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鳳歸京 > 第84章 認錯

瑜貴妃笑了:“就算日子過的是雞飛蛋打,那也自有他們的熱鬧,陛下又何必操心呢。”
“你可實在是心寬,但這門親事是皇后求到朕的面前,又是朕出面賜婚的,兩個人過成了這個模樣,豈不是都要在心里頭怨怪朕?”
“陛下實在是多慮了,馬姑娘出身馬家,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女,她怎會有這等想法?那言鴻澤又是得了陛下御賜匾額的忠貞之臣,臣妾想他們是不會那么做的。”
得了瑜貴妃的安慰,建陽帝也算是疏散了心腸,拍著瑜貴妃的手說:“皇后若是有你一半懂事,朕便知足了。”
“皇后娘娘管理后宮辛苦,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臣妾代皇后娘娘向陛下請罪,請陛下一定要原諒皇后。”
說罷,瑜貴妃輕輕一跪,建陽帝瞧她生的眉若翠羽,目如水杏,眼波輕轉,端的是柳弱花嬌,我見尤憐。他急忙伸手將人扶起:“你這是做什么!她的事是她的事,自己修行不夠,要你請什么罪?從今日起,朕準你幫著皇后一起管治后宮,也省得她總是讓你委屈。”
這道旨意如一陣風一般,很快就吹到了馬皇后的耳朵里,氣的她渾身發抖,一拍桌子問:“陛下下了早朝以后去了何處?”
宮婢們盡數跪下,為首的回應道:“回皇后娘娘的話,陛下去了瑜貴妃宮中,待了許久,而且就是在瑜貴妃的宮中下的旨意。”
馬皇后言語狠毒的咒罵:“那賤人平日里慣會擺出搖尾乞憐,搔首弄姿的模樣,也難怪陛下被她迷了心竅去!打量著本宮所生的太子體弱,便要分本宮的權勢,日后怕不是要分去一個皇子!”
她越想越害怕,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太子之位必然是瑜貴妃生養的皇子所拿,她的兒子便被擠下去了!幾番思考下,馬皇后看向自己的心腹:“找七公主進宮來,本宮有話同她說。”
裴十柒昏睡了一整天,才算是完全恢復過來,又被廖太醫灌下兩碗苦藥,終于能不憑借別人便能起身,鉆進了馬車準備回京。喬慕生與薛騁分別騎在兩匹馬上,薛騁忍不住問:“喬大人,昨日我記得你明明差人回京稟報父皇,這里距離京城并不遠,怎么這么久了還沒個回信兒?”
這話讓喬慕生也心生疑竇,回答道:“微臣派的人是腿腳極快又會功夫的,騎的又是快馬,昨天下午便該到京城了才對。”
“看來有人暗中截住了他。”
薛騁面色有些發沉:“可惜了。”
喬慕生沉默了片刻:“他跟隨微臣身邊三年有余,確實可惜了。”
“刺客們兩次刺殺,咱們的人損傷不少,這筆賬我們都要算在他們的頭上。”
京城之中,寧壽長公主聽手下來報,說解決了喬慕生派回京城請求支援的手下,寧壽長公主的面色卻依舊不好看。“只解決了一個跑腿的又有何用?如今他們已經啟程返京,想必明天一早便回進京,卻靠近京城,咱們就越不好動手。”
瑞王在寧壽長公主身旁坐著,內心也是十分的不安:“幾番出手,打草驚蛇,該殺的一個也沒殺成,反而死了一群培養多年的死侍,這筆買賣咱們可是虧大了。”
寧壽長公主認為瑞王這是在責怪她,登時挑起了眉頭:“現在說這種風涼話又有何用?還不如想想怎么把這件事圓滿解決。”
“如何解決?人證無證都在,梨花村的疫病鬧的沸沸揚揚人心惶惶,朝內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本就不是能壓住的事!”
瑞王忍不住責備道:“大姐啊,你可真是不小心,怎么能留下這么多的把柄!”
“當時梨花村出事時,我便派人去追殺玉祁了,可此人實在是鬼的很,不知逃到了哪去,我的人找了幾日都沒尋到他的蹤影。”
寧壽長公主面色難看道:“也不知老三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將他尋了出來,倒是我小瞧了這個出生在冷宮的毛頭小子!”
