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樂山郡城內。

  午飯前,梅黛巡視完傷者的安置情況,在滿是碎石的街道中與樂山郡守騎馬穿行,對樂山郡守道:“南城墻的裂縫還能有機會修補么?”

  樂山郡守面露難色:“女王,南墻那條裂縫太長,得鑿開城磚填補,去年夏天又被大雨浸泡了數日。卑職正要安排工匠修繕,就趕上西戎發兵……”

  這事確實怪不著他,去年夏天本來摩拳擦掌要修繕城墻,正趕上西涼王梅成被西戎打敗,逃到樂山郡來。西戎十萬大軍圍困樂山,為了守住城,修繕城墻的城磚都用來砸西戎兵了。后面又趕上蕭北珩西征,戰事不斷,這件事就一直拖了下來。

  現在,蕭北珩的大軍將樂山團團圍困,南城墻這條裂縫算是沒法修補了。

  梅黛也知道來龍去脈,說道:“沒關系,在蕭北珩軍隊圍城前你能把百姓疏散,光是這點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隊伍來到縣衙門口,樂山郡守自去安排城防事宜,梅黛下了馬,噔噔走上臺階,繞過倒下的廊柱和滿地的石塊,進入縣衙大堂。

  遍地狼藉的大堂內,蕭濯全身銀甲,正背對著她憑案看地圖,頭盔放在桌案一角。幾位將領站在一旁正低聲交談著什么。

  “安王,”梅黛推起面具,走到蕭濯的身后,“我巡視回來了。”

  蕭濯轉過身,先是看了梅黛的神情一眼,略顯失望地道:“果然,斥候還是無法沖出去么?”

  梅黛把面具摘下握在手中道:“安王不要著急,我相信月晞妹妹不會有事的。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守住城池。”

  蕭濯搖頭苦笑,說道:“當年西涼王被困此城,我率兵來救時,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也會被困此城。不過我只是……我不知道月晞是否安好,我的心靜不下來。”

  梅黛安慰道:“月晞妹妹是我從未見過的奇女子,她一定不會有事的。再說她有千里馬,就算打了敗仗也可以及時逃走。”

  其實她也知道蕭濯知道這些。作為唯一和沈月晞朝夕相處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沈月晞的本事。但關心則亂,蕭濯現在無法和沈月晞取得聯系,就變得有些急躁,卻不知他自己才是處于危險中的那個。

  蕭濯握拳捶在案上,拿起頭盔道:“你先吃些東西,我去巡視城墻。”

  梅黛道:“我不餓,隨安王一同去吧。”

  她喚來夏蘭,讓她把飯食裝在食盒里帶上。沈藍,羌林等將領還在城墻上安排防御,帶過去大家一起在城樓上吃好了。

  幾人出了縣衙,一路來到城墻下。

  城墻上矗立的安王軍大旗破了幾個洞,在寒風中呼啦啦地飄著,滿地都是成堆的石塊,滾木,負責防衛的軍士們滿身煙塵,正圍著一堆堆篝火取暖。大家見蕭濯和梅黛來到,紛紛站起來向兩人致意。蕭濯對軍士們道:“大家不用起來,都坐下休息。”

  遠處邱離明看見他們,大步走過來道:“主公,女王,敵軍從早上到現在都未曾進攻,有些怪異。前兩天他們攻打得可歡,一天要攻個四五回,難道是沒力氣了?”

  蕭濯微微一笑,雙手扶在城墻垛口上,看向下面旗幟飄展的敵軍大營,遠遠地能看到敵軍大營中人影晃動,忙忙碌碌。

  經過連場征戰,蕭北珩現在還有十一萬軍隊,把小小的樂山郡圍了個水泄不通。

  城內糧草尚能支撐半年,但兵力只有不到三萬。最主要的損失發生在蕭濯得知邊關軍大營被鐵浮屠占領,敵人北路五萬大軍來抄他后路的關鍵時刻。

  在原地等待就是坐以待斃,蕭濯當機立斷,強行拔營當著蕭北珩的面撤退。蕭北珩也不是草包,見狀立刻派出三萬騎兵攻打蕭濯聯軍。聯軍沒了營柵的防護,被迫和敵人血戰。

  為掩護聯軍主力撤向樂山,耿宏率領西涼騎兵舍命作戰,幾乎全打光了,耿宏都差點被敵人圍上,還好在關鍵時刻,梅黛帶著邱離明的五千連弩手及時趕回,用連弩逼退了追擊的騎兵。

  梅黛見蕭濯望著敵軍大營,正要勸說他去吃些東西,敵營中響起一陣低沉的號角聲。

  “敵人又要進攻了么?”沈藍從城樓的窗戶上探出頭來,用手背揉著眼睛,“都兩天沒睡了,想睡一會兒也不行。”

  “不,”蕭濯盯著敵營涌出的旗幟,那是天子才有的旗幟和麾蓋,搖頭道,“是弟弟來了。”

  敵軍列開兩萬軍隊,五百名御林軍護衛著蕭北珩來到城下箭矢無法觸及之地。

  蕭北珩銀甲龍袍,腰帶燕闕,坐騎烏騅,抬頭望著城墻上的蕭濯,面有得色。停了半晌后,他道:“兄長,想不到會有今日吧?”

