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城后，陸宇將苦老的尸體交給秦無敵后就離開了，他還有事要做。
來到王哥住處的時候，他正在悠閑悠閑的澆花。
“今天什么風把我們大天才吹來了，快進來坐，嘗嘗我剛泡的茶。”
陸宇站在院子門口失神很久，他很難將眼前這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男子和“人族叛徒”四個字聯系在一起。
“你似乎早就知道我會來。”
桌子上擺了兩杯茶，顯然王哥早有準備，實際上他是可以逃的，今天之前沒有人懷疑他。
“猜到了，應該說從我決定出賣靈魂的那一天就想過會有今日。”
“只不過沒想到來的會是你，真是后生可畏啊！”
王哥笑容燦爛，絲毫看不出被揭穿的窘迫和緊張。
“你曾經也是我很尊敬的前輩，我懷疑過很多人，唯獨沒有懷疑過你。”
“雖然知道結果，但還是想問一句為什么？”
陸宇端著茶杯搖晃，里面的茶葉浮浮沉沉，就像人生一樣。
他想起幾年前護送金剛琢從北部戰場歸來之時，王哥也拼命過。
那時的他仿佛真的將生死置之度外，正是那一戰，陸宇才開始真正認識他。
但這樣的人也會背叛人族，而且臉上毫無悔色，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王哥自顧自的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其實我叫王愛國，但從武宗境后我便不讓人再叫那個名字了。”
陸宇也是第一次聽說王哥的全名，很樸實無華的名字，代表了長輩對他的期盼，可惜他沒有做到。
“我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可按現在的實力來看，只要不在戰爭中死亡，還可以輕松再活五十八年。”
“我曾無比痛恨這漫長的壽命，你知道天天見到鮮血，見到同伴死亡，內心會有多么無助和痛苦嗎？”
“不知道從何時起我不再愛國，甚至不愛人族，只想讓這操蛋的世界快點完蛋。”
“不管是人族滅了另外兩族，還是人族全滅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結束這種戰無休止的狀態。”
“我不曾投靠妖族，只是想單純滅了人族而已，畢竟它看起來更弱，更容易滅絕不是嗎？”
“當然你若是執意叫我叛徒，也無所謂，隨便吧，我根本不在乎。”
王哥臉上雖然依舊笑意盎然，不過目光中卻充滿絕望。
陸宇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理由，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
王哥不是叛徒，那是徹頭徹尾的極端分子，想要毀滅世界的混蛋。
或許他也想掀桌子，但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那種實力，所以只能選擇站隊，幫助妖族和靈族滅人族。
“你就沒有想過這世界它會變好嗎？”
王哥聽到這個問題先是大笑，隨后看向陸宇的眼神充滿憐憫。
“病的不是我們，而是這個世界，是我們頭頂的天。”
“它讓我們每日的生活除了廝殺還是廝殺，成千上萬年的廝殺，尸體堆積比山還高，難道殺人或被殺就是每個人存在的意義嗎？”
他對這樣的世界感到痛苦絕望，不該是這樣的，不管是妖獸還是人類都有權利選擇更平穩和平的生活。
可暗中總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讓三族不停廝殺，仿佛執著于分出勝負，生命那股力量面前渺小如塵埃。
王哥的話突然讓陸宇想起那黑白交錯的棋局，那兩個對弈的男子。
“但我們還活著，人定勝天，只要努力，事情總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陸宇不相信命運無法戰勝，棋子也能成為操盤手。
王哥揉著眉心，一路走來，他不曾發現太多同道中人，不過也習慣了這種孤獨的狀態。
“你不懂，我不怪你，人心是百變的，或許有一天你會理解……”
陸宇將茶杯放下，清脆的聲音將王哥打斷，“不會有那么一天的，即使真的有，我也不會出賣身邊的同伴。”
他不否認隨著經歷越發豐富，每個人得性格都會發生一些微小的改變，但原則和底線不會變。
“你現在痛心疾首得表情，我不是第一看到。”
“以前曙光好幾名天才臉上出現過，極武衛戰士臉上出現過，魏武那家伙臨死前也是這樣。”
王哥平靜地說著，印象最深的還是魏武，這家伙如果不隕落，現在最少也是中介武皇了。
陸宇面前的茶杯劇烈抖動，然后破碎開來，瓷片和水滴濺了兩人一身，沒人閃躲。
“魏大哥也是你殺的？”
他現在都還記得，剛到皇城之時，魏武開車來接自己和許經年，一路上口吐芬芳，表面是狂躁大漢，實際上慫的一批，連開窗的勇氣都沒有。
“不全是，他越階殺了一位靈皇，身受重傷被我遇到了。”
“只能怪他運氣不好吧，我只是補了一刀，他死之前也跟你一樣，想勸我回頭，想想那一幕仿佛就在昨天。”
陸宇總算知道為什么曙光每年都有學生死于妖族奸細之手，一部分可能真是妖族出手，但王哥肯定也出手了。
“你侮辱了愛國兩個字。”
“還有什么想說的嗎？如果說出同黨或者叛徒組織的消息，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王哥搖搖頭，“沒有，我向來不和那些人聯系，因為目標不同。”
“他們希望這個世界繼續存在，我不希望，他們想要活下去，而我不想活了。”
話說到這里，他看了這世界最后一眼，然后輕輕閉上了眼睛。
陸宇嘆氣，輕輕一指點在王哥的額頭之上。
原本他以為此人隱藏了境界，沒想到真的只有武王境界，抹殺他甚至用不上全力。
“我始終相信這個世界還有救，或許我真的是救世主也說不定？”
少年自嘲的笑笑，隨即離開王哥的住處，有幾名極武衛進入院中，帶走了尸體，如何處理，他并不關心。
內奸一事始終不光彩，而且說出去也會動搖民心，所以王哥在一個傍晚默默死亡，沒人知道，也不會有人懷念。
太陽升起后，皇城又開始新的一天，人們甚至不會記得有他這樣一個人。
苦老的葬禮很簡單，曙光有自己的陵園，也有摘星樓，老頭子也算有個最終歸宿，跌宕起伏的一生落下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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