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江湖沙場梟雄志 > 第四章 定計北周 假道伐趙 中
    紅日偏西,肩扛巨石的漢子一路西來,下方猶如黑色長龍的軍隊的早就落入眼中,他并未在意,只想快點趕到御金。只是那飄揚的徐字旗吸引住目光,想起某些事似乎與徐子東有些關聯。

    漢子在空中停步,看著那徐字旗,終于還是落下。

    行軍途中的消息最是讓人開心,這是放松腿部肌肉的好時間,萬千甲卒十分珍惜,都沒有看到天空落下的人影。直到一聲巨響傳來,揚起的煙塵嗆得人直打噴嚏,他們才注意到徐字旗下多出的人影和那看著都讓人兩腳發軟的石頭。

    小不二刀與謝燮當先回神,視線被那巨石所阻沒有看清來人相貌,只當是有人偷襲,急忙拔劍揮刀,招呼兒郎準備迎敵。

    漢子抱著巨石向下一壓,讓石頭穩穩扎入土中,免得摔倒,接著四下一掃,喝道:“徐子東呢?”

    一出聲,警惕的謝燮心頭大松,朱雀收回劍鞘,還不忘讓屈狐仝收刀,擺手讓緊急圍上來的甲卒散開,恭敬道:“蜀中劍閣謝燮,見過前輩。”

    “謝姑娘也在這里?打定主意要跟那臭小子過了?”漢子繞過巨石,聞聲看去,一看到謝燮盤起的發髻,立刻改口道:“看來應該叫徐夫人了,什么時候的事?怎么都不通知我一聲,莫不是知道我王千陽窮,怕折了我的面子?”

    謝燮嫣然一笑,“前輩說話越來越像大伯,沒個正行,晚輩這就叫徐子東過來。”

    漢子啞然失笑,細細一想,發現自己確實和往日有所不同,至少說話做事變了不少,確如女子所說的那樣,越來越像謝不言。

    女子快步離去,留下屈狐仝招呼,徐家軍天字第一號打手小不二刀在漢子面前猶如一個孩子一般拘謹,畢恭畢敬抱拳行禮后,竟是筆直站在原處,漢子不問話,他都不敢多言。

    無他,只因那漢子自稱王千陽。

    小不二刀最多是拘謹,害怕倒是不至于,袁肅車曉二人卻是兩腳發抖,猶豫著要不要到天下第一面前自報家門,哪怕能說上一句話都是莫大的榮耀。

    逐漸散去的甲卒走路輕飄飄,不少人左腳絆右腳,自己把自己摔了個狗吃屎,跌倒之后都不知道痛,依然傻笑著問身邊人:“哪個,我真的看到王千陽了?他真的是王千陽?”

    身旁人說話顫抖,哆嗦道:“當……當然,除了那種神仙……神仙人物……誰……誰還能扛著那大石頭飛來飛去?”

    地上的人激動道:“就是,就是,咱們跟著徐將軍真是跟對了,前兩日見到謝不言飛劍匣的本事已經尿了一次褲子,今次見到王千陽,死了都值。聽說屈校尉師承不二刀,劉校尉的師兄是槍仙。這么算來咱們徐家軍和三大宗師都有關系,以后這天下誰敢欺負咱們徐將軍,誰敢不給咱們徐家軍面子。他奶奶的,你說咱徐將軍咋就這么命好?”

    哆嗦的那人一巴掌拍在地上那人臉上,“咋說話的?應該是咱們命好跟了徐將軍。”

    被打的人毫無脾氣,連連點頭道:“對,是咱們命好,咱們命好。”

    碎言碎語遍地都是,雖是人人壓著聲氣,匯在一起還是嗡嗡如蠅,手扶著巨石的王千陽想笑,他也沒想到自己來這么一回還能幫徐子東起到凝聚軍心的作用。閑來無事目光掃到劉炎濤,當即招手道:“小娃,還記得我么?”

    劉炎濤苦笑上前,“前輩說笑了。”

    王千陽樂呵呵的一拍身旁巨石,“你不是說過要跟我一起,剛好遇到,一會兒隨我一起走?”

