底地拒絕她。
不過，在自然而然地完成這些事情的時候，從始至終，洛水仙都沒敢再抬頭看古青陽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她都沒有看。
而古青陽的心境之中，則是掀起陣陣波瀾。從前的他一直都覺得他能看得清眼前這個商道女子。
但是今天，他覺得他看不清，更看不透。不過，在沉默了一下后，他還是緩緩開口道：
“謝謝。”
除了這兩個字以外，古青陽沒有多說什么其他的話。但洛水仙卻是突然拉起他的手，讓他心中一驚。
“跟我去見一個人。”
“誰？”
“我的——”
“我知道了。”
“那，走嗎？”
……
話說到這一步，夜瀾謠歌反而變得猶豫起來。甚至，還有些想要主動松開古青陽那只手的趨勢。
但是，就在她松開那只手的一瞬間，那只手卻是猛然又抓住她緩緩落下的手。
“走，當然要走。”
“雖然我不知道你和你的哥哥到底是什么關系，但是，我想他一定會對我很感興趣。”
“先說好，有些事我是不會答應他的。還有一些事，我也是一定要去完成的。”
“但我并不認為，這些事就一定會讓我與你之間出現隔閡。我更希望很多年之后，我們還是朋友。”
“好了，該你帶路了。”
“我哥他……就在洛府。”
“這真有些不像他啊——”
“不像他？”
聞言，洛水仙終于扭頭看向身邊的古青陽。聰慧如她，現在終于不被心中的情感波動所影響。
她看向古青陽，美眸之中盡是疑惑之色。跟顯然，古青陽這一番話說的還是不怎么對。
按理來說，這一世的他還從未見過洛水仙的那個哥哥。
在前世，他經常與洛家來往，倒是對這洛家兄妹頗為了解。
但這一世真的不一樣，洛水仙他是見過了。可她的哥哥洛紅塵呢？他甚至都不該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吧？
古青陽笑了，笑得有些無奈。他已經察覺到了洛水仙的目光，那其中果然充滿疑惑之意。
還有，驚訝之意。
顯然，她也意識到了不對，意識到古青陽根本就不該知道這么多。這一變化，使得她變得警覺許多。
“以前聽說過你們洛家。”
盡管洛水仙并沒有多問什么，但古青陽還是解釋了一句。
而洛水仙在得到他的答復后，則是直接收起了那副樣子。
“你不好奇嗎？”
“好奇。”
“那你怎么——”
“好奇就一定要問嗎？我問了你這個大壞蛋就一定要說嗎？青陽，不見得事情就是如此吧？”
洛水仙突然綻放一抹笑顏，而在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古青陽臉上的苦笑之色也是更濃郁了。
果然，女人太聰明了，實在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然而，洛水仙也知道，她把話說到這一步便已經足夠了。
很多事情，就算她不說，古青陽也一樣還是能夠想到。她說了或者是問了，反而會沒意思。
不過，洛水仙帶的這把傘著實是不怎么大。他們兩個人在雨中如此前行，除非是抱在一起。
否則的話，很難會讓另外一個人不被雨水澆濕。而古青陽和洛水仙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一刻，洛水仙有些臉紅。
而古青陽則是放開她的手，轉而揮手將夜瀾謠歌收起來。然后快步走出這房間。
“走吧。”
古青陽輕呼一聲，隨即又拉洛水仙的手漫步入雨幕中。不過，他并沒有讓洛水仙打傘前行。
在漫步入雨幕之中以后，他便強勢地搶過她手中的傘，然后把它收起來，就這樣拉著她前行。
雨水落下，才只是以一滴之勢打濕她的大紅衣，一陣陣清風便化作氣流，維護著她。
“好。”
幾步之后，洛水仙輕聲才說了一聲好。然而古青陽在聽到之后，也只是笑了笑，并沒有多說什么。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消失在雨幕之中，只是在無形中，他們也受到了很多女修的關注。
或許是因為古青陽的身份實在是太過于特殊，或許是因為洛水仙這一襲大紅衣太過于扎眼。
總而言之，很多人都在默默地關注他們兩個。這一路走來，他們完全是被看過來的。
當然了，隨著他們的前行，某些消息也必然是隨之衍生，并且以極快的速度開始在眾人之間流傳著。
然而，古青陽不在意這些。
當然，洛水仙也不會在意。
今日邀請一事，她洛水仙到底是為了什么，她自己說最清楚的。她能來，就說明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至于古青陽，他則是順其自然地赴宴。該去就去，反正有些話是遲早都要說清的，早一些也好。
然而，無論是在那些女修眼中還是洛府的那些下人眼中。
從雨幕中出現的他和洛水仙，都更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簡單來說，男的俊美，氣質更是非凡。而女的則是容貌傾世，氣質高貴典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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