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鳳歸京 > 第85章 說明

晨曦破曉,清晨時分眾人才抵達京城,然而才到達城門口,就看見了宮中的內監守在城門口,說是奉建陽帝口諭,要為眾人接風洗塵。眾人雖不明所以,但也只能跟著內監一道回去,否則就會被扣上抗旨不尊的帽子。然而走著走著,裴十柒就看出了不對,問道:“公公,我許久沒見父親了,不知可否讓我回去收拾一番再來見陛下,這樣亂糟糟的實在是不恭敬。”
內監卻不咸不淡的說:“裴姑娘若想見梁國公大人,出宮以后回家有的是時間,梳妝打扮也沒什么必要,陛下心疼諸位此行奔波危險,不會較真這個的。”
聽見這話,裴十柒心中升騰起了一絲不安。隨著馬車搖晃,眾人抵擋宮門前,正好是朝臣們剛剛下朝的時間。然而內監卻并未帶領眾人走往日的主道,也就是說沒給他們留與朝臣碰面的時間,馬車拐了個彎,從小門便駛進去了,一路上甚至都沒碰見幾個宮人。薛騁面色有些陰沉,喬慕生忍不住說道:“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若是想讓我回來后稟報此事,也該留有你們回家修整的時間,怎么會將我們都帶進了宮里,不準與旁人相見?”
薛騁撩開簾子看了看外頭:“只怕是有什么我們想不到的事,已經發生了。”
裴十柒聞言想了想,忽然猛地一把抓住了薛騁的袖子,給薛騁嚇了一跳。“殿下,我在想,我們從驛站回到京城的這一路上格外順利,寧壽長公主既然十分在意這些個人證物證,又哪里會給我們活命的機會?自然是會竭盡全力將我們殺死在城門外,可你不覺得我們這一路上有些太順了嗎?”
薛騁漸漸的握起了拳頭。“只怕是我那位好姑母,又在父皇面前搬弄了什么是非,將自己從此事中摘出去了!”
喬慕生聞言有些驚駭,壓低聲音說道:“若真是如此,微臣可當真寒心!”
那么多條人命,兩個村的人受苦受難,疫病鬧的人心惶惶,建陽帝如今為了護著自己的姐姐,難道對這些都毫不在意嗎?這個遠在天邊的皇帝,嘴里滿是仁義道德,心思卻不配為人,將百姓的疾苦視若無睹,喬慕生怎能不寒心。“寒心有何用,我的心只怕尚且在娘胎里,便已經寒透了。”
薛騁憤怒的說:“不知我那位姑母究竟搬弄了什么舌頭,又承認了什么,只怕也有可能倒打一耙,最后被問罪的會是我們。”
寧壽長公主的手段,裴十柒曾首當其沖深受迫害,蘇家的覆滅不說是她一人之責,卻也和她大有關系。所以她完全能夠理解薛騁的意思:“殿下說的是,長公主在朝堂上頗有名望,多少人追隨于她,當年那些老臣,大半是她幫著陛下招攬的,新官她也多有拉攏,雖然在民間名聲不佳,卻也不耽誤她上被皇帝尊敬,下被官員看重,這種人的眼界手段,只會高不會矮。”
留給他們說話的時間不多,下了馬車后幾人步行了一段路,身旁有了內監的跟隨,三人默契的變成了啞巴,一句話也不說。建陽帝既然用接風洗塵做引,自然會真的準備,見到三人后先是詢問辛苦,接著是夸贊一番,然后是引眾人坐下。“此番出行,老三做的不錯,不過令朕沒想到的是,裴姑娘也愿意跟隨。”
裴十柒被點了名字,抬起頭時建陽帝笑瞇瞇的,與他不熟的人恐怕會真的認為他是個心腸軟的鄰家叔伯。但裴十柒深知這皇帝的為人,對這笑面虎一般的臉那是視若無睹,恭敬回答道:“臣女可憐那些受災的百姓,就算沒有三皇子前去,臣女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為他們做些什么,正巧三皇子過去治理,臣女便跟過去了。”
建陽帝眉頭微挑,似乎是一種看破不說破的態度:“京城中的姑娘家,能有你這種想法的人,只怕是少之又少。有疫癥的地方危險,勇氣不足的人難以靠近,裴姑娘令朕佩服啊。”
裴十柒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說話。看她不出聲,其他二人也都不說話,建陽帝清了清嗓子,開始將話題往疫病和道士身上引。他這次叫幾人進宮來,沒給他們任何宣揚此事的機會,就是準備提及此事,把這件事按死在宮墻之中,就算三人出了宮去,也會迫于皇權,把此事咽在肚子里頭。“朕聽說你們此行危險重重,不知都遇上了什么事?不妨給朕講一講。”