瑞王沉思片刻,說道:“事到如今,不如咱們先進宮去。”
“進宮去做什么?”
“這件事老三一旦捅出來,那你就是罪無可赦,即便皇兄想要替你遮掩,只怕老三也會利用民心將此事鬧開,不如先給皇兄一個提醒,讓他不給老三設局的機會,只有這樣你才能獲得皇兄的寬恕啊!”
這雖不算是什么辦法,可事到如今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寧壽長公主也再想不出合適的法子來。于是她最終只能點頭答應,進了皇宮。聽聞寧壽長公主進了宮,建陽帝有些意外,叫人連忙將寧壽長公主請進來。然而一進殿門,寧壽長公主便跪了下來,這可將建陽帝嚇了一跳,連忙道:“皇姐你這是做什么!你與朕乃一母同胞,從來也不用行此大禮,快快起來。”
“陛下,我對您有愧,您且聽我說完。”
“不成,皇姐快快起身,天涼別凍壞了身子。”
建陽帝邊說邊伸手去扶寧壽長公主:“有什么事我們兄妹兩個不能商量著來?你先說說發生了什么。”
寧壽長公主被他扶起,兩行淚適時的落下來,面露懊悔道:“陛下,是我不對,梨花村百姓的疫病,就是因我而起的。”
這話讓建陽帝扶著她的手微微一頓,收回在了自己的身后,驚訝道:“和皇姐有關?怎么回事!”
看出了建陽帝那瞬間的疏遠,寧壽長公主在心里頭編排了一些話,嘴卻失了部分勇氣,磕磕巴巴的說:“陛下能坐上這個皇位不容易,當初我能竭盡所能扶持您上位,但現在我終歸是上了年紀,陛下您也并不年輕了,朝堂動蕩,太子體弱,不知能否堪當大任振興國家,所以我就動了歪腦筋,被人挑唆著用錯了主意。”
說罷,寧壽長公主又跪了下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還請陛下責罰!”
建陽帝一頭霧水,便問:“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姐你說清楚些!”
“我想讓陛下青春永駐,長生不老,有道士進獻藥方,說是用熱泉加上幾位藥引便能煉制出長生不老的丹藥來,我也是一時糊涂,想著可以讓陛下永遠活著,就吩咐手下去辦了。丹藥煉成后因為不清楚藥效,怕陛下吃了對龍體有損,就給了梨花村的百姓吃,當時我還想著梨花村的百姓功勞不小,對我們提供過幫助,若是丹藥真的有用,那對他們何嘗不是一種感激?可誰能想到,幾粒丹藥吃下去,會引發如此嚴重的疫病?一傳十十傳百,我真是怕死了。”
聽完這些,建陽帝頓時火冒三丈,吐口而出道:“皇姐,你可真是糊涂啊!”
“我也是一時情急,關心則亂,請陛下責罰!”
“以前那么多位皇帝,求仙問道的人數不勝數,試問哪個皇帝不想青春永駐長生不老?可他們撲騰了那么多年,又有一個成事了嗎?”
建陽帝氣道:“如此情形,若是外頭的百姓知曉內情,一人一口唾沫還不將你活活淹死!”
寧壽長公主藏于袖中的手死死攥成拳頭:“陛下,是我不對,我犯了大錯,不如就讓我以死謝罪,也算是給百姓一個交代!”
說著,寧壽長公主站起身來,作勢要沖向柱子。可建陽帝又怎會忍心讓自己的親姐姐去死?他揮著手吼道:“你們都是死人嗎!快快攔住皇姐!”
兩個宮人沖過去,一個擋在柱子前頭,另一個牽制住寧壽長公主的胳膊,接著又跪在了她的面前,磕頭道:“長公主三思,長公主息怒!”
寧壽長公主捂著胸口痛哭:“陛下仁德,將國家治理的這樣好,我作為長姐卻為陛下惹出了這樣的麻煩,實在是無顏面對陛下。遙想當年母后過世時,曾囑咐我要好生看顧兩個弟弟,我卻做出了這樣的事,就讓我先走一步,到九泉之下向母妃和先帝恕罪吧!”
