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亂金闕 > 第140章 撲朔迷離
  “今日辰時,是誰和符秀女起了爭執?”

  蘭溪聲音疏淡,不怒自威。

  眾秀女左右看了看,最后,有兩位站在左側的秀女,畏畏縮縮地上前,自報家門。

  “民女是江南總督的外孫女,喚謝橋兒……”

  “說重點。”

  蘭溪不耐地打斷。

  那謝秀女吸了口氣,委屈巴巴道:“回太后娘娘,也沒什么太大的爭執,只是那符秀女過于猖狂,民女實在看不過眼,便開口斥責了兩句……”

  蘭溪眉目漸冷。

  “你是什么斥責的?一五一十道出,若有半句錯漏被旁人指出,你也收拾東西回江南去吧。”

  謝秀女面色煞白。

  “民女,民女……”

  “換個在場的人來說,黃姑姑,你去收拾這謝秀女的行囊。”

  謝橋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再不敢拖延。

  “娘娘恕罪,民女一時嘴拙,還望娘娘莫怪!”

  “今日辰時……民女原本只是好奇,好奇當日娘娘對待符秀女的態度,為何那般特殊。”

  “所以今日,民女便找上符秀女,想問個明白……”

  “誰料那符秀女端著架子,左右推脫不說實話,還嫌民女多管閑事!”

  “大家既進了宮,便都是姐妹了,合該守望相助。”

  “這哪里算多管閑事呢?”

  “民女一時氣血上涌,便嘲諷了她兩句,說她撞了大運進了宮,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也配讓太后娘娘另眼相看?”

  “若是尿撒不出來,就去旁邊的太液池轉一圈,太液池的水,平如明鏡,去那里照照自己幾斤幾兩,也省的自己輕狂!”

  太液池。

  蘭溪忽略掉那些廢話,抓住了這個關鍵詞。

  立刻吩咐道:“來人,守住這些秀女,任何人不許離開。”

  “再來一隊侍衛,護送哀家去太液池!”

  語罷,蘭溪首當其沖,快步離開內殿。

  直到那獨屬于太后的零陵香在殿內消散殆盡后,眾秀女才從這一番波折里,收回恍惚的神智。

  謝橋兒湊到韋清荷身邊。

  在謝橋兒心中,韋清荷是鐵打的皇后人選了,此時不巴結,更待何時?

  “清荷姐姐,太后娘娘為何對那符吟霜那般在意?總不會真魔怔了,把她當成蘭氏二小姐了吧?”

  “這怎么可能啊!”

  “符吟霜是符家長的的姑娘,自小在符家將養著,跟那二小姐牛頭不對馬嘴的,能有什么關系!”

  “太后娘娘……是另有打算,還是真的如此糊涂?”

  韋清荷聽到這里,猛地抬頭,狠狠瞪她一眼。

  “想死別帶上我!”

  沒看見這殿里有多少只耳朵在瞅著嗎?

  還敢說那閻王的壞話!不想活命了是嗎!

  韋清荷想起祖父寄來的那封密信,還有信中字里行間的威脅和警告之意,身體打了個寒戰。

  若失了韋家的支持,她在宮中什么都不是!

  如今韋家要仰仗蘭氏的鼻息過日子,無論蘭溪如何刁難她,她都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萬不可露出半點不滿。

  一切的謀算,等蘭氏倒臺之日再說……

  韋清荷心中暗下決定。

  往后,定要遠遠避開蘭溪這老妖婆,能躲就躲!沾上她就沒好事!

  看著杵在自己身邊,狗腿子一樣的謝橋兒,想到這人留著還有用,還能當幾回槍使。

  韋清荷難得地提點了兩句。

  “往后,但凡跟芝蘭殿那位有關的,不要聽不要看不要討論,否則我也護不住你,知道嗎?”

  謝橋兒滿面不甘,“怎么?這已是蘭氏的天下了嗎?”

  韋清荷還未訓她,突覺脖間一冷。

  順著冷意望過去,看到了青鸞那帶著警告和煞氣的眸子。

  青鸞,是蘭溪特意留在這里,看管這些秀女的。

  跟蘭溪久了,耳濡目染,沾了蘭溪的三分氣勢。

  只一個眼神,便讓人后背生寒,渾身發毛。

  韋清荷壓下那毛骨悚然的感覺,急忙低下頭,不敢再言。

  謝橋兒也收到了那冷厲的眸子,虛虛一笑,嘴里的廢話全憋了回去,面色漲紅難堪……

  ……

  另一邊。

  蘭溪在前,眾侍衛在后,十幾人跨過狹漫的宮道,來到了太液池邊。

  太液池在皇宮北部。

  十幾畝的水面,寬廣無波。

  春秋之際,常有候鳥自此地棲息待產。

  如今夏日,鳥群四散,空蕩蕩的水面,連艘小船都無。

  不對。

  有船。

  蘭溪眸色深長,盯著那湖中心的一點蔥綠色。

  吩咐。

  “放船,看看那湖中心之人是誰。”

  “是。”