    小劉神情一肅,凝望著兩人來高的大石頭,想起初見王千陽時的確表達過想要隨他完成他那宏愿的意向,只是眼下他與徐子東同樣有約在身,為難中不知該怎么回答。

    糾結之際,徐子東拍馬趕到,還沒下馬便放聲笑道:“王前輩要從小子這里挖人,小子榮幸之至,只是天下未平,前輩便挖走小子一員大將,總歸有些不好。”

    大馬距離王千陽十步停下,徐子東翻身下馬,鄭重抱拳,“徐子東見過前輩。”

    他一到,劉炎濤不再為難,歉意道:“小子與冬瓜有約在身,承蒙前輩看得起,十年之后,劉炎濤一定會來尋前輩。”

    王千陽只是隨口一說,倒也沒真的想帶人走,視線移向徐子東,哈哈笑道:“看來我這天下第一的名頭也不好使,還比不上你小子一句話。”

    徐子東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腦勺沒敢開腔,他既不能贊同王千陽,也不敢否定。

    “算了,找你是想問你一點事,這里說話不方便,你跟我來。”王千陽離開巨石,緩步向沒人的地方走。

    徐子東摸不著頭腦,不記得自己和天下第一到底有多少交際,沖著謝燮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越過劉炎濤時不忘拍拍兄弟的后背,尾隨天下第一而行。

    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王千陽站在一棵老樹下,那大樹枯枝敗壞,身下爛葉無數,干枯的樹皮無力的附在樹干上,輕輕一碰就會往下掉。

    只是那樹枝上三五青翠零星點綴,枯黃中透著些許綠意。

    徐子東想起張盼說過的一個詞語。

    枯木逢春。

    用在此處最是應景。

    天下第一伸手剝開樹皮,只見舊皮下面,新的樹皮生機盎然,大手將舊皮捏成粉末,王千陽淡淡道:“東海一別再也沒見過你爹,前輩何時身死都不得而知,今次來只是想問問,徐前輩到底是怎么死的?”

    本以為這般神神秘秘會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聽到老爹,徐子東頓時失去幾分興致,雙手一攤,“能怎么死?當初一天到晚喝酒,一天喝個十七八瓶都是家常便飯,有一天喝得太急,喝暈了,等唐老爺子請來醫匠,已經一命嗚呼。”

    “這樣啊!”王千陽神色一悲,“他葬在何處,我想去拜祭一番。”

    “就在徐家莊后山腳下,前輩要是想去,我讓太聰給你帶路。”徐子東回身一吼:“太聰,過來。”

    跟在獨立營的少年急忙起身,小跑奔來,徐子東回過頭,有些難受道:“不過我那死鬼老爹的墳讓人給刨了,前輩便是去也只能對著空墳。”

    “空墳?”王千陽臉色微變,轉瞬隱去,依舊平靜道:“怎么回事,為何會是空墳?”

   &nbs sp; 徐子東自責道:“因為我,早前做事不夠狠,留了尾巴,到頭來徐家莊數千人命喪一炬,連老爹的墳都讓人刨了?”

    “你確定是被人刨的?”王千陽問的迫切。

    徐子東怪異道:“不是被人刨的,難不成還是我爹自己鉆出來的?”

    天下第一被噎住,張了張嘴,終是沒有將心中的話說出口。

    聰明的韓太聰已然跑到近前,甜甜叫過一聲義父,又很識禮數的對著王千陽彎腰行禮,“霸刀門韓太聰,見過前輩。”

    徐子東掩面一嘆,倒也不好責怪小家伙把霸刀門掛在嘴邊。

    天下第一摸了摸小娃的頭,嘆道:“既然是空墳,不去也罷,今日叨擾了,告辭。”

    言罷轉身就走,徐子東急忙喊道:“前輩留步,晚輩有一事相求。”

    王千陽果真停下腳步。

    徐子東拉著小娃上前,看了看遠處的巨石,“如今這世道到處都在打仗,哪里都不安生,我這義子年幼,跟著我四處奔走總不是個事,兵荒馬亂的怕照顧不過來,前輩若是缺個端茶倒水的,莫不如讓我這義子跟著你,以后不指望學多大本事,至不濟能過幾天安生日子。”

    王千陽瞥了一眼往徐子東身后躲的韓太聰,直接點破徐子東心里的小九九道:“天底下想拜在我門下的人比長江里的魚少不去多少,我犯得著和楚東流爭徒弟?”

    徐子東將小娃拉到身前,笑道:“這小娃子認死理,最開始想把他留在槍仙山,后來想托付給大伯,也就是謝不言前輩,他都不干,非說霸刀門不比槍仙山和蜀中劍閣差,只有天下第一才有資格讓他改換門庭。”

    韓太聰急的睜開徐子東的手,氣道:“義父,我幾時……”

    話沒說完,便看到徐子東凌厲的眼神,‘說過’二字卡在喉頭,怎么都擠不出來。

    王千陽被這父子二人逗樂,“這話是你說的吧!”