提起兩人共同的母親,建陽帝的心軟了些許,嘆了口氣說:“此事也并非你一人之錯,你也是好心,為了朕才做了這樣的事,哪里能想到那方子奇怪?想來是有人利用了你對朕的看重,所以算計了你。”
寧壽長公主磕頭道:“事發以后,我曾派人追殺那道士的下落,卻并未尋到蹤跡,想來真的有人在背后算計,我卻渾然不知,一腳踩進了陷阱里,險些害了陛下,真是該死。”
“什么該死不該死的,你是朕的親姐姐,這些年來朕都包容了,這事朕也不愿責怪你。”
建陽帝面色冷淡的說:“只是此事事關重大,不得不罰。”
寧壽長公主并未抬頭,依舊態度誠懇的說:“三皇子前去治理疫癥,此事他想必多少了解了一些,那孩子是個實誠性子,只怕不會善了。”
“性子再實誠,他也是朕的兒子,還敢對你這個做姑母的如何不成?”
“陛下千萬不要因為此事而去責怪三皇子,都是我一個人的錯,那些蒙冤受屈的百姓都是可憐人,三皇子想為他們討個公道也實屬正常。”
建陽帝回身坐下:“朕心里有數,這段時間你就別進宮了,禁足于長公主府,等風頭過了再說。”
寧壽長公主松了一口氣:“陛下,您還是責罰我吧,也好讓我這心里好受些。”
“皇姐回去吧,至于那個道士,人雖找不到,跑得了和尚卻跑不了廟,回頭你將那道士的出處詳細告知,朕自會將這等惡勢力鏟除。”
當天夜里,一處道觀之中燃起了熊熊大火,四周皆是人死前的哀嚎聲。灰梧死里逃生,一臉灰土從死人堆里爬出,身上的傷他無暇顧及,躲在墻后悄悄看著面前說話的兩個人。其中一人他認識,是長公主府的總管,另一人穿著內監的衣裳,二人正在說著什么。“這次也多虧有您配合,否則陛下還真不會輕易原諒了長公主。”
總管笑著遞上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這是長公主讓我送給您的,算是對您出手相幫的感激之情,還望您能收下。”
內監打開荷包,粗略的往里看了一眼,只見里頭是被卷起來的一捆銀票,大致二十幾張的樣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相當有分量。這讓他臉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將荷包揣在了袖中:“哪里哪里,我只不過是在長公主離宮后,在陛下跟前說了兩句話罷了,算不得幫了什么大忙,長公主實在是客氣了。”
“陛下知道皇后與長公主走得近,這樣的事人人都要避嫌,在陛下跟前總要有個人替長公主申辯,旁人不合適,您說卻極為合適,長公主心里頭都明白,這份功勞就是您一個人的。”
內監被哄的臉上掛笑,回頭看著身后的熊熊烈火:“道觀已毀,就算三皇子有心將事情鬧大,陛下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大不了回頭把所有事都推到這道觀頭上,和長公主又有什么關系呢?”
二人對視一眼,皆放聲大笑。灰梧捏緊了拳頭,心里頭恨的厲害。他曾是一個書生,因為被出京游玩的寧壽長公主看中,被抓到了京城。在長公主府上住了一陣,長公主對他有些厭了,便將他送到了這道觀之中,只偶爾來看望他兩次,算是找找新鮮感。這道觀之中有許多人都和他是一樣的經歷,眾人有時聚在一起,會談論起寧壽長公主,說她薄情寡恩,不過灰梧卻從未談及過寧壽長公主。他知道,自己走不上讀書人的那條路了,經歷了這些他也只想保住自己的一條命而已,當年的理想當年的抱負,也早在他被擄到長公主府的那個晚上破滅了。然而這幾年過去,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和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忘記了曾經的慘痛,享受起了被人用腳尖頂著下巴的感覺,可今夜的事卻仿佛一塊磚,打碎了這幾年罩在表面的平靜,激發出了灰梧對寧壽長公主那潑天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