  蕭濯淡淡道:“弟弟,你指的是你還是我?”

  蕭北珩臉色微變,旋即又恢復了剛才的笑容:“兄長,你現在已經被寡人大軍團團圍住,插翅難逃了。可能你還不知道吧,勝京還曾派一支五千人的小小軍隊來救援你。”

  蕭濯道:“是馮章么?”

  “好像是個姓馮的,不過寡人手下的將軍就把他打得大敗而逃。你已經沒有希望了,為何不開城投降呢?”

  梅黛道:“蕭北珩你不要逞口舌之快,若有能耐盡管來打便是。”

  蕭北珩目光轉向梅黛,哈哈一笑道:“西涼女王,你也是女中豪杰,可惜跟錯了人。你為我兄長做得夠多了,你的西涼騎兵幾乎全部戰死。你難道還要執迷不悟,與城共存亡嗎?”

  梅黛道:“本王就算執迷不悟,也不會同你這種弒父無君之人同流合污。”

  蕭北珩被說到痛處,面色大變,強行壓下道:“事到如今,寡人已穩操勝券。你們若是現在就開城投降,寡人念在往日情分,還可饒你們不死。”

  他話音才落,羌林已拉開弓,嗖地一箭射去,可惜距離太遠,箭在離蕭北珩還有數十尺遠便失去力道,扎在地上。

  蕭北珩紋絲不動,嘲笑似地瞥了羌林一眼,又對梅黛道:“你想不想見個人?”

  梅黛原本還沉著冷靜,見蕭北珩這么說,急忙探出身子道:“是云燕么?”

  蕭北珩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把烏騅拉開少許。兩名手持鬼頭刀的軍士架著一個五花大綁的女子從隊列中走出,來到蕭北珩旁邊。

  “云燕!”梅黛失聲喊道。

  不僅僅是梅黛,蕭濯也緊張地雙手抓緊城墻,道:“怪不得找不到。”

  被綁的女子正是紀云燕。聽到梅黛呼喚,她虛弱地抬起頭來看著梅黛,露出痛苦的神情。

  蕭北珩笑道:“寡人知道你們一直在想辦法救她,所以發兵的時候就帶在陣中。不過你們大可放心,寡人并沒有難為她,都是好吃好喝招待。”

  說完,他轉向紀云燕:“紀小姐,勸勸你的女王,叫她……”

  紀云燕不待他話說完,便一口啐在他的身上,怒道:“蕭北珩,我生不能為爺爺報仇,死也要化為惡鬼纏著你。”

  蕭北珩不動聲色地撣了撣戰袍,不再和紀云燕說話,抬頭對城墻上的蕭濯和梅黛道:

  “兄長,紀云燕是你老師的孫女。你要不要救她?寡人知道你很重情義,當初連蕭凱你都舍不得殺,現在紀云燕就在你面前,她的生死都由你掌握。”

  蕭濯雙眸逐漸泛起血絲,只是望著紀云燕卻沒有回答。梅黛看到蕭濯面現痛苦,咬了咬牙,對紀云燕喊道:“云燕,本王定會好好照顧你的家人。若違此誓,梅黛死無葬身之地。”

  紀云燕凄然一笑,道:“女王,多謝了。”

  “了”字剛剛出口,她忽然轉身飛踢,身后的劊子手以為她虛弱無力,毫無防備,被當場掃倒。接著她膝蓋一抬,又把另一名軍士撞得捂腹跪倒,連手中的鬼頭刀也掉落在地。

  紀云燕雙臂一掙,崩斷了身上的繩子,正要伸手去搶地上的鬼頭刀,蕭北珩在她身后一劍刺來,當場穿心而過。

  “紀小姐!”

  “云燕!”

  蕭濯和梅黛先后發出驚呼。兩邊的士兵也有不少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蕭北珩抽回燕闕劍,不再看倒在地上的紀云燕,調轉馬頭冷冷道:“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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