薛騁和裴十柒對視一眼,薛騁決心不提這件事,以免被建陽帝拿住話頭借坡下驢,因此回答說:“為百姓和朝廷辦事,沒什么危險的,父皇您看,兒臣等人都好端端的回來了,您不必掛心。”
“那么危險的地方,朕怎么能不掛心?你們都還只是年輕人,若真是在疫區染上了什么不干凈的,或是遇上了其他的什么危險,朕可就要后悔派你們前去了。”
薛騁的眼角微微抽動,聽出了建陽帝的意思。他怕是馬上就要提起了。果然,建陽帝看三人又默契的沒有說話,自己就在那說道:“朕已經知道了言鴻澤的事,他這個人實在是差勁。”
“父皇知道言鴻澤什么?”
薛騁抬起頭說。這個問題有些將建陽帝問住了,愣了半晌才回答說:“你給朕來信,朕已經看過了,不然也不會命喬卿前去,只是不知此事之中是否有什么誤會?言鴻澤好端端的,為何要阻攔裴姑娘用隨行的草藥?”
“父皇知曉言鴻澤的所作所為,卻知曉的并不盡詳。言鴻澤不僅不出草藥,想耗死裴姑娘,還在兒臣外出買藥時,對獨自留在驛站的裴姑娘下毒手,若非兒臣趕回來救下她一命,她恐怕沒命活著回京城了。”
本是狀告言鴻澤罪行的一番話,卻被建陽帝聽出了一絲契機,眼中精光一閃,轉移道:“如此所說,看來你與裴姑娘是兩心相許了?”
薛騁面色一緊,心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這皇帝該不會是想用賜他們二人成婚為由,讓他們對梨花村的事閉口不言吧?裴十柒連忙說道:“陛下誤會了,臣女與三殿下清清白白,只是好友而已,絕沒有其他意思,還請陛下明察。”
建陽帝笑著擺了擺手:“無妨,都是般配的年輕人,刀山火海之中闖過來,互生情意是很尋常的事情。”
裴十柒打斷了建陽帝的話:“陛下,臣女與殿下卻無其他情意,臣女此次到疫區之中,也只是為了百姓罷了。”
建陽帝被她打斷這件事有些不滿,胳膊往龍案上一搭:“怎么,朕還派了言鴻澤與他同去,怎么不見你和言鴻澤一道過去?”
“因為臣女從前聽說言大人和夫人之間的事,身為女子,臣女為言夫人心中氣憤,所以有意避開言大人,若不是心里頭實在掛念那些困苦的百姓,臣女也絕不會一同前去。”
這番說法滴水不漏,建陽帝是沒了什么話說,轉頭看向薛騁:“老三啊,你也是這么想的?”
“回父皇的話,兒臣與裴姑娘之間并沒有男女之情,若非細究有什么情意,兒臣會用生死之交來形容,兒臣救過她的命,她亦救過兒臣的命,除此以外,并無其他任何想法。”
建陽帝面露不滿,本想用這件事穩住幾人,看來也是不妥當了,手指一下下的敲在龍案上,表達了自己內心的不甘。既然這幫年輕人都在裝糊涂,建陽帝也不屑與他們繼續裝下去了,直說道:“言鴻澤的事,朕已經下旨重罰,人之將死他卻不出手相救,還有謀害皇子之嫌,朕必不會輕饒了他,已經將他的官職降下,痛打二十大板,禁足于府上反省。”
裴十柒聞言,心里有幾分震驚。雖說仇人被罰她心里痛快,可言鴻澤涉嫌謀害皇子,而且已經付出了行動,雖無確切的證據證明那山體滑坡的事是他故意引導,可他也沒有說辭能夠解釋此事。建陽帝的處罰聽起來好像十分的嚴重,其實這不痛也不癢,可見在建陽帝心中,還記得言鴻澤那所謂的‘功勞’,不舍重罰于他。這其中也有言氏一族的緣由,而且言鴻澤娶了馬皇后的侄女,這些事都被建陽帝算計進去,所以他不會也不可能重責言鴻澤。但這個節骨眼上,并不是和建陽帝唱反調的時候,否則事情就會從告發寧壽長公主,變成了與建陽帝談論言鴻澤的對錯。“兒臣謝父皇隆恩。”
“之前朕也想過,你早就已經成年了,到了建府的年齡,朕本想在中秋就給你封個王府居住,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中秋事情也多,便給耽擱了。這一次朕想要借此機會封賞你,你覺得如何?”