  岸邊的韁繩被抖開,侍衛駕船,將蘭溪扶至船艙,蘭溪撩開簾子,湖面上滾燙的熱風,鋪在她的面上,讓她心頭無端的,生出幾分焦灼。

  符吟霜之事,懸而未決。

  也不知背后的操盤手究竟是誰,竟下了這么大一盤棋……

  無論符吟霜是不是失蹤的妹妹,她都不希望她有事啊。

  船行到湖中央,終于追上了那青綠色的筏子。

  撐船的是一位老太監。

  帶著斗笠的太監,看清了那侍衛身上佩戴的令牌,面色微變。

  不顧身在竹筏中,重心不穩,急忙匍匐在地,恭聲道:“奴才見過太后娘娘……”

  蘭溪撩開簾子。

  目色,帶著幾分隱忍的燥意。

  “你在太液池上做什么?午時,可看到一位秀女……”

  蘭溪的話,陡然頓住。

  目色里的燥意,變成了驚訝,和不可置信。

  這位太監……

  老太監抬起頭,露出蒼老渾濁的雙目。

  和那讓蘭溪熟悉至極的五官。

  “回太后娘娘,奴才是負責請掃湖面上的臟東西的,每日都需要來這湖上巡游,至于您說的秀女,奴才午時,確實曾看到一位年輕女子路過此處,穿的不似宮女的宮裝,倒似外面大家小姐的服飾……”

  “岳公公。”

  蘭溪失聲,叫出這老太監的名字。

  老太監愣住,眼底滑過一抹暗淡的慌色。

  很快,那慌色淡去,變成了受寵若驚的惶恐。

  他匍匐著,磕頭不已。

  “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何德何能,能被娘娘記在心上——”

  蘭溪卻恍若未聞,怔然地看著那岳公公。

  熟悉的五官,本以為在記憶中,慢慢淡忘了。

  沒想到,會在今日,以這種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這位岳公公不是別人,正是前世在冷宮之中,教了她半身本事,讓她又茍活了十年的老太監啊!

  重生歸來,重掌宮權后,她不止一次地徹查六宮,想找到這位對她有大恩的岳公公。

  卻沒想到翻遍后宮一百零百所,上萬個宮人過了十幾遍,都沒找到這位岳公公,更沒辦法為這位岳公公養老,送他頤養天年。

  她盯著后宮那厚重的花名冊時,有時會想。

  前世……會不會真是一場夢?

  那些過往,那些夢境里的人物,都是虛撰出來的。

  可如今,重見岳公公,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和刺疼,又開始蔓延……

  蘭溪深吸一口氣,壓下那痛意,看向那岳公公。

  “您先告訴我,那秀女去了什么方向?”

  岳公公愧不敢當。

  “太后娘娘莫要如此,奴才怎敢當太后娘娘一個您字!”

  “那秀女掠過湖邊,往南去了……”

  蘭溪不疑有他。

  “靠岸,去南邊尋找!”

  至于這位岳公公……等找到符吟霜之后,再償還上一世的恩情也不遲!

  侍衛得了吩咐,正要將船支靠南岸劃去。

  蘭溪眼尖,忽然瞥見一物,面色微變。

  “等等——”

  侍衛劃船的動作頓住。

  那原本舒了一口氣的岳公公,剛落下的心,陡然又提起。

  蘭溪的聲音,如晨昏幕鼓一般,砸在他心頭,讓他的心臟狂跳不止。

  “岳公公,你確定,那秀女是往南去了嗎?”

  岳公公聲音有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意。

  “回太后娘娘,奴才也不能確定那是不是您說的那位秀女……但確實有一位小姐,往南邊去了……”

  蘭溪眼底便是失望之色。

  “事到如今,你還要撒謊嗎?”

  岳公公頭埋得更低,“太后娘娘是否誤會了?奴才實在不知,您在說些什么……”

  蘭溪眼底掠過狠色。

  “擒住他!”

  話音剛落,暗衛便沖至那小舟之上,左右一起,將那岳公公凌空架起,扔到這邊的大船之上。

  接著,將他雙手逼在身后,朝他膝上狠狠一踢,逼他擺出伏跪的姿勢。

  岳公公狼狽地跪在蘭溪面前,滿面漲紅。

  蘭溪見狀,心中一痛。

  這對他有大恩之人,她本該以禮相待,厚遇償之。

  如今,卻把救命恩人壓在地上,居高臨下地逼問于他。

  也許那些人說得對。

  她就是嗜欲愛權,喪盡天良的野心之輩。

  蘭溪壓下心頭萬千思緒,抬步上前,在岳公公驚駭的眼神中,撤開他有些破損的袖口,露出衣袖之下,那被女子指甲抓傷的,還在流血的傷口。

  蘭溪聲音冰冷。

  “說!這是誰抓傷的!”

  岳公公擺出一副懊惱的樣子,“剛剛有只野貓……”

  蘭溪打斷他。

  “貓爪傷人,傷口深暗尖銳。”

  “人甲傷人,傷口淺凹不齊。”

  “您教我的東西,如今拿來糊弄誰呢?”

  岳公公先是一驚。

  太后娘娘的觀察力也太細致入微了吧!

  聽到蘭溪后半句,又一陣恍惚。

  他教的?

  他哪配啊!

  岳公公狼狽地低下頭,用衣袖蓋住自己手腕上的傷口,想解釋,卻覺得在蘭太后那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眸子之下……

  所有的解釋,都是徒勞!

  索性,心一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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