    徐子東尷尬的笑道:“不管誰說的,反正前輩的本事人盡皆知,太聰伶俐,學武的本事不好說,端茶倒水卻是勤快,捶腿的手法更是沒得說,前輩好歹是天下第一,洗衣做飯總不好親自動手。”

    王千陽不認同道:“天下人沒有誰該伺候誰的道理,張繡做的事我不敢茍同,但他做人卻還有幾分講究,事事親力親為,比起武當山也不遑多讓,到了王千陽這里總不好養尊處優。高門大戶的做派,我知道,但不喜歡。”

    徐子東將韓太聰往前一推,耍賴皮道:“前輩就說答應不答應吧!”

    “我答應有什么用,不得看這小家伙愿不愿意跟我走?”王千陽彎下腰,手指勾了勾小娃那嫩滑的臉頰。

    韓太聰側臉躲開,哀求道:“義父,我不走,我就要跟著你,別說天下第一,就是天上第一我也不走。”

    “你個臭小子。”徐子東作勢欲打,看到那要掉不掉的淚花,終是沒舍得下手,抬起的手又放下,故作生氣道:“你就等著天天給我捶腿吧!”

    小娃破涕為笑,抱著徐子東的大腿,不肯松開。

    天下第一聳聳肩,在小娃頭上一彈直起腰道:“走了。”

    話音猶在耳側,徐子東還沒來得及回上一句,眼前人卻已消失,再尋時,王千陽已然扛起那巨石,直沖云霄。

    數十丈距離,眨眼跨過。

    徐子東惋惜的摸著義子的頭,“臭小子,你可知道你錯過了什么?以后可沒這么好的機會,到時候后悔,老子可不會管你。”

    小娃眨巴眨巴眼睛,昂起腦袋道:“義父,我知道,劉叔叔說過,天下第一的理想是建一座城,一座天下人皆可學武立身的城。”

    徐子東抬起頭,望向天空遠去的身影,莫名其妙道:“這些少部分人的追求,還真是讓人不懂。”

    少年聽不懂,直接問道:“義父,啥叫少部分人?”

    徐子東笑而不答,拉著少年往回走,才走幾步,又停下,回頭看著那死而復生的老樹,自語道:“往日不問,今日怎么想起問我老爹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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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王千陽速度奇快,不多時便到達御金。

    此刻的御金晴空萬里,任誰也想不到不久之前,這里曾烏云密布,白晝如夜。

    王千陽如同獵犬一般嗅著鼻子,左顧右盼,最終將視線定格在御金山半山腰處。

    扛著巨石在半山腰落下,他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不多時便注意到地上那兩對腳印。

    腳印一大一小,顯然是一男一女。

    在那腳印旁邊,他發現一片奇怪的并不完整的樹葉,入手微涼,似是被冰凍過一般。

    四下搜尋一番,再也找不到可疑之處,王千陽看向御金關,緊緊握著那碎葉,一個縱身自半山腰跳下,直接跳到御金高高的城墻上,直把在城墻巡視的曾宇嚇了一跳。

    待到看清來人之后,曾宇卻擺手讓所有靠攏過來的甲卒回到原位,因為他知道,來的這人不是敵人,即便是敵人,御金這萬余人只怕也傷不得來人分毫。

    曾宇記得自己還未從軍的時候,不過三品身手的老爹和眼前人打過一場,沒輸也沒贏,就這么件不值得吹噓的事,卻被那個二品無望的老爹在最近兩年經常拿出來吹噓,估摸著要吹一輩子,一直吹到棺材里去。

    激動的小跑兩步,若不是跪拜之禮實在不合適,曾宇可能就要跪下喊出那一聲:“御金守將曾宇,見過王前輩。”

    王千陽倒是不知曾宇想什么,開門見山道:“最近可見到什么奇怪的人,可有什么奇怪的事發生?”

    曾宇想了想道:“奇怪的人都是沒有看見,奇怪的事卻是有。”

    “說,是什么事。”

    曾宇沒有半點隱瞞,將那白晝如夜的怪象和那天空響起的怪聲一并講出。

    王千陽聽后久久不言,直接飛身離開,回到半山腰處,躺在自己帶來的巨石上仰面看天,手不自覺的摸向腰間酒壺,困惑道:“前輩,這壺酒是拜給你還是遞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