薛騁心中惡心,知道建陽帝這是想要用封王建府同他做個買賣。他剛想出口拒絕,卻見坐在他對面的喬慕生緩慢搖頭,當即就明白了原因。既然打定主意要往那個位置爬,他就不能只做一個被冷落在外的皇子,要有自己的封號自己的府邸,這些是最基本的。“兒臣謝父皇,只是疫癥之事并未完結,等梨花村的百姓盡數痊愈了,父皇再封賞兒臣也來得及。”
建陽帝笑著虛點了薛騁兩下:“你這小子不急,朕這個老的可急了,下月初便是好日子,朕已經找禮部和欽天監的人看過了,就定在下月初吧。”
薛騁在心里頭一算,此時距離下月初不足半月,看來這所謂的封王建府匆匆忙忙。裴十柒擔心的看向薛騁一眼,雖然面前擺滿了菜品吃食,可注定了這是一場鴻門宴,再好的吃食也讓裴十柒索然無味。建陽帝又看向了裴十柒:“裴姑娘愿意與三皇子一起前去疫區,并且提供了自己能力范圍內的不少幫助,朕很是欣慰,但卻不知該如何賞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回陛下的話,臣女沒什么想要的,也不需要賞賜。”
“那可不成,既然為朝廷辦事,就沒有不賞賜的道理。”
建陽帝說道:“裴晟教女有方,裴氏深明大義,朕便賞賜玉器十件,紅竹桃紋瓶和福壽紋葫蘆瓶各一對,你覺得如何啊?”
裴十柒表現出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臣女惶恐,陛下所賜太過金貴,臣女受之有愧。”
見事先鋪墊的差不多了,建陽帝笑著一擺手,接著笑容一收,嘆了口氣道:“朕對于梨花村發生的事,也有幾分耳聞,事情起因好像是一個道觀?這幫人可真是過分,不過朕昨夜已經命人去清理他們了,端掉他們的老巢,也算是對百姓們有個交代。”
薛騁聞言,心里轟隆一聲,大為不安。喬慕生也沒想到建陽帝所知這么多,話語里卻半句沒提到寧壽長公主,可見是有意包庇,下意識的看向了薛騁。事到如今,任由建陽帝裝傻充愣是不合適了,薛騁站出來拱手道:“父皇,您既然已知梨花村的疫病是與煉制丹藥有關,那您可知曉那些丹藥是為了何人所煉?”
建陽帝給薛騁使了使眼色,不想讓他當著朝臣的面提這茬,可薛騁卻仿佛被什么蒙住了眼睛,裝作看不懂建陽帝眼中傳遞的意思,繼續說:“兒臣已經查明,那煉制丹藥的道士是受了寧壽姑母的指使,所煉制的是長生不老的丹藥,因梨花村隔壁的大慶村中有一口熱泉,她便將大慶村的人或殺或趕,還拘了一大批大慶村村民,用作活人藥引,一刀刀將活人身上的肉割下來,殘殺了無數百姓。”
“你給朕閉嘴!”
建陽帝變了臉色:“不準在這胡說。”
“兒臣并非胡言亂語,喬大人和裴姑娘都是隨兒臣一道的人,他們對此事的了解不比兒臣少,如今人證物證兒臣都已經帶回了京中,請父皇嚴查此事,還百姓們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