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亂金闕 > 第149章 互相試探
  “第一,你如何得知哀家幼年之事的?竟連哀家滿月時,明泉大師對哀家說的話,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第二,你自幼在鄉下長大,備受仆人欺辱,輕易不得出宅院,從哪里學來這伶牙俐齒的本事?入京城一個月,便能開起一家酒樓?有自己的人脈圈子?”

  “第三,韋老頭驚馬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能趕在所有人的前頭,救了你那祖父?一躍成為韋尚書眼里的大紅人,備受寵愛?”

  蘭溪每拋出一個問題,韋七小姐的面色便顫動一分。

  等蘭溪三個問題問完,她臉上,已染上蒼白之色。

  微微低頭,掩去自己眼底的驚慌。

  大腦絞盡腦汁,飛快轉動,努力想為自己找一個更合理的解釋。

  蘭溪唇角帶著冷笑,漠然地看著韋七小姐在那里組織語言,心頭,一片冷靜。

  這位韋七小姐,很不對勁。

  她已命人查過她的生平和過往。

  母親是青樓女子出身,無權無勢,入府后沖撞了主母,被亂棍打死,而韋七小姐這個出身不潔的“賤胚子”,也被扔到鄉下自生自滅。

  韋家的鄉下,那是真的鄉下。

  位于京西一百里的位置,常年刮著黃風,種不了糧食莊稼,土壤貧瘠,地界鄙薄。

  初到此地之人,張口說話都能嗆一鼻子灰。

  被流放到此地的韋家下人,皆是犯了忤逆重罪的仆人。

  心性狠厲殘忍,做事狠辣無情。

  韋七小姐被扔到此處,便像那羔羊被扔進了狼窩一般,人人皆可辱罵責打,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女子,要么性格懦弱,處事畏縮,要么……根本活不到長大!

  更別說讀書識字,練就一副眼觀鼻鼻關心的好本事了。

  普通女子,怎會進京一個月,便組建起自己的勢力和眼線網?

  雖然這份勢力,在魚龍混雜的京城里,微不足道。

  但偌大的京城,這些后宅里的貴女們,還真沒有韋七小姐這能耐。

  而且,這韋七小姐的受寵之路,也很耐人尋味。

  她進了韋府后,原本是要當做棋子,嫁給兵部尚書那不成器的二兒子做抬房的,可就在雙方交換庚帖之日,兵部尚書的二兒子,醉酒暴起,自刎在青樓,這一樁婚事便不了了之。

  之后,這韋七小姐便留在了京中韋府的主宅里。

  從韋安懸到底下的仆婦,對這韋七小姐,皆視若無物。

  直到某次韋安懸生辰,得了一匹溫順的踏雪良駒,在試騎時,被這韋七小姐攔住,說此馬行動之間,足履異常,恐有不妥。

  韋安懸原本是不悅的。

  大好的日子被人敗興。

  那送馬的同僚見狀,更怒不可遏,罵韋七小姐沒見識,并親自上馬,為韋安懸做演示。

  誰料,馬掌底竟被人塞了寸長的釘子,原本踏雪馬已適應那疼度,但馬背上陡然落了重,釘子又往里進了三寸,馬兒疼得嘶鳴一聲,猛地抬起后腿,將騎在背上的小官給踹了出去。

  小官撞在一旁的石雕上,當場斃命身亡。

  喜事變成喪事。

  好好的壽宴出了人命,韋老爺子怒不可遏,一邊命人探查這馬是誰動了手腳,一邊把韋七小姐叫到自己身邊來。

  若非這不起眼的孫女開口,他老命都要交代在這了。

  一番交談后發現,自己這孫女,雖養在鄉下,卻有幾分頭腦和聰明,做事也透著一股機靈勁。

  于是,榮寵更盛。

  那以后,韋七小姐的待遇便是府里的頭一等。

  韋安懸出入什么大場合,皆會帶著這位孫女,府里有什么大事,也都和這位孫女商議,韋七小姐在府中的地位和權勢,與日俱增。

  即便后來蘭溪警告了蕭長卿,蕭長卿反饋給韋家,韋安懸責罰了韋七小姐一頓。

  但也沒改變韋七小姐在韋家的地位。

  如果說韋二小姐韋清荷,因為肖似先皇后的五官,是韋家的牌面。

  那韋七小姐,就是韋家的暗棋,是最后的留手。

  ……

  諸多信息,在蘭溪腦中翻越而過。

  她復又看向那伏跪在地,因恐懼而微微發抖的少女。

  十六歲的年紀,花骨朵一般的歲月。

  身子纖細窈窕,粉色的輕紗繡蝶羅裙,將她三分清秀的五官,襯出七分的脫俗來。

  從簪發到鞋襪,看似隨意舒淡,其實每一個皆用了心思,搭配著,托舉出一個清麗不爭的韋七小姐。

  如今,這韋七小姐伏跪在地上。

  身子微微發抖,雙眼紅腫,那衣袖上浮雕的蝶翼,微微顫動,惹人心憐。

  她掃視一圈,壓下那眼眶里,因委屈,而泛起的紅芒。

  為自己辯解道。

  “太后娘娘冤枉啊。”

  “您出生時的那些傳言,明泉大師的那些話,雖隱秘,但仔細打聽,京中仍有傳言的。”

  “并非臣女故意挑事呀。”

  “且臣女當時,之所以安排說書人宣講,全因仰慕太后娘娘,想為太后娘娘在民間造勢,可那說書先生不知死活,竟扯些污穢之語來編排娘娘,若非那說書先生逃離京城,臣女定……定要將他送進大牢,為娘娘好好出口氣!”

  “至于開鋪子之事那鋪子并非臣女一手操辦,而是家中兄長的鋪子,由臣女代為管理罷了。”

  “更何況,京中女眷,各個家室豪富,名下商鋪莊子數不勝數,臣女這微末的本事,怎敢跟京中明珠們爭光?不過是一個鋪子而已……”

  她這話說完,那原本臉色鐵青的韋二小姐,終于舒坦了些,看這七妹妹的眼神,復又變成低嘲和輕蔑。

  京中女眷,哪個不是管著十個八個鋪子,尤其掌家的主婦,手頭都是捏著幾十個賺錢的營生,一個酒樓而已,算得了什么本事。

  她這般想著,放松了警惕,鳳座之上,蘭溪卻坐直了身體,鳳眸微瞇,華光流轉。

  韋七小姐的鋪子,跟京中貴女們掌管的鋪子,能一樣嗎?

  京中貴女所謂的鋪子,都是祖傳下來的,或者長輩贈予的。

  從店面到布局再到營生,都有專門的管家一手操辦,這些貴女們要做的,也就是翻翻賬簿查查賬單,閑了拉上閨中密友去店鋪里轉一轉,美名其曰為視察。

  到了年底,坐等分紅便是,根本不用多勞心勞力。

  什么同行排擠,什么貨源緊缺……等等為難之事,皆不存在,自有管家為其分憂。

  活脫脫就一甩手掌柜。

  而韋七小姐這個酒樓可不一般。

  從選址、到盤店、到裝修布局招管事,再到經營籠絡人脈……

  樁樁件件,都由她一手操持。

  才幾月而已,已在京中小有名氣。

  這份本事,這群貴女拉出來加在一起都拍馬不及!

  不過顯然,今日,這位韋七小姐并不打算說實話。

  蘭溪長眸微瞇,落在韋七小姐開合的紅唇上,繼續聽她胡言亂語。

  “至于幫祖父躲過危機,那更是無稽之談了。”

  韋七小姐楚楚可憐道:“即便沒有臣女,祖父定也能吉人天相,躲過此災……臣女不過是稍稍細心了點,多做了些無用功,占了這個名聲罷了,還請太后娘娘明鑒……”

  一番話說來,滴水不漏。

  蘭溪眸色微垂,唇角勾起,也不知是笑還是諷。

  閉塞宅院里欺辱長大的內宅小姐,能有這見識和膽量?

  她想起底下人匯報的,關于這韋七小姐前十六年的生平,眸色愈發晦暗。

  前十五年,這位韋七小姐同預料中的一樣,都是怯懦萎靡,膽小怕事的。

  但十五歲那年,韋七小姐意外落水。

  落水之后,命懸一線,本以為必死的人,忽然詐活,活了之后,韋七小姐性格大變,變得獨立自主,處事沉穩有度,更是借著相親成婚的機會,留在了京城,留在了韋府,成為韋氏家主身前的頭一號紅人。

  在京的這幾個月,掀起了不少風波。

  若非蕭長卿出言警告,只怕……更有一番折騰。

  想到此處,蘭溪眸中漸生疑竇。

  她盯著韋七小姐,不錯過她面部的任何表情。

  問道:“聽說十五歲那年,你落水之后,生了一場大病?”

  韋七小姐瞳孔震顫。

  雙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

  深吸一口氣,才盡力平穩地回道。

  “多謝太后娘娘掛念,臣女幼時,無人看管,確實經常磕碰,落水之事也是常有的……”

  “十五歲那年落水,并未得什么大病,和往常一樣,養了幾個月便行動如常了。”

  蘭溪輕撫腕間珠串,笑道:“據說是有人推你下河,你還記得推你的人樣子嗎?之后,可有找他索賠?”

  韋七小姐眼底一閃,搖頭,“責罰過了。”

  蘭溪笑了。

  如冬雪消融,春意初綻,滿室華芳。

  但那笑意只維持了一瞬,便又消散。

  蘭溪將那笑意壓到眼底,將手中的檀木珠子擺回原位。

  心中,已然明了。

  韋七小姐落水的緣由,她早派人查過了。

  是為了追一只飛鳥,意外跌落。

  根本無人推她下水。

  她剛剛不過胡扯了由頭,這韋七小姐便順著她的話開始辯解,說明韋七小姐對自己落水之事……也記不大清了。

  一個正常人,怎么可能記不住自己性命攸關的事……

  除非……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